深夜的風,帶著涼意,刮在臉上呼啦啦的很冷。
倆人不近不遠的并行著,清淺的腳步,落在銀白如霜的地上,清幽寧靜。
倆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向前行走著。
很久之后,阮經亙才打破了沉默的氣氛,柔言細語的開口,像個老朋友一樣。
“我們有些日子沒見了,你……過得,可還好?”
“還行吧!”白孤煙隨意的應著,與上官若靈晃蕩了一整天,她真的不想在深夜時分,還要與孤獨冷月之外的男人,獨處。
腦海里閃過男人,桀驁孤冷的絕世容顏,她的嘴角不知不覺的拉開,一抹溫婉的笑容蕩漾出來,讓人目眩神迷。
可惜,天公不美,這個甜美的笑容就此暗淡在月影光華里。
阮經亙忽然頓步,轉了身。
冷沉復雜的目光落在對方絕美得模糊的容顏上,他有一時間的恍惚。
白孤煙斂下了所有的笑意,意識到他似乎有話要說,她向左小移了兩步,把嬌弱的身軀偎靠在墻上,手拿桃木劍,雙臂互叉在胸前,靜靜的等著。
等他說出他等她的目的。
他看著她,黑眸幽幽,暗夜芳華:“煙兒,我還是那句老話,只要你愿意,跟在我身邊,我護你周全!”
當然,有些事,他可以做到既往不咎。
白孤煙抿著唇,不悅的蹙了下眉頭,之前在孔致遠那里,聽過了類似的言辭,現在換個人,再來聽上一遍,說實話,她很反感。
極度的反感。
平靜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低垂著眼斂,冷幽的聲音,透著排斥:“這種話,大人還是莫要再說的好!”
對于她的拒絕,阮經亙明明應該借勢,立刻翻臉將她拿下的,可是他卻狠不下心來。
說起來很奇怪,對于她的存在,是又恨又被吸引,那是一種很復雜的情感,復雜得他想用她與那位的親近,來逼迫他的顯身,但是他又偏偏,總是下不了那樣殘酷的命令。
有時候,這種矛盾的想法,甚至讓他徹夜難眠。他曾自歁歁人的安慰過自己,如果他與她從此再無緣想見,那么,他便放棄那樣齷齪的尋思,靠自己真正的本事,將那人誅殺,以慰他多年的堅持。
可是,老天偏又讓他在這樣的一天,在茫茫人海中,再一次相遇了。
所以,他再次又糾結了,明知這樣的婦人之仁,并不是他姓阮的行事作風。但是,他還是產生了猶豫。
就在剛才,他改變了他長久以來,思想經過千磨百練才斗爭出來的結果。
可惜,很顯然,他還是估高了,她與他那淺薄的友情,她不愿意接受他那包含著痛苦才奪量出來的決定。
夜色里,睿智的面孔上,那對包藏著巨大禍心的眸子,驀然間冷暗了下來。
他是該做出某種天意不可違背的決定了。
星眸微動,瞬間便恢復如常。
他佇在她的對面,笑得很平靜,一如既往的溫和。
他機智地轉移了話題。
“你剛才說,有事要告訴我,是什么?”
腦子里盤旋著那個孩子天真純凈的笑容,她剛才還有一時,為她的多嘴而有些后悔。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小家伙與那個男人那么的親近,應該不會有錯才對。
再說,天下間,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或許,一切只是巧合中的巧合而已。
但是,既然阮經亙問了,她何必還須自找煩惱的去困惑此事。
她還是那個動作,雙臂互抱,木劍握手。目光定在對方腳旁的那枝枯椏之處,沒有直接的問,而是委婉的步步打聽。
“那個,那個,你家的那個阮公子,真的已經”她頓了片刻,在對方目光如炬的凝視下,才繃著神經,視死如歸似的,一鼓作氣的問了個全面:“不在了?”
聞言,溫潤如玉的五官,閃過一絲的詫異之色。幽深如潭的俊目,就那么古怪的盯著她,一動不動。
感覺到對方濃烈的目光,似乎能將她戳個洞出來。美眸微抬,白孤煙直視著對面之人,那隱在夜色下,模糊中卻靜得詭異的氣息,心頭莫名的一顫,心跳驚懼得狂跳。
她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雖然他與李秋水夫妻關系不好,但是就她知道的而言,那個小孩與他之間還是有著感情的。
四目在空中相接,誰都沒有說話。
暗夜下的空氣本來就靜,此時更靜了,靜得空氣中,那兩聲截然不同的心跳聲,是那般的對比鮮明。
心頭有些發緊,白孤煙擰了擰眉,緊張得握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阮經亙雖然給她一種沉穩得不似那張臉的氣質,但是她知道,那張俊美無濤看似溫和無害,但是隱匿在天使面皮之下的,是男人不為人知的陰狠。
努力的挺直著背脊,僵硬的靠在樹上,她道:“大人如果介意,就當煙兒今晚從來沒問過。”
俊逸的臉龐,狐疑的動了動,他不會相信她會明知熙兒連葬禮都已經安置了,還要產生這樣的質疑。
很顯然,她能這樣問,其中必定有什么隱情。
他暗暗壓抑著心頭激起的千層浪,冷沉的目光,復雜中透著平靜,他淡定無比的伸手過來,輕柔的撫過她那微微攏起的眉宇,諄諄的笑道:“煙兒,你怕我?”
白孤煙口是心非:“大人何出此言?”
阮經亙看著她,笑出了聲:“沒有就好!”
說罷,他便轉身,繼續散步似的沿街前行。
聽到身上跟來的腳步聲,阮經亙深沉著目光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問:“煙兒,是不是你發現了什么,如果有,你可以告訴我的!”
加快了步子,走到他的旁邊,她才細細的說道:“說起來也很巧。就在剛不久,我在街邊看到一男孩,跟令公子長得一模一樣,年數也差不多,我認為是他沒錯。但是,他卻將另一個人喚爹,我就反而不敢確信了。只是,正好今晚碰著了你,所以我就想向你證實一下。”她邊說,邊偷偷打量著他的神色。
見他的臉色凝重無比,白孤煙又好心的問:“阮大人,你怎么了?”
阮經亙想著宣樂的那座只埋著衣冠的墳墓,此事存在著很大的蹊蹺。
如果白孤煙所言的是真的,那么那只曾經隱藏于阮府的那只長臂,將是多么的令人驚悚。
他有必要去見見。
去見見,連他阮經亙都證實,已經在羅榮湖死無全尸的熙兒,是不是真的還活在世上。
“你在哪看到他的,可否領我去看一看?”
“咕咕咕——”正在此時,遠處,傳來晨起公雞的打鳴聲。
抬頭,凝望著青色的天空,她才霍然發現,天色已經不知不覺的亮了起來。
街道邊的商鋪里,有的已經亮起了燭火,燭光從門縫中擠出來,顯得很調皮。
細細的聽,就能聽到里面的人,整理商品所發出來的窸窣聲音。
天都亮了,也沒有理由拒絕。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多。
很快的,人群川流不息,車水馬龍,屬于新一天的熱鬧,再次繁衍起來。
“爹,今天龍兒有強烈的預感,我們能賣很多的東西!”
還沒行到指定的地點,很湊巧,白孤煙就在吵鬧的人群里,撲捉到了那道歡樂且興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