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號下午從古奇力達納的隆多奇鎮出發,25號早上到達古蘭西帝都圣馬蒂,是萊利雅乘坐的飛艇的指定路線。
下了飛艇,萊利雅的心立刻輕松了一截。
起碼離那些亂七八糟的家伙們遠了,也就沒有什么好煩惱的了。
萊利雅害怕被追蹤不敢刷卡,好在之前她有找巴薩要一點現金,不然此刻還得餓肚子。萊利雅掏出現金,先找地方填飽了肚子,然后跑到路邊攤買了張新的手機卡,卻遲遲沒有換上去。
別的先不管,有一個人,雖然幾乎從來沒有什么聯系,卻是萊利雅怎么都舍不得斷掉聯系的。
“弟弟……弟弟……”萊利雅在大路上低聲念叨,行人在她兩邊不停歇地游走后退。
然而不換卡的話,巴薩的電話卻一直不停地打過來,不厭其煩的被掛了又打,打來又再次被掛掉,執著得令人不知怎么面對才好。
萊利雅長嘆一口氣,放松一刻的心情復又變得沉重,她漫無目的的在圣馬蒂寬闊的大道上游魂般晃蕩,圍繞著直徑接近200米的中心大轉盤一圈又一圈地行走。
手中的手機一直被撥號,一直被掛掉。來電顯示從一直不變的[巴薩]變成千奇百怪的[杜恩]、[李斯特]、[耶魯],[蘭],[伊妲],[艾蓮娜]……甚至還有[萊沙]。可萊利雅不敢接,也不想接。
“嘿,還真是沒有比我更糟的了……”萊利雅覺得自己此刻本應該是充滿了幸福感,可她除了焦急煩悶躁動不安外就是自責后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后悔什么……或許該后悔在漢堡店男廁所外的等待?后悔把金踹進了進去?后悔相信巴薩的話以為這里是17年后就真的變成了17年后?……是不是如果不相信的話這個夢就會醒來,是不是如果沒有把金踹進去而是吵鬧地拉著他離開的話一切都會不同?
17年后有什么好的自己一點都不喜歡,一點都不習慣,這個玩笑開了四天了竟然還沒有醒來……到底還要持續多久?……萊利雅感覺自己此時的腦袋就像被放在煎鍋上炸,腦漿像攪了焦油在鍋里霹靂啪啦,那些沉甸甸此起彼伏的念頭像是一粒粒細小的花椒,跳動翻滾,燴出無與倫比的辛辣滋味,讓人忍不住想要涕淚聚下。
狼狽的自嘲。
剛才在吃飯的小店里,萊利雅隨口問了服務員一句:“今天是多少號來著?”
“啊,今天是1月25號呢,小姐。”穿背帶褲的服務員態度溫和地回應。
“哦……”
這樣的隨問隨答前前后后經歷了好幾次,每一次都得到同樣的回答,每一次萊利雅都高興不起來。
本就沒有什么好懷疑的,但就是不想去接近那令人害怕的所謂真實。所以滾的越遠越好。
思前想后,加上被不停歇的撥號弄得煩不勝煩,萊利雅撥開手機后的殼,拔掉電池,再把手機殼蓋上去,最后摸了摸手里的新卡,嘲道:“要新卡做什么?又沒有誰可以聯系……還是回去退掉好了,也不知道老板給不給退?……”
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萊利雅決定暫時在這里(圣馬蒂)住下來。反正是以前沒有來過的地方,也不會有碰到什么熟人的隱憂,只可惜似乎不能再以獵人的身份去接任務換錢了,因為如果暴露了行蹤大概又會陷入之前的……萊利雅不知道該說那是[困境]還是別的什么,總之她不敢再回頭去面對。
遇事、尤其和感情扯上關系的事,第一反應就是逃避,是萊利雅這么多年來刻入骨子里的性情。似乎誰也改變不了……
“啊啊,反正又不是活不下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干什么。萊利雅鼓起氣勢想要給自己打氣,這氣勢卻衰竭得有氣無力。
是啊,不敢聯系那些好友,不敢知道其他一些人的消息,因為如果巴薩和鏡子是如此……那么其他人又會怎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不敢揣度。
“哈。哈哈……”萊利雅干笑,自娛自樂自嘲,近乎神經。
恩,不能動用銀行卡里的錢,也沒有誰可以溝通聯系,只不過突然回到當初一窮二白的境界。
算了,該有的東西其實全都有,大不了變賣獵人證換錢……
胡思亂想完畢,萊利雅自言自語:“可惜了……巴薩兩個月以前還借了我的錢去炒股,憑他的水平肯定能贏的……我可憐的錢呀~打水漂啦……”
馬尾輕甩,少女的身影愈來愈遠。
夕陽西下。已近黃昏。
***
西索在大路中央晃悠,一身艷麗的小丑裝,發膠豎起頭發,臉上涂滿油彩,由北往南,一路轉過了世界著名的圣巴克羅德大教堂,又繞過圣馬蒂最大的中心轉盤,目的地是南邊的貴族住所。
從剛才起,西索就盯上了某個身影。
一跳一跳的黑色馬尾,清爽的短裝,迷途的羊羔般四處游蕩。14歲左右的模樣,像極了某個人。
好像有點意思?
似乎天色尚早無需急躁,總之西索的腳自發行動,尾行其后。
只十分鐘,萊利雅便發現有人跟蹤自己。
有意無意的,她加快了腳步。
這一點小動作當然逃不過西索的眼睛,“嗬嗬嗬…”西索的興致被點燃,微小的火星灼成火苗,他加快步伐緊隨其上。
恍、恍、恍……
萊利雅晃動身形,左躲右閃,極速從人海中穿行而過。
嘶~——……
人流在西索面前仿若虛無,又似魚兒跳水經他身邊輕輕躍過。
萊利雅發現身后那個追逐者離她越來越近。
心中微燥,萊利雅閃身從人群中突兀地躍起,翻身跳上街邊的店面,從屋頂的后檐跳下,自小道遁走。
“嗤…”西索輕笑,興致盎然,流出人海,同樣一躍而上,捕捉到那個身影,飄然而至。
夾道之間。
“哼?”一聲輕笑傳來。
兀自向前的萊利雅心中一驚,剎住腳步。
人影從旁飄出,西索攔在萊利雅的面前。
萊利雅立刻全神戒備,盯住其行動的同時打量來人。
奇怪的發膠,奇怪的油彩,怪異的小丑服,秀挺的身材,只讓萊利雅聯想起了[小丑人殺人事件]或者[游樂園詛咒]什么的偵探靈異劇。
“你是誰?”萊利雅想不起自己曾經認識這樣的人,像這樣危險的氣息……如果見過,應該印象深刻才對。可她同時又冒起另一種想法,或許她是真的見過這個人,只是一二十年的時光可以改變的東西太多……萊利雅拒絕繼續這樣想下去,她還不至于認為自己真是人見人知,只是反射性這么想想,更可能是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萊利雅緊緊盯住來人的臉。
“嗬嗬嗬…?”西索瞇起眼,笑得像嗅到腥味的貓。
在萊利雅打量西索的時候,西索也在細細觀察眼前這個小女孩的模樣。如果她不是擁有和伊爾謎那樣可以神奇變身的能力,那么就是天生長這樣一副模樣,觀察之下,西索得出這個結論。
嗬嗬?…如果是前者,他可以好好跟她玩一下,如果是后者……噢,無論前者后者都很有意思嘛?
西索彎下腰蹲到萊利雅的面前,仰起的臉上,眼睛瞇笑成了一條線,“你叫什么名字?”
“萊利雅。”
[嘶!]
西索的眼睛突地睜開一條縫,透出里面危險的光,臉上的笑容不斷增大。
這一幕落到萊利雅的眼里卻讓她靈光一現,以至于興奮地喊話卻沒有察覺到危險避開。
“弟弟!”萊利雅猛地喊出。
西索直取萊利雅的脖頸,卻在聽到這個稱呼時,手突兀地僵住。
萊利雅盯著近在眼前的手,回過神來,挑起眉頭看西索:“你想干什么?”她生氣地拍開西索的手,又繼續質問,“西索,你想干什么?”
西索眼睛微瞇,眉頭彎彎地蹙起,一瞬間劃過千百個念頭。接著,又再次瞇眼笑道:“你看到了還問我?”
這次換萊利雅皺眉頭,不過緊繃的神情卻逐漸松了下來,“臭小子,你怎么還是這樣說話?都一二十年了,怎么還這樣。”萊利雅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數落起西索。
哈?
西索再次被弄懵了。
啥一二十年?難道她嬰兒時見過我還記得我?跟我用這么熟的語氣說話。西索不由得皺眉思考這個可能性。
“笨蛋。”萊利雅見西索那個傻模樣,小聲罵道。
……不過她居然能一下子就接受面前這個身高起碼185+,蹲在地上,打扮得比小丑還小丑的男人是她目前才9歲的弟弟……這個世界果真是神奇。然而萊利雅為何接受不了巴薩他們,卻是另外一回事。
“西索。”
“嗯?”西索語調懨懨。他還處在疑問之中。
“你都兩年沒見我了,怎么都不高興激動一下?這叫作為姐姐的我多沒面子。”萊利雅鼓起包子臉訓斥西索。
“…………………………”西索嚴重懷疑要么是自己遇上了精神病,要么就是自己喝高了穿越了。不過西索的神經絕對是相當強悍的,所以他只當機了短短的1.0秒就想通了事情的關鍵,換上一副正常的臉問:“你說…你是我姐姐?”
萊利雅點頭。
西索繼續,他一向不會放過分析作秀的機會:“你說兩年沒見是指從12歲起你離開了兩年,現在14歲,所以我們是兩年未見?”
萊利雅再次點頭。就說這個弟弟才是最聰明的吧?萊利雅至此為止甚是滿意。
為什么是14歲,而不是16、18、20歲?西索當然不會問這樣的蠢問題,他問的是:“你怎么知道我是西索?”
“……………………………………”我收回剛才的評價。萊利雅的額角跳了跳。
繼而道:“我能說是因為我弟弟果然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直梨花壓海棠,長大了往人群中一站,那也是鶴立雞群、人中龍鳳、回眸一笑百媚生么?”
“可以?”西索聽到了他想聽的話,笑得跟吃了黃鼠狼的雞。
萊利雅黑線密布。
“真是可惜呢?”西索卻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萊利雅。
西索翹起好看的唇角,搖了搖食指,黏膩的嗓音似鱷魚拖著滑皮上岸:“我確實是有個姐姐沒錯…而你跟她,聲音一樣,模樣一樣,連名字都一樣,可有你一樣你沒弄清楚喲?”
“什么?”
“她死了。”
西索的臉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猶如陶泥鑄成的面具傀儡,忘記給它添上生動的色彩。
同時,無邊的殺氣四溢蔓延,以西索為中心回旋,狂風暴雨般瘋狂肆虐,又似毒蛇伸出獠牙,吐出危險的蛇信襲卷向萊利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