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遠甩了甩兩隻已經完全成爲破布的衣袖,靜靜地走下山來。而他這一生的傳奇,也就此拉開了序幕。當然,此刻知道這一點的,只有天,只有地,只有吹過他身邊的風,只有落在他肩頭的雪。
雪落天地,遍染人間成一色。只是這樣的淨化,終究只是過程,而不是結果。冰消雪化之後,大地將更爲泥濘不堪。
人間不需要淨化,需要的僅僅只是引導。力量可以肅清一切,但當力量降位,應有的規則便將又如不死小強般擡頭,‘重拾舊山河’。是以,總的來說,力量可以摧毀規則,規則卻也會瓦解力量。
只有將這兩個東西打包捆綁在一起,纔是良藥。
唐遠赤著腳走在地上。現在的他,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赤腳小仙。腳踏在細細的白雪地上,一種清涼舒適的感覺從足底傳來。儘管早已明白了這個道理,但他現在依然還是感嘆——
只有本體的提升纔是真正的提升。
人世間,衆生一切的努力都是爲了讓自己趨向更好。但是錢賺了,權握了,學識增長了,技能精進了,社會關係網豐富了,人卻也被玩殘了,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衆生之苦,就在於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想腳踩兩隻船的傢伙,到最後一般都會被人家給幹翻了,弄個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的收場。
不過,其實向內向外發展都一樣,只要能擇一而進,人擋殺人,神擋殺神,堅定不移地走下去,那也已經是了不起的境界了吧。
是以不患知之陋,而患行之乏。
就算包容了一切知識的電腦,也不過是個死物,更何況是裝不了多少知識的人。所以還是如王陽明說的那樣,知而不行,只是未知。一個知道地球是圓的知道月亮是長的的夥計,到了被區區‘兩小兒辯日’的問題難住的孔老夫子面前,照樣被幹翻。
所以,引領衆生,知識的傳播固然重要,但行爲的培育才是第一件事。
爲自己的未來生涯作著規劃的唐遠,就這樣一邊思索著,一片漫步從高高的承天山脈走下,跋山涉水,向中南方向而去。
目標,神罰之地。
在金三角魔法學院翻閱神佑大陸雜記的時候,他就對這個地方的介紹深感有趣。但沒想到,這裡居然是自己造成的。(請參看本書前因卷。)
彈指間,兩千多年了。而從離開地球算起,到現在,更不知多少年過去了,也許該以萬年計吧。跳出了井,再看那個井,回首那個井中的一切,便不能不感嘆。
☆☆☆
傑.弗朗科是個狂人。
一般來說,一個人狂總有是幾分仗恃的。就連再腦殘的二世祖也知道,要是自己的老爹玩完了,他也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但弗朗科此人之狂,便是誰也不知道他狂的本錢在哪兒。
在他五歲,開始魔法的冥想之後,便揚言這只是個小玩意兒。
在他十歲,剛成爲魔法學徒之後,便感言現行的整個魔法體系,就是個渣。
在他十五歲,成了初級魔法師之後,甚至於揚言在他以前的所有魔法師,都是個渣。而現在的鳥魔法公會,更是渣中之渣。
五歲的時候,人家說他聰穎。十歲的時候,人家說他是個小憤。而到了十五歲的時候,小憤終於升格成了小糞。
再也沒人想搭理他了。
由於大名遠揚,以致於此君在二十年後,升格成了高級魔法師,成爲一名真正的魔法‘精英’之後,居然不能在魔法官方謀得一個職位。
到那個時候,這位仁兄才感到事情有點大條。這名是出了,可付出的代價讓人有點受不了。與官方的通道斷絕,那也就意味著與魔法的通道斷絕。雖然他到現在依然堅定地以爲魔法確實是個‘小玩意兒’,但這個小玩意兒,離開了那鋪天蓋地的魔法書籍,和那價比黃金金萬倍的魔法材料和用具,還真的玩不轉。
就算他這個天才也不例外。
於是,弗朗科求爺爺告奶奶,說盡了好話,陪盡了笑臉,終於得以進入了法斯特魔法公會。但過了不到半年,此君便又故態萌發,戳戳指指,說這個是廢物,道那個是傻蛋。
這可把當時魔法公會的一位主事給徹底惹惱了,把他叫進辦公室後,一頓大罵,從他爺爺罵到他祖爺爺,最後一紙休書,把他給掃地出門。
而我們這位可憐的弗朗科在法斯特終於待不下了,只能離境出走,好到別處看看有沒有機會。好像,深入遠古遺蹟,探探險啊挖挖墓啊什麼的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和出路?
這一走,就走到了傳說中的神罰之地。
在以前,根據記錄,他便猜測這種寸草不生、飛鳥不渡的‘死地’,應該是某種元素的高度聚集態,說不定甚至是人類目前還未發現的某種魔法元素。
於是,原本是想順便經過這裡看看,然後進入中央森林去揩點油的弗朗科,到了這裡之後,看到那數百里方圓的透著晶瑩的青濛濛的霧氣,再也走不動路了,竟就此駐紮了下來,開始了對這個死寂之地的探察生涯。
而這一探察,不知不覺,就是二十年的時間。
這二十年中,他最大的收穫就是無意中得到了二千年前的大魔導士塔克殘留下來的一卷魔法手扎。對比大魔導士塔克的的手扎,再看現在的魔法體系,弗朗科更是覺得現在的魔法世界,真的就是個渣,幼稚的不像話。
因此,雖然藉著對手扎的領悟,這二十年裡弗朗科已經跨入了大魔法師的領域,在神佑大陸,已經能夠算得上是一位人物了,他卻已然對外面的世界失去了興趣。
他的興趣,在近五年於魔法領域上漸趨停滯之後,慢慢地轉移到了對這個神罰之地的研究上來。
對那種青濛濛的霧氣,他是用盡了方法去研究,包括用種種能夠進行元素轉換與變化的魔法陣。因此,雖然說成果還沒有什麼,這些年來,魔法陣倒是讓他給玩了個滴溜轉。
就在最近的一次實驗中,他卻不敢置信地發現,這種聚集在一起,人進入其中會慢慢地昏迷甚至於直接步入死亡的霧氣,經過某種轉化與搭配之後,竟然對人體有著不可思議的修補、再生作用。
對這個發現,他一開始是不敢相信。但經過再三實驗,終於確證之後,他當場暈倒了。
激動地。
一個巨大的發現,一個必將震動整個世界的發現!
但是當他三天後醒來(一直不眠不休地實驗,累倒的),從邊上的小鎮再次回到這個死寂之地的時候,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隨即二話不說,兩腿一伸,又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