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給業(yè)餘比賽當裁判對於蘇羽來講,就相當於是在放鬆。因爲這些大學(xué)生們在比賽的時候都非常的守規(guī)矩,非常得準守秩序。比賽的時候不說話,不抽菸,也從不站起來倒水喝茶什麼的。看得出來,從小的雙手背後雙眼平視前方這種教育非常成功。
不過這也讓一直等著看熱鬧的古力非常得無聊。在回家住了幾天以後,沒事幹的古力趁著比賽間歇,拖著常昊蘇羽他們非要去上海玩了一天。
等全部比賽結(jié)束之後,也就是元旦之前的兩天,棋手們回到了北京。
老陳又給了風塵僕僕的棋手們一個驚喜:新年雙人配對對抗賽。
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這次比賽,棋盤兩邊坐著的,就不是僅僅兩個人了,而是翻一倍,四個人,兩個人一方,男女不限,輪流下子,也允許業(yè)餘選手和職業(yè)選手組合。也就是說,大家輪著下,不光看棋力,也看配合。
蘇羽快哭了。這個比賽一打就是半個月,原定的去大連的計劃只好修改,看看時間,一直拖到了1月16號--那就是過小年了,然後就要趕趕犖犖的往家跑。
不過這也吸引了大量的眼球:曹大元夫妻倆,常昊和張璇,還有蘇羽和陳好,都是圍棋界裡有名的夫妻黨,實際上所有圍棋迷們想看的,也就是這些人的比賽。
理所當然,蘇羽在填寫報名表的時候,也就順理成章的寫上了蘇羽&陳好。
常昊也是和張璇。古力和趙星,王文達和於學(xué)毅。令人吃驚的是,孔傑竟然在報名表上寫的是蘇妙的名字。也就是說,孔傑是和一個外界根本找不到名字的業(yè)餘女棋手配對。這讓所有的圍棋迷們都大跌眼鏡,他們還以爲孔傑會和同樣無牽無掛的周鶴洋搭檔。
蘇羽實際上在看到比賽花名冊上有他妹妹的名字的時候,同樣大吃一驚,有點茫然的問正在一邊往天津打電話的孔傑:“這是怎麼回事?”孔傑捂著聽筒有點不耐煩地說:“什麼怎麼回事?”蘇羽把花名冊放在孔傑面前:“我妹妹怎麼也來參加比賽?她不是還要上學(xué)麼?”孔傑跟那邊說了兩句話,放下電話說:“毛毛想?yún)⒓颖荣惏。晕揖徒o她報名了。”
蘇羽問:“那你也要跟我說一聲吧?毛毛現(xiàn)在畢竟還在上學(xué),一切以學(xué)業(yè)爲重嘛?眼看她就要期末考試了,你把她找來下棋,這不是……”蘇羽話沒說完,看到孔傑心不在焉,有點生氣:“老傑,認真一點。在這裡,長兄爲父,我要對我妹妹負責!”
孔傑看見蘇羽有點上火,也有點害怕,連忙拿杯水來:“您先消消氣,不是,這件事情不是我乾的。實際上我一開始也沒想找毛毛來。但是前幾天跟她打電話的時候,無意中說了這麼一句:我們這裡要打雙人比賽,於是您妹妹就哭著鬧著要來……要不然,您去勸勸她?跟她說一切以學(xué)業(yè)爲重?”說著,把電話遞了過來。
蘇羽語塞。他可不敢去捋他妹妹的虎鬚--那是要死人的。
無可奈何,蘇羽只好跟著孔傑,在兩天後,去北京站接穿的跟女黨衛(wèi)軍似的毛毛:大紅長外套,紅皮褲,高皮統(tǒng)靴。
蘇羽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毛毛……蘇妙,你能不能穿的像個學(xué)生一點!!??”
毛毛很委屈的捻著從兩鬢存下來的劉海,低著頭說:“這個樣子不好看麼?我還是專門花大價錢買的,好姐姐都說我這身很好看呢。”
蘇羽叉著腰氣的半死:“你別跟她學(xué)好不好?她畢竟是職業(yè)女性,你是學(xué)生!你在學(xué)校裡面看到過有你這麼穿衣服的麼?”
毛毛依舊低著頭:“很多啊……”
蘇羽看看在一邊裝作沒事人似的東張西望的孔傑,無奈的結(jié)束這次訓(xùn)話:“好了,天氣很冷,也別在這裡站著了。吃飯了麼?”
毛毛拉拉孔傑,怯生生地說:“沒吃飯呢。我‘握’了。”
蘇羽沒聽懂:“什麼?什麼‘握’了?”
毛毛和孔傑對看一眼,反應(yīng)過來說:“沒什麼,餓了。”
蘇羽明白了,天津話:“好吧。想吃什麼?”
毛毛說:“全聚德。”
蘇羽暈倒:“你能不能找個便宜的?”
毛毛仰起頭,顯得比孔傑還高:“我可是華北賽區(qū)大學(xué)生應(yīng)氏杯冠軍,你這個做哥哥的,那麼著也得請客吧?”
蘇羽再一次瞪大眼:“什麼?華北冠軍?什麼時候的事情?”
孔傑提醒他:“咱們?nèi)ギ敳门械模褪沁@個比賽。”
蘇羽看看孔傑,什麼都明白了:“我知道了。好了,全聚德是吧?走,上車。”
蘇羽和陳好在雙人比賽裡的默契倒是很強,接連挑落幾對人馬之後,進入了半決賽,和常昊張璇爭奪冠軍入場券。
令蘇羽吃驚的是,毛毛這小姑娘竟然和孔傑這個世界冠軍配合的有模有樣,竟然戰(zhàn)勝了曹楊夫妻倆,也打進了四分之一決賽。
蘇羽在和毛毛下了兩盤棋之後,驚訝的發(fā)現(xiàn):毛毛這小丫頭,竟然得了南斗的真?zhèn)鳎屣L綿綿長長,而且比蘇羽更加善於亂戰(zhàn)。
蘇羽快崩潰了:他妹妹是不是被他耽誤了?如果讓毛毛當初入了段,是不是第二個芮乃偉就此誕生了?
新年的晚上,所有回不了家的棋手--包括孔傑、蘇羽、陳好、王文達、於學(xué)毅、常昊、張璇,還有被拴在裁判席上的古力趙星和周鶴洋,都呆在棋院裡面,看著電視畫面上的倒計時一邊數(shù)大聲和上蒼抱怨著老陳的不人道:爲什麼,本來應(yīng)該在家放假休息的我們,要在這天寒地凍的北京爲一項總獎金才2000的、連贊助商都沒有的娛樂比賽浪費時間?祈求上天給這些老傢伙們一些教訓(xùn),起碼是出門時候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破頭。
不過抱怨歸抱怨,看著馬曉春一家人悠悠然然的去三亞享受陽光,看著俞斌帶著老婆孩子回家探親,他們也只能認命了。
畢竟棋院的出發(fā)點是好的:中國下棋最少的就是女棋手,多給她們些機會下棋,也是好事情,而且也讓那些懷裡揣著幾萬獎金的小棋手們沒機會回去花天酒地。這也有道理,蘇羽就原本打算和陳好在去拜見岳父岳母之前趁新年去廣州買衣服的,而孔傑也打算好了等毛毛一放假,就去泰山旅遊。
新年對抗賽也給了大家一個增進感情的機會。由此看來,棋院領(lǐng)導(dǎo)們的一片苦心也沒有白費。
半決賽在蘇羽陳好和常昊張璇之間首先開始。
蘇羽猜到了黑子,下的是右上星。常昊應(yīng)以左下小目,不讓蘇羽佔對角。
陳好看了看棋盤,下出直接掛小目的著法。
蘇羽不能說話,只是向陳好點點頭,表示讚揚。
張璇目光淡然,去搶佔右下小目。蘇羽跟著就掛在了右下,亮出了咄咄逼人的氣勢。
常昊顯然對這種招式?jīng)]什麼準備,想了一會兒,看看張璇的表情,繼續(xù)搶佔左上星。
陳好下面的棋連蘇羽都感到驚訝:在他看來,這時候差不多應(yīng)該後退一下了,去託進右下是正手。
但是陳好卻在左上點三三。
蘇羽驚訝之後,也對這種先撈實地的做法感到並無不可,乾脆就在結(jié)束三三定式之後,拆邊佔據(jù)實地。
常昊和張璇都有點猶豫。常昊覺得以張璇的棋風來講,這個時候適當後退應(yīng)該是可以接受的,同時保留實力先看看發(fā)展也無不可,於是在左下尖角力圖穩(wěn)妥。
陳好把手指輕輕放在嘴裡面咬著,想了一會兒,繼續(xù)拆邊。
張璇微微的皺下眉毛,鎮(zhèn)在拆邊的黑子上。
常昊嘴脣動了動,沒有反應(yīng)。
蘇羽算了一下變化,繼續(xù)按著陳好的路子,不管外面常張有多大的勢力,一心一意的經(jīng)營實地。
在一邊當裁判的古力低聲對王文達說:“你看這盤棋,誰能贏?”王文達端詳一下雙方表情,說:“按實力來講,常大哥和張姐姐肯定比老大和陳好強。但是常大哥和張姐姐在配合上顯然有點問題,是取實地還是爭外勢,他們顯然意見不統(tǒng)一。老大和陳好卻是一心一意,所以我賭老大贏。”
古力搖頭:“但是你別忘了,老大和好姐姐都不是在中盤時候能爆發(fā)戰(zhàn)鬥力的人。而且兩個人在面對危機的時候處理方法也不一樣。蘇老大是後退加前進,好姐姐是全力反擊……我覺得常大哥能贏。”
王文達笑笑:“掛點什麼?”
古力看看手邊的計時鐘,說:“海鮮怎麼樣?塘沽?”
王文達看著皺眉毛的常昊顯得很痛苦的在棋盤上落子,伸出手拍拍古力後背:“就這麼定了。”
常昊現(xiàn)在實際上遠沒有看上去這麼難受,他痛苦的原因是張璇剛纔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現(xiàn)在棋盤局面兩分,蘇羽和陳好撈足了實地,正在向外面的白大模樣侵消。白棋現(xiàn)在雖然目數(shù)落後,但是外面也築起來了萬里長城,威壓全盤。
這時候的蘇羽和陳好雖然算不上心有靈犀,卻也是知前知後,一手比一手下的流暢,一小口一小口咬得白棋不斷退縮。
現(xiàn)在張璇正在長考,常昊心裡面則不斷的默唸:飛出去,勝負手,飛出去,勝負手……
張璇想了很久,就像是在下單對單一樣,手慢慢的落在棋盤上。
常昊長出一口氣:還是飛出去了,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