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驚嚇到了的小老鼠般,楚昭拔腿就跑,這時候他也顧不得哼哼哼唧唧,嬌氣腳疼了。
一個膀大腰圓,兇神惡煞的漢子眼尖,看到他的身影,立時吆喝著追了過來。同時,遠遠的地方想起兵器撞擊的聲音。
楚昭嚇得不行,趕忙搗騰的小短腿拼命跑。
跑過一片樹林,滾得滿身又是樹葉又是泥巴,面前就是一面樹墻,密密麻麻的,就算楚昭身子小,也是鉆不出去的。
楚昭在樹墻前徘徊幾圈,沒找到洞,扭頭看著越走越近的大漢,楚昭反鎮定下來,轉身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漢似乎有性驚,并沒有立即過來抓住欣子回去邀功。
楚昭實在是跑不動了,看似氣度雍容,其實心里的寬面條淚已經流了一地。他覺得自己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可似乎狠心的祖父大人并不滿意,期待中的暗衛依舊沒有從天而降。
好像有什么事情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qaq
楚昭不知道的是,現在玄天觀里已經亂成了一團。謝晉一開始的確是想要引蛇出洞,只要那大漢出去和接頭人一接觸,府兵便會立刻出現,營救世子。
誰知道欣子對自己嚴格要求,超常發揮,居然半路逃跑成功。雖然讓引蛇出洞計劃更加完美無缺,同時,卻也讓謝晉埋伏好的人找不到欣子了!
也就是說,現在有兩撥人同時在尋找欣子。
剛才楚昭聽見的兵器碰撞,就是兩撥人相遇之后打了起來。欣子這才趁機吧嗒吧嗒跑掉了。
雙方纏斗在一處,誰也不放誰過去,所以現在追著楚昭過來的,只有這兇神惡煞的大漢一人。
這些事情,楚昭并不知曉。他只知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面前這個大漢已經抽出了刀。顯然他得到的指令就是,一旦找到世子,就地格殺。
“既然今日我必死無疑,請讓我吹奏完這一曲,為自己送行。”
如果能活,楚昭當然想要活下去,到拼盡全力也活不下去的時候,就要有尊嚴地去死。只是在這個時候,楚昭還是不想死,垂死掙扎著想要用一下新得到的音惑功能。
基于對系統的不信任,楚昭的要求很低,只盼著自己可以吸引幾位吃飽了閑逛的名士,驚跑這個來捉自己的大漢。
當時社會的人都喜愛風雅,向往一種詩化的人生。楚昭這么一說,那位大漢便站住了,果然不再上前。
楚昭順手取了一片草葉,閉上眼睛,曲譜全都浮現在他的面前。他便選了一首前世自己最熟悉的茉莉花。
悠揚的曲調在空中靜靜彌散。欣子中氣不足,所以樂聲根本傳不遠。
作為敵人的大漢一時卻呆在了那里。這是一首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曲子,好像一朵潔白的茉莉花緩緩開放在自己面前,他幾乎能夠真切的聞到那種香氣,混合著淡淡憂傷的喜悅在那一刻撅住了此人的心。叫他想起很多年前,他曾經求而不得的婢女,也喜歡別一朵帶著哀傷香氣的小白花在耳邊。后來,她和那朵楔一樣,都被送給了別人家。
系統公告:成功震懾敵方,死士甲敵意減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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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統公告:成功震懾敵方,死士甲敵意降到攻擊值以下。魅力增加5點。
楚昭長出一口氣,終于停下了吹奏。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接下來就只是等待命運的宣判了。
似乎只是一只小調的功夫,黃昏便降臨了。斜陽靜靜投照在這玄天觀中,園中被精心修整得野趣盎然的植被蒙上一層暈黃的溫暖色調,不見絲毫肅殺之氣。似乎還有樂聲的余韻漂浮在夕陽的光影里。
楚昭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那個大漢無聲無息地坐在那里,似乎已經死了。
在盧老夫人跟前曾經見過一面的道士出現在大漢背后,他一改在盧老夫人面前畏畏縮縮的模樣,身材似乎陡然高大起來:“想不到謝家除開謝晉之外,又有這樣的絕世天才。只是天妒英才,天才總歸是活不長久的。”
“你是誰?”楚昭鎮定自若地扔下樹葉。
道士笑得十分溫和:“我叫孫恩,是這一代天師道的掌教。欣子,你很好,我都不忍心殺死你。可是父債子償,也只好叫你受點委屈了。放心,我會對你溫柔一點的。”
楚昭現在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為什么期待中的暗衛遲遲未出現。因為在謝家和李家雙方的角力過程中,還插入了第三方勢力——天師道。
天師道在整個大楚廣泛流行,規模擴展的很大。不僅老百姓信,就連氏族豪門也都跟風信奉。比如赫赫有名的清河崔家,世代信奉天師道。
天師道在大楚是最大的道教流派,幾乎成了道教的代名詞。如今,天師道已經滲透到了帝都,不論是寒門還是士族,甚至是皇族,都有瘋狂的信仰者。
安靖帝寧愿拖欠官員俸祿,也要替天師道修建道觀,可見其影響之大。
但凡一個宗教發展起來,內部就一定會產生不同的流派。天師道也一樣。隴西那邊的反叛勢力就是孫恩的二師兄紀直。
此人沒事就喜歡到處發表演講,表示地面上應該建立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還公然發表無君論,認為沒有君主整個國家才能安定,沒有官僚人民才能各得其所。
這樣大膽的言論在帝制時代自然會被既得利益集團集體仇視。因此,紀直遭到了皇族,士族和寒門的一致圍剿,最后不得不逃跑了。天師道也就分裂為兩派。一派與達官顯貴交好,一派根植于民間,到處傳播革命的火種。
這個紀直也算是個人物,他一邊逃跑,一邊堅持不懈的傳教。走到哪里,就將信徒發展到哪里。最后他在隴西建立了自己的根據地。隴西的百姓被紀直的風度和雄辯所傾倒,像崇拜神一樣崇拜他,很多人變賣產業來侍奉他,甚至把孩子奉獻給他,以求他的降福。甚至連隴西的刺史也為之心動,給這個“大仙”一個太守的榮譽稱號。簡直天生就是搞傳銷洗腦組織的料。
紀直是個敢說敢做的人,有了根據地之后,他就開始著手將自己的口號變成現實,于是利用他的號召力組織了一只軍隊,積極籌劃舉事,建立他理想中的地面天國。誰知道正要大展宏圖之際,卻忽然被喻王帶兵來圍剿。
如今看來,天師道雖然名義上分裂為兩派,其實暗地里還是有聯系的。也不知道謝晉祖父也被妖道蒙騙,還是故意安排香餌釣大魚。
若是釣魚人再不收桿,香餌就被大魚銜跑了。
楚昭小臉煞白,心里的悲傷簡直要逆流成河,但是臉上卻不敢露出半點驚慌乞憐之色。因為他知道,這個時代的人講究風度,自己若是做灑脫狀,沒準還能死得痛快些。
“我自幼父親就不在身邊,被放在祖父家里寄養。長到現在,也并沒有見過父親。雖然年紀還小,卻已經嘗試過人生的酸甜苦辣。生有何歡,死有何懼?今日如果能死在仙長您的手里,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只是希望仙長將我的尸體埋得淺一些,讓我能夠聽到風聲雨聲,不至于一個人太寂寞。這樣,也算是完成我的心愿了。”
在這樣朗然入目的黃昏景致中,面對著一個天真純稚,粉雕玉琢的小童,孫恩忽然有些下不去手。可是一想到在喻王的屠刀下死去的教徒,又不甘愿就這樣放走楚昭。
被欣子的美貌和氣度打動,妖道孫恩忽然走上前,將欣子抱住,用手摩挲著世子的臉蛋和脖頸:“如此美人,若是我將你殺死或者交給李家的那群俗物,就好像親手將美玉摔碎,將明珠投入糞坑中一樣。好孩子,不殺你也可以,只是你須給我做弟子。咱們師徒二人共習采補之術。”
楚昭沒料到竟然會遇見這樣的變態。不過,遇見這樣的變態倒比遇見一見面就砍殺自己的正直人好。于是他略微遲疑,便點頭說道:“我早就聽過仙長的大名,十分仰慕,想要侍奉左右。”
孫恩一聽,大為高興。就把欣子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解開,又將其放在草坪上,用手撫摸他稚嫩的胸膛和兩朵蓓蕾,并用下流話挑逗之。
楚昭假裝順從,卻偷偷用手去摸索鞋子里的匕首,心里下定決心:拼著被狗咬一口,也要把狗殺了。
對著這個漂亮而尊貴的欣子玩弄欣賞,即使楚昭的反應十分生嫩,可那樣天真的風情,美得叫人炫目的身體,已經讓孫恩目眩神迷,把持不住。
楚昭剛把匕首籠在袖子里,打算等道士再靠近一點的時候就動手。
“修煉道行一百年,難道就要在今日被破壞嗎?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還精入腦嗎?”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來。
楚昭忽然聽到孫恩發出一聲悶哼。什么東西沒入孫恩的咸豬手里,頓時血流如泉涌。
“怎么是你?”孫恩跳了起來,他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可置信。然后他從懷里摸出一個東西往地上一扔。四周便起了煙霧。
“咳咳咳。”楚昭忍不住咳嗽起來。從地上半坐起來。
媽蛋!白犧牲一場,早不來晚不來,偏生本世子要得手時才來。
等煙霧散開,妖道孫恩已經不在他面前了。楚昭見到一個戴青銅面具的鬼面人,從一株參天古樹后轉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將手中一把式樣樸拙的古劍還劍入鞘。
鬼面人雖然嚇跑了孫恩,但是依舊敵我不明,楚昭不敢放松警惕。
“這只曲子叫什么?請再為我吹奏一曲。”
聽了這聲音,楚昭心里更加驚疑不定,卻沒有再多問,只是默默地攏好衣服,重新將樹葉舉到唇邊,吹奏起來。他的頭發剛才已經被道士打散了,濃密垂順的黑發幾乎披散到地上,衣領脈美好的鎖骨以及一片玉色胸膛,皮膚像玉石一樣光潔美麗。斜陽在地上投射出拉長的身影,空氣里流動著一種微感凄涼的情調。
那鬼面人側耳傾聽,被曲子深深打動。輕輕而低回的自問道:“怎么辦?怎么辦?”
那鬼面人沒有指示,楚昭根本不敢停下來,一遍遍吹奏這只小調。嘴巴都快吹成香腸嘴了。表面風雅的楚世子,內心真是流不完的寬面條淚。
到天邊現出麻青色的時候,鬼面人終于聽夠了,大發慈悲的叫楚昭停下來。
他走進楚昭身邊,不容反抗地拉開他的衣襟,撫摸著光潔如瓷器般的肩膀,然后他俯下身,輕輕落下一吻。
“世子殿下這樣的人物,我見到也不禁憐愛,更何況孫恩那只老畜生呢?今日我救了你,按照我們天師道的規矩,你便是我的弟子了。只是今日我還有事,不能帶你走。便先打上一個烙印,證明這是我家的小狗,不要被人錯抱了去。”
楚昭只覺肩膀一痛,鬼面人冰涼的面具在自己脖頸間緩緩移動,古怪的觸感叫他害怕起來。有種被人褻/玩的感覺。
將楚昭的衣服攏好,仔細給他系上腰帶,鬼面人微微笑道:“寶貝徒兒,你走吧,旁邊的樹叢里有一條暗道,你從那里走。就能到論法會所在的文錦閣,四大家族的人都在那里。”說著,他便背過身去,像鳥一般,幾個起落就沒入樹林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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