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華將今天的早報拿過來，摔在蔣紅蓮的腳下道：“你自己看看。”蔣紅蓮這才將報紙撿起來，前后翻看了一下，還是一臉的疑惑道：“王市長，這沒什么啊。這里面的稿子，只要涉及到市委市政府工作的，都有常剛同志的簽字。”

王清華氣沖沖道：“你翻開第二版，那一篇也是常剛同志簽過字的嗎？”

蔣紅蓮這才明白了王清華為什么發火，急忙解釋道：“這篇文章雖然不是常剛同志沒有簽字，卻是常剛同志直接授意的，而且是常剛同志親自送來的稿子。”

王清華頓時明白了幾分，看來裘學敏真的要跟自己明刀明槍的干了。這種文章發表在X市日報上，裘學敏肯定知道自己一查就能查出來，偏偏不做任何遮蓋，直接讓常剛去辦，顯然是已經做了一切準備。

“沒什么事了，你去吧。”王清華臉沉沉地對蔣紅蓮道。王清華知道蔣紅蓮這種人必須給施點壓力，要不然什么事情都不會放在心上。

蔣紅蓮卻站在那里沒有走的意思。王清華就問：“你還有什么事兒嗎？”蔣紅蓮這才哼唧了半天，賠笑道：“王市長，我知道錯了，我以后一定改正。你千萬不要生氣，氣壞了身子，我的罪過可不小。我不知道這樣的報道不能發。”

王清華覺得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讓蔣紅蓮知道的好，就蔣紅蓮笑道：“我剛才對你發火，你不要見怪。我不是說什么文章能發，什么文章不能發的事情。什么文章能發，什么文章不能發，都由常剛同志把關。我相信常剛同志能把握好這個分寸。我的意思是說，有些事情，你也不能只聽一個人的意見，市委不是常剛同志一個人說了算。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市日報又是整個X市個政治工作的喉舌，你應該聽取一下各方面的意見。一旦出了問題，恐怕就不好辦了。剛才說你，也不是我個人的意思。是裘書記覺得這篇文章會影響到X市市委市政府的形象，會造成一些不安定因素。今天事情就這樣吧。”

蔣紅蓮是個女同志，以前王清華幾乎沒有跟她有過什么交往，想不到第一見面竟然是這樣的事情，臉上就有些訕訕的。

王清華把燕妮叫過來，取了兩包炮制好的薰衣草，塞到蔣紅蓮手里笑道：“今天的事情，你也別往心里去，沒什么的。工作嗎，難免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嗎，干的越多，越容易出問題，挨批評的幾率就越高。相比之下，那些什么也不干的，卻不會挨批評。這里有兩包薰衣草，你拿回去泡水喝，對身體很有好處的。”

王清華本想說，薰衣草有養顏功效的，可又覺得給一個中年婦女說這種話，實在不太得當，就只好籠統地說了一下。

蔣紅蓮接過兩包薰衣草，臉上馬上變成絳紅色，道：“謝謝王市長關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保證不再出任何差錯。”

燕妮也在一旁幫腔道：“薰衣草是最適合咱們女人喝的，不僅治療失眠的功效，還有能養顏。”

蔣紅蓮的臉上就笑出了一朵花兒，又對王清華道謝。其實一個日報社長，別說是什么薰衣草了，就是再名貴的藥材，也不會弄不到，只是感謝一個市長的情誼。這也正是王清華所需要的。

蔣紅蓮臨出門的時候，王清華怕蔣紅蓮在外面說些什么，就叮囑道：“蔣社長，今天的事情，裘書記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你回去之后就不要說了，就當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王清華雖然進入官場的時間并不長，但所謂的上傳下達的事情還是見過不少。往往上面很隨便的一句話，到了下面馬上就會變成一個討論會，甚至接二連三地討論，好像非如此，就不足以表現自己對領導講話的重視。有些領導喜歡下面人這樣，有些領導卻最煩下面人這樣。那些煩下面人這樣的，知道下面人會這樣，也沒有辦法，就會在每次說完之后，特別強調一下，什么事情該討論，什么事情不該討論。

送走蔣紅蓮，王清華看了一下表，離下班時間差不多了，正好燕妮在身邊，就對燕妮道：“中午有安排嗎？”

燕妮也不知道王清華為什么會突然問起這個來，沒有直接回答王清華，而是反問道：“王市長中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王清華就笑道：“沒什么事情，這些天一直讓你給我當司機，想請你吃個飯，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王清華只是一種客氣的說法。領導叫吃飯，秘書是沒有不去的道理的。

不過要說王清華沒有任何私心，只是想請燕妮吃飯，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這些天，王清華越來越發現燕妮可愛了，不僅可愛而且非常懂事，也不像別的女孩子一樣，那么矯情，總是大大方方的。這也許跟她秘書的身份有關，但這種感覺總會讓一個男人心動的。

燕妮道：“給你當司機也是我分內的工作。要不我請你吃飯吧。我可不敢要你請吃飯。你請吃飯就是吃拉面。我請你吃意大利皮薩。”燕妮說著抿嘴笑了一下。

王清華想起欣欣請自己吃日本料理的事情，就笑道：“你們女孩子是不是都非常喜歡吃洋餐呢？是為了趕時髦，還是真的喜歡洋餐的味道呢？”

燕妮解釋道：“不是我們女孩子喜歡洋餐，是洋餐確實比國餐合理。國餐都太過油膩了，吃了容易發胖，而且煎炒烹炸把飯菜了的營養都搞沒了。”

王清華就開玩笑地反問道：“那麥當勞、肯德基呢，算不算洋餐？我可聽說那種油炸雞腿，放半年都不會壞。是不是營養搭配合理的原因呢？再說了，那意大利皮薩不就是餡餅嗎，有什么好吃的。”

燕妮無言以對，只好道：“我從來不吃麥當勞、肯德基。”

王清華問：“為什么呢？”

燕妮就拿出了愛國情結道：“麥當勞和肯德基賺了我們那么多的錢，我們國家受災的時候，他們卻一分錢都不出，還拿垃圾食品坑害我們的國人。”

王清華就覺得燕妮越發可愛了，故意逗燕妮道：“那意大利是不是出了很多錢呢？”

王清華把燕妮問的臉上紅紅的，窘在那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王清華就寬和地笑道：“好了，不說了，今天就隨你開一次洋葷吧。不過咱們可說好了，今天我是我請客。你可不許跟我爭，要不然我就不去了。”王清華說著從椅子里站起來，走到燕妮的跟前，在燕妮的胳膊上輕輕地拍了拍。這個動作說過分有些過分，說不過分其實也沒什么，算是一個當哥哥的或者是上級對下級的親切關懷也未曾不可。

不過這個動作發生在青年男女身上，王清華雖然已經很注意了分寸了，但還是未免有些別的意思包含在里面。如果說個子適中或者比較矮小的女孩子，容易讓男人產生愛憐情節的話，燕妮的身高無疑很容易激起一個成熟男人占有的欲望和沖動。

這頓飯，王清華吃的非常舒心，這些天還從來沒有吃過如此舒心的飯，就多吃了一些，竟然打了個飽嗝。燕妮就笑道：“還是皮薩好吧，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下次再來，好嗎？”

王清華就搖了搖手道：“這里的飯偶爾吃一頓就可以了，可不敢放開了吃，太貴。我吃不起。”燕妮就用軟軟的玩笑口氣道：“王清華太小氣了吧。”燕妮這樣說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這段時間找王清華的人越來越多了。規矩不是王清華定下來的，大家心里都明白。時下拜訪領導拎東西已經成了土老冒，就是不辦事也直接送一張超級市場的消費卡，少則三千五千，多者萬兒八千。有些甚至不是領導巧立名目，而是下面的人巧立名目，找出五花八門的理由送。

有一個最給力的笑話，說是下面一個副縣長找譚明月辦事，當時譚明月還在X市當市長，希望在換屆選舉的時候譚明月照顧照顧，來的時候實在找不出理由了，就瞎編了一個理由說聽說這段時間譚市長痔瘡犯了，表示一下心意，就將二十萬元的支票放在了譚明月的桌子上。可巧那段時間譚明月正好鬧牙疼，心里本來就有些煩躁，一聽那位副縣長的話，竟然把自己的嘴說成屁股，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把那位副縣長狠狠地訓了一頓，讓那位副縣長拿著他的支票滾蛋了。那位副縣長上縣長的事情自然也就沒戲了。

這個笑話雖然多少有些演繹的成分在里面，不過也能反應出官場的腐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譚明月當市長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隨著這兩年的物價上漲，送禮自然也會水漲船高了。

燕妮覺得就是少說，王清華這段時間也應該有幾十萬的進項了，所以才會哼哼囔囔地說王清華小氣。

王清華也能猜出燕妮七八分的意思，但是既然燕妮沒有明說，自己自然也不能說什么了。要不然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反而弄巧成拙。不過王清華的臉上還是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但也是一瞬間的事情，只在臉上飄了一下就過去了，燕妮或許壓根就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