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半透明狀的白霧和那道不停詢問著的意志再也無分彼此,水乳交融,成爲了一體,然後,它毫不客氣地佔據了唐遠意識海的中心。
待它佔據了中心之後,它迅速地縮小,縮小的同時也漸漸地變得透明。最終,當它塌縮成了一個晶瑩的點之後,微微一震,陡然放出萬丈光華,照徹了唐遠的整個意識海。
而意識海中,先前被打散的無數意識碎片,忽然有幾道飄飄悠悠地向中心移了過來。然後,一些熟悉的人和事、傳說和故事,如花雨繽紛,悠悠地在唐遠的心中一個個地浮現……
又北二百里,曰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遊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爲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
……
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懲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謀曰:“吾與汝畢力平險,指通豫南,達於漢陰,可乎?”雜然相許。其妻獻疑曰:“以君之力,曾不能損魁父之丘,如太行、王屋何?且焉置土石?”雜曰:“投諸渤海之尾,隱士之北。”遂率子孫荷擔者三夫,叩石墾壤,箕畚運於渤海之尾。鄰人京城氏之孀妻有遺男,始齔,跳往助之。寒暑易節,始一反焉。
河曲智叟笑而止之曰:“甚矣,汝之不惠。以殘年餘力,曾不能毀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北山愚公長息曰:“汝心之固,固不可徹,曾不若孀妻弱子。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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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華夏文明中的兩個故事,而與此同時,一同浮現在唐遠意識海中的,還有華夏的兩個人物: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
……
橫空出世,莽崑崙,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爲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
而今我謂崑崙,不要這高,不要這多雪。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爲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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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之立身,愚者觀其似愚,智者觀其似智,深不可測者,觀其益深不可測。於兩大固有勢力之下,白手起家,生裂天下。隆中之謀,古往今來,世所未有。然則大廈既傾,猶能以一己之身,率疲弱之國,抗強悍之邦,以一人之威,動天下顏色,此古往今來,更不復有。
太祖之能,藏而不顯,人皆嘆其成就甚於贊其行爲。然折於其手者,皆不可一世之輩,觀其一生,更是比諸葛更爲典型的只吃內行不吃外行。
以此二人之智,又焉能不知其行皆是逆天行事?爲天下謀者,終敗亡於謀天下者;爲萬民謀者,終淹沒於謀萬民者。
智者觀勢知進退,愚者恃力生是非。智愚紛蕓來複去,滄海橫流卻是誰?
在茫茫無邊的時間與空間裡,總有人豎起那永恆的座標,總有人撐起那定位的燈塔,總有人,背逆著自己認識的知識與規則行事,總有人,超越於勢、力之上。
知其可而行之,是爲智。不知其可而行之,是爲愚。然則,知其不可而行之,則又謂之何?
因爲憐憫,所以慈悲。
因爲慈悲,所以守愚。
因爲守愚,所以敢身抗天下。因爲守愚,所以縱刀斧加身,永不知悔。因爲守愚,所以縱歷百千萬劫,而猶若初。
我之道,亦是守愚之道。我之生,亦爲守愚而生。縱萬劫不復,永墜無間,亦不悔改。
凡天地生靈,天不爲佑,我來佑之!
此爲我生之旨,此爲我心之造,此爲我智之根,此爲我行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