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即將被點燃的火焰

那是白燁離開凜冬城后的第七天早晨，一匹雪地戰(zhàn)馬馱著一名重傷的騎士敲開了凜冬城的大門，然后，迅速驚動了這座蟄伏中的城市，那名騎士來自后方的避難點，這意味著，各個村莊被安頓在那里的老弱婦孺可能遭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攻擊。

“圣少女大人！”議事廳的大門被打開，圣少女，亞瑟，柔馨還有法斯特等人從里面魚貫而出，第一眼便看到了被人扶著勉強站立在那的騎士，“是魯卡特麾下的騎士，我認識。”法斯特迅速的核對了對方的身份，然后走近到圣少女身邊低聲說道。

面紗下的少女不明顯的皺起眉頭。

“發(fā)生了什么事？”這次，被詢問的是那名虛弱不堪的騎士。

“咳咳……圣少女大人，我們被襲擊了，是冰雪族的狼人，本來躲在山里面的畜生，似乎受到龍族招攬，在戰(zhàn)爭開始的同時，進入我們的后方，直到找到了避難營……我們被分派的人手太少，好不容易才擊潰了它們的攻擊，但是，損傷很嚴重……”說著，騎士的手掌輕輕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這一個動作引來了亞瑟的目光變化，“進去說吧，其他人回去自己的崗位，不能松懈。”“等等，亞瑟大人，我們想知道家里人的情況！”預(yù)備軍中的士兵已經(jīng)有人開口，這也是許多人想要詢問的，但亞瑟根本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幾乎是強硬的命令眾人退下，然后帶著受傷騎士進入了封閉的議事大廳。

冰冷的房間里，只剩下諸位幸存下來的圓桌騎士還有圣少女，受傷的騎士坐在地上，神情中帶著幾分猶豫不決，“說吧，剛才暗示我們有軍情，應(yīng)該不是在開玩笑才對。”法斯特當然也看見了騎士的動作，那是軍隊中騎士級別的戰(zhàn)士才能知曉的暗語，“被冰雪族進攻后，你們到底如何了。”

良久，騎士才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從避難營地里撤退了，聽聞了勝利的消息，想要到凜冬城來匯合，其實，在和冰雪族正面對抗中，我們損傷的并不算多，反而是撤退路上，有許多老人和小孩頂不住寒冷死了……再然后，我們遇到了從首都來的軍隊。”語氣莫名的一變，大約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憶，用雙手按住了面龐，“首都來的軍隊？”柔馨歪著腦袋，滿是疑惑的表情，身邊的法斯特和亞瑟也是如出一轍的反應(yīng)，難道是援軍？

“我們并不知道那支部隊是來干嘛的，也沒有多想，就上去尋求幫助，可……”騎士突然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哽咽到無法連續(xù)完整的說下去，“他們突然對我們展開了攻擊，我的好幾個同伴開始還想呵斥和質(zhì)問，但立刻就被殺了……接下來，則是無差別的屠殺，婦女，老人，小孩，你無法想象，他們遠比龍族更兇殘……”一片死寂，法斯特死死握緊雙手，急促的呼吸證明了他的心情，倒是一邊的艾克賽西拍了拍老搭檔的肩，顯然，他倒是很冷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屠殺嗎……那群家伙，是來干什么的。”亞瑟其實已經(jīng)想到了答案，在這個勝利的節(jié)點上，出現(xiàn)在附近的首都軍隊，恐怕就是來撈取功勞的貴族爪牙，而且，他們可能還會天真的想要去追擊撤退的龍族。

“要和首都聯(lián)系下嗎？”亞瑟提出了一個穩(wěn)妥的建議。

“你覺得，首都會如何回答，亞瑟。”圣少女搖搖頭，首都那群大人物們才不關(guān)心前線死了多少人，他們想要的只有那份特權(quán)不被奪走，“知道帶頭的人是誰嗎？”“屬下可以確定，是獨狼！”這又是個不算陌生的名字，曾經(jīng)因為惡跡斑斑，而被亞瑟踢出圓桌騎士的一名A級武修，但是緊接著就被首都神秘的貴族買下，成為了死士，這次竟然是由他來率領(lǐng)部隊？

圣少女扭過身，背朝著眾人，過去，每當有事情發(fā)生的時候，都可以全部委托給風(fēng)羽去思考，自己要做的就是同意和行動，如今……他已經(jīng)不在了，張開雙手，凝視著那柄黑色手槍，換成風(fēng)羽的話，會怎么做呢？

“咚咚咚”忽然間，議事廳的大門被急促敲響，法斯特上前的打開后，外面是一名神色怪異的士兵，“報……報告，有一支從首都來的部隊在城外要進來，已經(jīng)有人善做主張的將他們放進來了……”“什么？”剛剛在討論那支部隊的去向，結(jié)果卻到了門前，圣少女隱隱覺得，其中有哪里不對勁，但來不及去仔細思考，“去看看。”也許見到了獨狼，就能知道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因何而來了。

從一層層的城墻中穿越過來，那是一支清一色的騎兵部隊，他們膘肥的戰(zhàn)馬不僅馱著戰(zhàn)士，也還拉著一車車貨物，最終，他們抵達到了寬闊的廣場上，繼續(xù)向前便是凜冬城的內(nèi)城所在，如今，廣場上還有沒有散去的士兵們，成群結(jié)隊的聚集在那里，好奇的張望起這支號稱來自首都的部隊。

“羅德大哥，有些奇怪。”人群里，來自大號角的村民們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湊近到剛剛升職為隊長的羅德身旁，“如果是援軍的話，數(shù)量太少了，而且，他們看起來剛剛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我也覺得奇怪，是和龍族交戰(zhàn)過了嗎？”目光掠過了為首的兩名騎士，帶頭的男子有著蹭亮的光頭，彪悍的臉上仿佛已經(jīng)寫上了“我是壞人”四個字，他便是獨狼，使用95%的A級武修，擁有無可挑剔的戰(zhàn)斗天分，但他卻將這份才能運用在了屠殺弱者身上。

“哼。”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拉緊了韁繩，從進來以后，廣場上的士兵們就在看自己，區(qū)區(qū)的一群炮灰，竟然有膽子來觀察自己，獨狼本能的感到不悅，“里面的人，聽好了，我是來自首都的獨狼，率領(lǐng)部隊前來支援你們，跪下感激吧，你們這群廢物。”一陣寂靜后，響起了陸陸續(xù)續(xù)的議論聲，顯然，獨狼的開場白就成功給所有凜冬城士兵留下了深刻的壞印象，“等一等，那是我們村的雪橇車，為什么在你們手里！”“他馬背上的袋子是我們村的，還有記號！”不知是誰開了一個頭，越來越多的預(yù)備軍士兵們開始指認起那些衣著狼狽的騎士們，當最初的疑惑聲越來越響亮，就變成了怒濤般的質(zhì)問，同一時間，內(nèi)城的大門被緩慢打開，圣少女一行人從里面漫步而出，與獨狼的目光不期而遇。

“還真是那個家伙。”亞瑟悄悄握緊了劍柄，獨狼對自己必定是充滿了厭惡和仇恨，可不能任由他在這里胡來。

柔馨和法斯特保持著沉默，反倒是廣場上的質(zhì)問浪潮在圣少女出場的剎那抵達了巔峰。

忽然間，獨狼咆哮起來：“都給我閉嘴！”強大的氣勢瞬間壓倒了那些資質(zhì)平平的士兵們，說到底，馬背上的男子終歸還是站在武修世界最高的強者之一。

“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問的，你們是指那些看起來很眼熟的東西嗎？很不幸的告訴你們，都是從尸體上找到的，似乎他們很倒霉的遇上了襲擊，可是，重要的物資不能浪費，我會銘記你們這群賤民所作出的貢獻。”近乎是不耐煩的解釋，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開始慢慢沉默，就如剛才逃回來的騎士所言，他們的家人遭到了狼人的襲擊……

“你騙人！”那名身負重傷的騎士從圣少女身后沖了出來，踉蹌的腳步差點令他跌倒在地，但被法斯特眼疾手快的扶住，同時想要制止這個男人的發(fā)言，可一旁的柔馨已經(jīng)接過話題，“哦，為什么這么說呢？”不知道為何，柔馨完全無視了法斯特暗示的眼色。

“我們從冰雪族手下順利撤退后，傷亡并不慘重，可是，在前往這邊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他們！似乎是剛剛打了敗仗，他們的士氣很低落，我們好心的上前詢問，卻遭到了無情的屠殺！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人啊……”如同一枚炸彈被引爆，預(yù)備軍的士兵們瞬間紅了眼，盡管遭到屠殺的只是諸多避難營地中的一所，可是，誰能保證自己家人所在的避難營不會成為下一個目標呢？

“嘖”顯然，獨狼以為那次屠殺很徹底，沒有任何人逃過，“喊什么喊，要怪就怪你們的家人運氣不佳，遇上了我們，沒有物資的話，我們可是會在雪地里全軍覆沒的，為了這個國家，你們只要乖乖交出食物，靜靜等死就行了，無論是我們殺了你們的人，還是上了你們的女人，這些都只不過是小插曲罷了！區(qū)區(qū)的賤民就該有賤民的樣子！”心中的不屑再也不需要隱瞞，獨狼本來就是將自己視為高高在上的強者，壓根就不會將這點人命數(shù)量放在眼里。

“你這個混蛋！”“你在說什么！”“宰了你！”

場面顯然朝著失控的方向疾走，可沒有人上前，對方強大的實力可不是擺設(shè)品。

圣少女正準備上前做點什么，一直安靜待在獨狼身邊的副官舉起了右臂，他的聲音很是平和，但卻充滿了詭異的穿透力，令瘋狂的士兵們暫時的冷靜下來，“圣少女大人，還有諸位圓桌騎士們，我是獨狼大人的副官，莫扎赫，之前發(fā)生在外面的事情，我也很遺憾，但請你們都要理解，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后的勝利，我們的任務(wù)是追擊撤退的龍族，糟糕的是，在前方的峽谷里，我們反而被對方給埋伏了，如果沒有充足的藥物和食物，我們會有很多負傷的戰(zhàn)士死在路上，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這個國家重要的英雄，你們不會吝嗇這區(qū)區(qū)的一點物資吧？”“莫扎赫？我沒聽過這個名字。”法斯特試著在記憶里尋找這號人物，可是毫無印象，又是個剛剛被提拔的新人嗎？

“花言巧語，只要物資的話，為什么還要殺死我們的家人！就在剛剛，你們的長官已經(jīng)承認了！”人群中，有人不依不撓。

莫扎赫微微歪起腦袋，抬起手，梳理起那頭漂亮的金發(fā)，深藍的眼眸凝視向了發(fā)出聲音的方向，用近乎是完美的嗓音回答：“我們并不需要向你們解釋什么，請記住，違抗我們，便是和這個國家作對，我們的命令就是一切，包括讓你們?nèi)ニ溃　毕袷且慌枥渌瑵苍诹吮娙松砩希瑳]錯，獨狼和莫扎赫就算真的是殺人兇手，可他們也代表著這個國家的無上權(quán)力。

“圣少女大人，我們會駐扎在城外，請準備好足夠的食物，酒還有女人……我們可都是，英雄啊。”騎兵隊伍開始調(diào)頭離開，有的士兵想要追上去，但立即就被身邊的人拉住，“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廢物。”遠遠的，傳來了獨狼猖狂的笑聲，廣場上，莫名的死寂。

“圣少女人大人……”艾克賽西起伏不定的胸口說明了他現(xiàn)在的心情，但是，憤怒歸憤怒，回到現(xiàn)實后，能做的也不過是忍耐和忘卻，畢竟，他們都只是這個國家的棋子。

“這就是我們要守護的國家嗎？圣少女大人。”羅德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圣少女面前問道，臉上有著迷茫，不解，還有無力的憎恨，“我們要守護的東西是家人，而不是那群虧儈子手！”圣少女當然明白，這個國家的黑暗在很早以前就奪走了屬于自己的一切，但是，又能做什么，敵人是整個國家根深蒂固的黑暗，區(qū)區(qū)的一群預(yù)備士兵，又能做什么？

“嘛，作為一個外來者，我其實不應(yīng)該多話呢，但……這樣真的好嗎，圣少女大人。”柔馨帶著那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也跟著走到了圣少女跟前，“眼看著為了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士兵們，為了一些無聊的理由，失去家人，這樣的國家，是正確的嗎？這樣的統(tǒng)治者，是合格的嗎？你是這個國家的精神信仰，也是正義的天平，袖手旁觀，真的……好嗎？”

“柔馨，你又知道什么！”亞瑟語氣不善的靠近過來，自己和薇薇安經(jīng)歷的一切，又哪是旁人可以理解的？

“我……被需要了，受到歡呼與贊揚，那些發(fā)自真心的聲音，令我覺得，還可以繼續(xù)活下去。”伸出右手，擋住了亞瑟魯莽的行為，圣少女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如今，那些聲音正遭到無情的踐踏，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你能告訴我嗎，柔馨？”“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啊，保護一切，眼前的一切……還有，這個國家本身。”柔馨甜美的笑容，會給人一種可愛的錯覺，但亞瑟等圓桌騎士都從這個外表無邪的女孩身上感覺到了什么。

柔馨從神州青龍門出逃來到遙遠的英法聯(lián)盟國，真的是一個偶然嗎？

“你的背后是誰？”圣少女敏銳的察覺到了這點，“你們的目的是什么？”

“魔女岑菲伊，這個名字，應(yīng)該不會陌生吧？我們是想要給予這個國家變革的先驅(qū)者……我是革命者。”

圣少女和柔馨對望許久。

面紗下的少女好久以后，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