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說的沒錯,在當今皇上還能活很久的前提下被立為太子,最終的結果可能就是成為一個被四方攻擊的靶子。案例參照唐代的李建成和清代的胤礽兩道前車之鑒。
楚昭又看了一遍系統提示,發(fā)現安靖帝只是秘密下詔,還沒有公布,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到底安心了些。
謝晉他們爭論的很激烈,也顧不上世子殿下。此時的士族其實頗有中世紀大地主貴族長老院議事的風格,這樣大的事情,誰也沒想到要征詢一個不滿十歲的男童意見,即使他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大楚天子。
棋盤被謝晉的衣袖碰了一下,棋子如碎玉般滾得滿地都是。不知是仆人粗心還是瞅著氣氛過于緊繃,識相地都沒敢上來打擾,總之一盤棋子就那樣散得滿床滿地都是。
士族精英們爭得面紅耳赤,倒把作為事件中心的欣子摞在了一邊。小家伙半點生氣的意識都沒有,閑來無事,他就在胡床上爬來爬去,將四濺的棋子全都撿起來放在棋盤中。
站在盧三顧身邊的衛(wèi)霽看了這邊一眼,然后轉頭微笑著繼續(xù)傾聽身邊士族毫無意義地高談闊論。
系統提示:復原整個棋盤可增加智慧值2點。
楚昭看到這條提示后眼睛一亮,智商太低一直是他心中的隱痛。頭銜改變之后身體素質大幅度提高,讓楚昭從一個先天不良的普通萌寶寶一路蛻變,到如今成長為崢嶸初現的小天才,即使在號稱天下靈氣獨占七分的世家中,也能絲毫不怯場不遜色。
成功需要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百分之一的天分。可是如果沒有這百分之一的天賦,再怎樣努力也不可能成功。因此,楚昭對各項數值的增長變得更加期待起來。
所有數值全滿之后,說不定自己也可以變成內褲外穿八塊腹肌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大超人……將開得過大的腦洞和上,楚昭冷著一張臉回到了嚴肅認真的現實中,像模像樣地捏著棋子放入盤中。
王震升一屆武將,不耐煩和一干文人做口舌之爭,一直在暗暗觀察欣子。此時看他不驕不躁,安安靜靜地板著小臉垂腳坐在胡床上,挺像那么回事地擺弄棋子,便踱到他跟前,默不作聲地看這呆頭呆腦的小家伙在干什么。
因為剛才進門時曾經掃過一眼下到一半的那局棋,為了完成系統任務,楚昭便很努力地回憶起來。雖說頭銜升級后,楚昭的右腦被進一步開發(fā),但是真要運用這種神乎其神的照相記憶的時候,他才發(fā)現并非想象中那樣容易。
楚昭努力放空頭腦,讓精神高度集中,捕捉曾經一晃而過連視覺本身都不曾在意的場景細節(jié)。海量的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有一條莫名的弦越崩越緊,到楚昭覺得自己快變成一臺高速運作的計算機的時候,每一粒棋子總算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憑借記憶將這盤棋復原,鄭重地放下最后一粒棋子,楚昭頗有成就感地看著整個棋面,然后一聲不吭地往后倒去,將大腦袋開心地在韓起身上蹭了蹭。韓起一直沉默的站在世子身后,看上去和其他僧人沒有任何區(qū)別。卻惹得謝晉、王震升等人看了好幾次。這大約就是氣質卓然的緣故吧。
楚昭蹭了兩下,忽然覺察到哪里不對勁——不知不覺間,四周變得異常的安靜。
轉頭一看,發(fā)現棋盤周圍一圈的人,美青年帥大叔俊老頭,清一色的高富帥。祖父和舅舅一臉欣慰中夾雜這憂慮的神情,連一直對自己冷冰冰的王老將軍,看過來的神情也溫和了許多,烏見老和尚不住的點頭。
“盤中壞局是你復原的嗎?”王老將軍長得異常高大,說話的聲音和打雷似的。
王老將軍站起來的時候,高大的身影幾乎要把楚昭這么個小不點整個籠罩住。威嚴的臉上更是不茍言笑,面對著萌萌的欣子,就跟審問戰(zhàn)場上的叛徒奸細似得。韓起被他的氣勢一激,忍不住上前半步,渾身肌肉都崩緊了,像一只面臨威脅的獨狼。
楚昭趕忙扯著韓起的衣袖把他拉回到自己身后,黑黝黝的大眼睛瞟外祖一眼,又瞟舅舅一眼,遲疑著點點頭。
王震升和大楚主流審美不同,平生最煩那些走半步路都要人扶的世家子,此時看著世子這幅迷迷糊糊的小模樣,實在無法將其與千里馬一類的贊譽聯系在一起。唉,一只揮爪子的小奶貓還差不多。只比那個攙怏的衛(wèi)霽好那么一丁點罷了。
對比起來,王老將軍更欣賞能夠直抗自己壓力的高大少年。那種渾然天成的煞氣和眸光里的狠勁,一看就是一棵好苗子。只可惜出身低了些。
“王兄這是什么意思?”謝晉不悅道。“童韶弈棋,蔚成風氣。前代康舒老王爺,寒門中的二品棋士楊復,吳郡的盧瓊,均傳□□歲時便能重擺覆局。便是王兄自己,十歲之時不也曾經在校訂棋品之日重擺覆局,從而得到慶正帝的認可,破格被啟用的嗎?”
王震升沒搭理謝晉的質問,他瞇著眼睛看了半天,確定棋盤上還真是剛才自己和謝晉走出來的局勢。一子不差。
老將軍還沒說話,盧三顧帶來的另一位面容俊朗略帶稚氣的黃衣少年忽然出聲道:“王老將軍四歲便跟隨大楚前國手衛(wèi)隸苦學棋藝,每日自食時至日暮,勤學不綴,到八歲時才能對盤式和招法了然于胸。十歲那年由始至終旁觀定品之戰(zhàn),最后才能重擺覆局。可欣子一直在山中修行,不曾以棋術聞名,今日也不過甫進門,如何能夠擺出覆局?”雖然是在問楚昭,但言下之意卻是直指謝晉故意布局抬高世子。歷來皇帝登記之前,不都要做這些面子上的事情來裝點門面?便是個普通孩子,也要硬生生掰扯出諸如聰明仁厚各種優(yōu)點來。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有面露憂色的,也有微微搖頭的。士族慣來以貌取人,認為圍棋下的好的人必定心思深沉長于謀略,而欣子實在太過漂亮可愛,眼神清澈無辜,加之謝家人似乎都不擅棋藝,所以便疑心是世子殿下和謝晉串通了來做戲。這可真是一著臭棋,尤其還被衛(wèi)彥公子戳穿了。
楚昭愣愣地在旁邊聽著,首次發(fā)現原來四大家族內部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團結。莫非是李黨倒臺后,世家對如何分割勝利果實產生了爭議?
想了想,楚昭就說:“孟子曾經說過,下棋也是數的一種,而且是淺易的數。學的好壞有時候不在智力,而在于是否肯用心。我雖然沒有學過弈棋,在寺廟里的時候,卻跟著一位長老學過機關陣法,也算粗通算學。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了這盤棋,很感興趣,便記在了腦海里,之后能夠復原,大約是因為我心無旁騖的緣故吧。”
黃衣少年聽完還沒反駁,他旁邊面容更加俊美絕倫的白衣少年便笑道:“圍棋是智者的游戲,可不是什么淺易的數。”
這兩個娘娘腔究竟誰?怎么老是針對自己。
楚昭郁悶地點開控制面板查看,發(fā)現此二人居然都是自己的表兄,白衣服那個是哥哥,名叫衛(wèi)霽,黃衣服的那個是弟弟,大名衛(wèi)彥。以前從來沒出現過,也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極品親戚。
王震升聽三個少年吵架,并沒有什么反應,只扭頭吩咐身邊的仆人:“再拿一副棋子出來。”然后他用一塊布將全局蓋住,躬身問道:“世子殿下可否再把棋局擺出來?”
楚昭也不傻,讓他擺棋局可以,起碼得給點好處吧。好歹是個世子,又不是耍猴戲的,叫人輕易支使得團團轉,也忒綿軟了點。于是楚昭抬起小腦袋,天真無邪地問道:“王爺爺,擺完之后,寄奴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瞟了謝晉一眼,王震升面上只做無所謂的點點頭。
有了上回的記憶,這一次楚昭飛快地將棋盤擺了出來。人們把蓋著的棋局打開,發(fā)現二者沒有一子錯誤。
擺完之后,楚昭就拿一雙大眼睛充滿期待地把王震升盯著,亮閃閃的眼神看得老頭子怪不好意思。
這位征戰(zhàn)沙場半生的老將軍咳了兩聲,道:“不知世子殿下所求為何?”
楚昭早就想好了,此時便一本正經地說道:“聽說王老將軍的槍法獨步天下,兵法上的造詣更是無人能及,將軍爺爺,我最近在寺廟里跟著一位長老學習,有時研讀兵法,長老說他不過紙上談兵,不肯講得很細,怕誤人子弟,我便時常有費解之處。嗯,以后……有時間能夠去向你討教嗎?”
聽聞此言,韓起渾身不由一震,他深深看了面前的主公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簾,叫人窺視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據說這位王老將軍特別喜歡提攜軍中后輩,也不似其他士族的那樣傲慢偏執(zhí),可算是唯才是舉,不論出身。現任上鎮(zhèn)將的梁將軍就是一個例子。
楚昭這段時間發(fā)現韓起在兵法和武學上的造詣已經很高了,這個要求正是專門為他所提。當然,直接提出要王老將軍收韓起為徒肯定是不現實的,雙方地位差距擺在那里,只有楚昭聲稱自己想學,讓韓起陪太子讀書。慢慢讓王老將軍發(fā)現這顆未來的超級將星。韓起才有可能以軍功起家,擺脫現在卑賤的地位。
楚昭堅信,以韓起在武學和軍事上的天賦,加上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太子對比著,一定能夠讓王老將軍青眼有加。
做主公的自我犧牲到如此份上,真算是感天動地了。
系統公告:王震升好感度增加20點。
系統公告:王震升忠誠值增加5點。
系統公告:完成部分成長任務之——學會有分寸的展現天賦,所有基礎技能加1。
系統公告:恭喜觸發(fā)屬性人物韓起新技能,兵法韜略。技能初始值40,學習一本兵書,技能可增長一定數值。
楚昭點開系統一看,驚喜的發(fā)現韓起的特長殺人前面,果然增加了兵法韜略這項技能。雖然技能點暫時只有40,但狗狗還是自家的好,因此楚昭半點都不介意,反而有種養(yǎng)成一代名將的滿足感,連帶著看向韓起的眼神都變得異常柔和。
他那點小伎倆,在座的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來呢。謝銘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謝晉和盧三顧卻很感興趣的上下打量韓起。
王震升此人外表嚴肅,內里也很嚴肅,可算是油鹽不進,極難討好的人,卻獨有一個好為人師、熱衷培養(yǎng)名將的毛病。楚昭無意中一句話正戳中了他的萌點,給王老將軍留下了謙虛好學、禮賢下士的好印象。
老將軍點點頭,道:“三尺之局猶如戰(zhàn)場,陳聚士卒便似兩軍對壘。世子于手談一道頗有天賦。兵法之道博大精深,若是世子有興趣,老夫便將弈棋之術傾囊相授,也歡迎世子殿下日后來我北疆大營。”這等于是王老頭代表著北疆大營,對日后的太子殿下伸出了橄欖枝,雖然這種友好關系還很脆弱,但對于世子接掌軍權,也算是成功邁出的第一步。
系統公告:發(fā)布懸賞任務——執(zhí)掌北疆大營。懸賞獎勵:神臂弓的制作方法。
“好。”楚昭脆生生地答應道,想了想又補充道:“那我什么時候能去?”
謝銘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傻外甥丟了個大丑。
見楚昭答應的這樣爽快,王震升不由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轉臉又問那位白衣少年:“衛(wèi)霽公子,你也有意同往嗎?”
衛(wèi)霽略有驚訝之色,但轉瞬就反應過來,笑道:“承蒙王老將軍厚愛,不過阿霽自知身體不好,便不去給將軍添麻煩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北疆大營有老將軍鎮(zhèn)守,天下間還有誰會不放心呢?”
周圍的士族聽聞此言,都露出贊許之色,點頭稱善。
大楚開國以來,之所以能夠在朝堂上獲得壓倒性的勝利,甚至時常凌駕于皇權之上,一個極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握有兵權。比如謝氏的北府兵,王閥的北疆大營。還有本來由衛(wèi)家掌控的中央軍。
大楚開國之初,軍隊多由士族出身的官員節(jié)制,但即便在當時,領軍作戰(zhàn)也多被認為是粗鄙的事情,比起清談玄說,吟詩作畫而言,實在是太粗鄙了。經歷過幾代,天下漸漸太平安穩(wěn),武將的地位自然越來越低。士族中愿意帶兵打仗的也越來越少。
祖上出過軍事長官的家族,被人稱為“將種”,可絕對不是什么體面的稱呼。
也怨不得這些士族,如今當兵的都不是什么好貨色,不是勞改犯就是盲流,專業(yè)的賤民,佃戶但凡有口飯吃,都不肯去干這個行當。當然,戍衛(wèi)廄的御林軍和守家護院的士族私兵不在此列,那里面都是精選出來的世家公子,再次也是寒門地主的兒子。可是北疆大營這一類軍隊里,和犬戎部落短兵相接,里頭自然全是逞兇斗狠的犯人或者軍戶,但凡潔身自好的平民都是不愿意去的。
和這群可怕的下等人擠在條件艱苦的軍營里,哪里比得上舒舒服服在朝堂上班,高薪又清閑,沒事還能搞點藝術開個轟趴。軍權就這樣緩慢而不易覺察的劃出士族之手。衛(wèi)家之所以覆滅,便是因為中央軍的指揮權逐漸落入寒門行伍出身的底層將領手中。
即使后來慶正帝忽然對世家開刀,也并沒有讓世家忽然重視起軍權來。這里面涉及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問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生處那個時代的人,再聰明也很難清楚地意識到這種大局方針上的問題。即便謝晉這樣的智者,也只是隱約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堅持讓未來的家主每旬都要去西郊大營住上一段時間。但也僅限于此,謝晉威望再高,可管不了別的世家子吃空餉不領兵。
王震升讓世子去北疆大營,不過是客套一句,并沒有指望被嬌養(yǎng)著長大的世子殿下真能去。人品貴重,風姿卓絕的未來太子去軍營,好比將明珠投入污泥之中,如何不叫人扼腕。
如今這粒明珠主動提出要去軍營,在大楚的士族看來,這事做的實在不怎么體面。加上世子殿下似乎特別喜歡和武將以及下等人混在一起,眾人便覺得這明珠虛有其表,內里不過一顆頑石。大概是受了父族不良基因的影響。
或許是出于禮貌,王老將軍反而對丟了大臉的欣子客氣起來,他躬身答道:“若是哪一日世子殿下厭倦帝都風物,北疆大營永遠歡迎您。”
聞聽此言,衛(wèi)霽和盧三顧對視一眼,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系統公告:王震升好感度增加20點。
系統公告:王震升忠誠值增加5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