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寒,殘月懸掛在半空,散發(fā)著清冷而寂寥的孤獨。
聚義山莊的熱鬧已經(jīng)褪去,龍大蕪親自送走了他請來的那些貴客,最后也跟著離開了。
白孤煙知道,他定是去樓外樓會見那位病得很變態(tài)的旭順世子爺了。
看著龍大蕪沒有任何情份的狠狠瞪了一眼上官若靈之后,疲憊的離開了大家的視線。白孤煙只能同情,每個人所追逐的東西不一樣,而相應(yīng)的付出則是再所難勉。
龍大蕪選擇了一條艱巨而勞累的路,而她則是以一種怡然的心態(tài),過著一種隨遇而安的簡單生活。
她有一種腳落地四周就有風(fēng)景的心態(tài)。
拒絕了馬車,白孤煙選擇了與喜兒一塊步行回去。
后面遠(yuǎn)遠(yuǎn)的跟了不少的人,都是龍大蕪安排來保護(hù)她們二人的。
清冷的夜,帶著月色的寂寞。二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互牽著手,享受著離別前最后的溫暖。
喜兒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柔軟,似乎心也跟著蕩開了一圈的漣漪,讓她幸福得想哭。
一個時辰前,她們一行人還在努力的玩著麻將,就傳來了攝政王邀請大家赴宴的消息。
想著她低微的身份,加上小姐也還沒有回來,她也沒有參加的資格。但是,在她暗然轉(zhuǎn)身離開之時,那傳話的人卻跑上來跟她說:今天她喜兒才是主角,誰都可以缺席,就她喜兒不能。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對于龍大蕪,她喜兒是敬佩的。然,敬佩的同時,她同樣對他有一種天然的惶恐。她不知道是為什么,但是那種橫跨的距離,那種從骨子里滋生的道不清,說不出的那種連站在他的旁邊,都令她不敢直視其身的奇怪感覺,卻讓她苦不堪言。
當(dāng)知道了夜宴她才是主角時,她茫然,她好奇,她懷疑。沐浴洗漱之后,換上了一身精美的裙裾,然后她被一頂華麗的軟轎抬去了聚義山莊。
沒有想到傳話的人說的是真的,攝政王的宴席卻真的是為自己而設(shè)的。
攝政王龍大蕪含著溫柔的笑,紳士般伸出他修長漂亮的一只手,把自己從轎子里迎了下來,高調(diào)的逐一的把自己介紹給別人,她是他龍大蕪的義妹。
今夜之后,她喜兒有一個高高再上的攝政王的義兄!
今天的她,就像是一個被人寵在手心中的小公主!
無疑,她是閃亮的!
身份的突然轉(zhuǎn)變,會帶來什么樣的結(jié)果,她要不懂,她就是傻子了!
如此公開的在宣樂祝侍卿祝飛月的眼前,把身份如此平凡的她收為了義妹,為的還不是不讓她日后在宣樂,在那個左右無親的新家里,不讓他人低看與欺凌。
他能這樣做,無非還不是受了別人所托!
而受托之人——
就是她旁邊的女子!
原本沉寂的眼中,淡起了絲絲的霧氣。
她靜靜的走著,腳步很重,她不知道如何打破兩人此刻的沉默,她更不敢看旁邊的女子。
她怕,她怕自己忍不住的將要大哭。
她是幸福的,但同時也是最幸運的!只因為眼前的人!
此刻,她從來沒有如此的感激過那個拐賣人口的販子,把對爹娘沒有任何記憶的她,給倒賣給了白家,從而給了她一條康莊通明的人生。
喜兒突地停下了步子,白孤煙也跟著頓住腳步,側(cè)身凝視著她。明日之后,喜兒就該走了,她的心中五味翻滾。
“小姐——”喜兒突然握緊了白孤煙的雙手,淚水盈盈的看著她,聲音哽塞,“你為喜兒做的太多了!”
看著她哭,她白孤煙也忍不住的紅了眼框:“再怎么做,這也只是我為你操心的最后一件事了!你我二人一起長大,其中情誼堪比姐妹。明天你就要踏上屬于你與祝飛月的行程,我也不能讓你在祝飛月的眼里,永遠(yuǎn)都是一個丫鬟的身份。所以,我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才臨時去請龍哥哥幫了這個忙!”
“小姐,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喜兒淚眼滂沱,感情的防線一打開,它收都收不住。
嘴皮一咧,輕柔如風(fēng)的聲音響起:“傻瓜!那就什么都不要說了!”細(xì)細(xì)的指尖隨之屈起,一下戳在喜兒光潔的額頭上,而這一次喜兒卻沒有躲閃。
白孤煙溫婉的淡笑著,長長的睫毛上還閃爍著晶瑩的水珠。
“你一直叫我小姐,我也承認(rèn)我確實是小姐來著。我還經(jīng)常的欺負(fù)你,也時不時在心里暗罵你是笨蛋,但是我卻是真把你當(dāng)成好姐妹來著。雖然你我不是一個娘生的,但是有些情誼,卻是無法更改與代替的。”
要知道,這些年來,喜兒是陪在她身邊時間最長的那個人!除了晚上睡覺,二人幾乎是形影不離。
“謝謝小姐!”喜兒不由的攥緊了手上的力道,除了說謝,嘴里已經(jīng)無法再擠出別的言語。
兩人徐徐的在街道上行走著,晴朗的夜空中,閃爍著零星的星星。
夜色更加凄涼迷人,空氣中飄零著清清淺淺的步伐之聲。
“今晚是屬于我們兩人的!咱們不談妖魔鬼怪,也不談男人,只憶那些屬于我們兒時的那些,無法忘記的歲月。”
喜兒輕“嗯”了一聲,疏淺的星影之下,眼神突地暗淡了下來,“小姐,有件事喜兒對不起你!”
白孤煙靠在一棵樹下,雙手抱頭,枕在腦后。月影重重的映在她身上,光光點點,細(xì)細(xì)碎碎的,模糊了她精致秀美的臉蛋,讓人看不到她眼里真實的喜怒。
喜兒有些后悔剛才的話,她不該在這個時候,破壞兩人之間的一切美麗。
“是嗎,我怎么記不得喜兒做過什么對不起我的事?”白孤煙的聲音很淡,似乎與這個清幽的夜色淡成了一色。
喜兒聽出了小姐心中并不生氣的情緒,心中雖然舒了一口氣,但是愧疚還是令她垂了頭,雙手絞著袖口托盤而出:“小姐,你三歲那次落進(jìn)湖里,根本就不是你不小心掉下去的,而是——”
“而是,你丫的為了摘個番石榴,正巧的踩中了地上的棍子,而倒霉的我,被那棍子一揚,結(jié)果就掉湖里去了,你說是不是?”
喜兒有些詫異地抬起了腦袋,看著白孤煙。沒想到她一直埋在心里的秘密,卻早就被當(dāng)事人知道了。她還以為小姐醒來后,把一切都忘了。
那一年,她剛剛才被賣進(jìn)白家,膽小不懂事的她,面對錯誤,她怕了,所以面對白老爺?shù)馁|(zhì)問,弱小的她面對那個還是很陌生的白家,選擇了推卸責(zé)任:小姐是自己滾湖里去的,而小姐醒來后也是這樣承認(rèn)的。
“那——小姐,當(dāng)時為什么沒有在老爺跟前揭發(fā)我?”
白孤煙溫婉的笑著,拉彎了蝶翼一般睫毛下清幽的眸子。清亮的眼,比星星還要美麗。
習(xí)慣性的揚起來,正要戳上來,突然心中一滯,又收了回來。
她要習(xí)慣沒有喜兒可以欺負(fù)的日子!
“那時候你剛來我家,我好不容易多了一個伴,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傻不啦嘰的告訴爹,好讓他下令打死你?更何況,你也不是故意的!”那一次落湖,她白孤煙差點沒有活過來!如果當(dāng)時,她真的對胖子爹爹說了實情,依白玄明那小題大作的德行,喜兒肯定早就夭折了。
夜朦朧,心凄凄,風(fēng)吹遠(yuǎn)了回憶,帶來的卻是暗夜下,女子二人雙雙的歡樂笑聲。
昱日,幾輛馬車,緩緩的出了城門,它們載走了白孤煙的心意,也載走了白孤煙的擔(dān)憂,更載走了白孤煙滿滿的祝福。
馬車漸漸的消失在了蜿蜒而曲折的官道上,白孤煙一改剛才失落的情緒,揚眉一笑:“總算把喜兒那個麻煩精給送走了!春兒,走,我們趕緊的回去,我要找干爹與嫂子他們大戰(zhàn)——”
單向春站在她的旁邊,看著馬車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對于喜兒的歸宿,至少她是羨慕的,但是羨慕歸羨慕,她并不嫉妒。
是的,她不嫉妒!如今,她能以自由之身,跟著白孤煙,她就覺得她已經(jīng)站在幸福的那扇門內(nèi)了!
對于那個所謂的男女雙雙組合成的家,她既不奢求,也不向往。
聽著白孤煙突地歡樂起來的聲音,猛地沒了下文,她抽回了她游走的思緒,轉(zhuǎn)身看著小姐,正要揶揄她口是心非的時候,卻見小姐整個的臉比鍋盔還黑。
為啥?
因為小姐討厭的雪蒼擎老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眼前。
神出鬼沒的老頭,在被小姐連著扔了兩次之后,居然又巴啦巴啦著,厚顏無恥的又來了。
老頭笑得一臉如花,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此時更是彎成了一條線,幾乎快看不到他眼皮下的珠子了。
“沒想到吧?老頭我又找來了!怎么樣,有沒有想清楚,要跟我入五行宮了?”
白孤煙懶得理會他,從他老一開口的時候,就果斷的走開,聽著老頭老話重提的又在說,絞著眉頭的她吝嗇的只吐了兩個字,給著她那比山還堅硬的決心:“不去!”
最后,為了加重她的堅定,她又補(bǔ)了一句:“死了也不去!”
雪蒼擎小跑著追了上來,擋在她的前面,嘿嘿嘿的笑著,笑得無比招白孤煙討厭。
他說:“丫頭,話先別說這么死,雖然現(xiàn)在你對五行宮沒有興趣,但是并不代表,你以后沒有。說不定啊,哪天你自己就跑來找老夫,你要主動加入我們五行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