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都是容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陸星河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但我在商圈並沒什麼地位,充其量是個半道兒走運認了不起的陸星河當爹的半吊子“富二代”,這些人,我暫時不能得罪。
心裡把秦幽若詛咒個半死,然後對桌上各位笑道:“平安是個生瓜蛋子,沒有會客經驗,更不懂酒桌禮儀,我爸爸平時又寵溺的緊,說我是女生不準在外面喝酒,還請各位長輩們見諒,喝酒這事就算了,請服務員給我上杯飲料。”
言下之意就是告訴你們,我爸是陸星河,你們要惹我都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還有,我爸很寵我,喝酒這種事我做不來。最後,我的確初入商場,你們的遊戲規則我不懂,某些遊戲我暫時不願參與。
“陸小姐,令尊喜歡紅酒,你若不喝白酒,我們叫服務員給你開瓶上好的紅酒吧。”安在和順著我的話茬幫我解圍,他估計猜出滿桌的人不會答應我喝飲料,故而提議叫我小酌紅酒,跟陸星河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喜歡喝紅酒,我是他女兒應該能喝上小半杯紅酒。
“既然這樣,那平安就陪各位喝一兩杯紅酒吧。”我也只能順著臺階往下溜,初入生意場,尤其面對一些“老江湖”,我不能過分端著,免得他們在背後議論陸星河。
張元青此次舉辦的宴會是真正的酒桌宴會,根本不是舒適的中西自助,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穿身上這件貼身長裙了,行動時大爲不便,不經意間,身後的吊帶總被藤椅靠背掛住,跟他們說話我還得小心翼翼。
“元青,今天你是主人,俗話說的好客隨主便,你說說,陸小姐是喝白酒還是喝紅酒呢?”秦吉盛突然發話,將難題丟給張元青。
我瞪了秦吉盛一眼,又瞥到秦幽若面前的白酒杯,心想,你們這羣老東西真幼稚,屁大點事還上綱上線。
但我代表了陸星河的臉面,稍有不慎便丟了他的臉,給星河集團抹黑,不利於我日後工作。
而秦吉盛這番刁難必有別的意思,須臾之間,我想到——這莫非是秦吉盛試探張元青的手段?
如果張元青是假失憶,就會心疼我,拒絕他的提議,甚至爲我說上一兩句好話,那麼在秦吉盛面前,他就露餡了。
我特別希望他露餡,這樣一來,他就不用辛苦“失憶”,跟我形同陌路了。但我又希望他更加冷酷的對我,不管他是否失憶,都能加深秦吉盛對他的信任。
在我胡思亂想的陷入糾結之時,沉默一秒的張元青開口說話了,“陸小姐,既然大家都喝白酒,也請你遵守我們的遊戲規則,若是令尊在場,怕是也得喝上幾杯白酒,而你是晚輩更該如此。”
見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似乎不滿我的反應,補充道:“難道堂堂星河集團的大小姐連這點酒桌禮儀都沒有嗎?”
雖然我知道他這樣說,對他有好處,但我依舊難過,氣他沒有維護我,氣他多次諷刺陸星河,氣他徹底把我當路人。
可氣歸氣,我依舊沒用地心疼他,不捨得他難堪,賭氣一般說道:“喝就喝,只是你們悠著點,把我灌醉了,我爸爸會不高興的。”
沒辦法,這種時候,我必須端出陸星河,他纔是我唯一的堅實後盾。
掃了桌上諸位看好戲的觀衆一眼,我擡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口悶了下去,喝得過猛,又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我肺部受過傷,每次咳嗽聲響都跟別人不大一樣,像是從胸腔中發出來的迴音,能穿透人的耳膜直入心臟,叫人聽得發滲。
“陸小姐,實在不行就不要爲難自己。”安在和輕聲勸解,給我臺階下,這種時候還是陸星河的人靠譜。
我也不知道自己跟誰賭氣,一邊喘氣一邊對他道:“謝謝安老闆,喝上兩三杯白酒要不了我的命。”
中國酒文化博大精深,我一點都不瞭解,見桌上諸位相互敬酒說笑,漸漸地還把生意談攏了,我既羨慕又懊惱,自己的確笨的可以,回去後要經常跟陸星河出去參加商業宴會,跟他多學點。
連秦幽若都知道跟旁邊那桌的客人敬酒嬉笑,而我就像個傻子似的坐在椅子上,被動地等待別人敬酒,我又不曉得說些什麼,只能面帶微笑跟他們碰杯,酒是喝了,話卻沒說上兩句,我的存在感特別低。
小半會兒的功夫,我似乎喝了七八杯白酒,嗓子火辣辣的疼,彷彿喝進肚裡的並不是昂貴的佳釀,而是毒藥一般。
張元青從頭到尾都沒看我一眼,發揮他長袖善舞的精神,跟諸位老闆有說有笑,談的好不歡樂,一頓飯的功夫似乎談下好幾筆生意。
樓下十來桌宴席已經結束,而樓上兩桌還在繼續,我雙手撐在酒桌上,用力地捧著昏沉的腦袋,胃裡一陣翻騰,渾身都難過,似乎再喝一杯,我就能吐出來。
此刻,我特別想,早點離席。但他們都沒走,興致正濃,我哪能離開呢。
不知從哪兒冒出個謝頂的中年男人,他色瞇瞇地看著我,淫邪的目光在我身上緩緩掃動,我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他纔回神,笑瞇瞇地跟我敬酒,我眼前一片暈眩,壓根記不得這男人是誰,只覺得周圍人聲沸鼎,比菜市場還要吵雜,腦袋疼得像是要炸開一般。
但我不能拒絕人家的熱情,踉踉蹌蹌站了起來,準備跟他碰杯,就在站起的那一瞬,我明顯感覺後背有絲異樣——我的露背禮服掛在座椅靠背斜出來的藤條上了,在我站起來的一瞬,禮服徹底被沉重的椅子拖住,纖細的吊帶被藤條掛斷,大片的雪背徹底露了出來,而胸前也遭受牽連,若不是我慌忙捂住胸口下滑的布料,這件貼身的禮服差點滑落在地。
而我又喝得暈暈乎乎,手腳痠軟不聽大腦指揮,捂住前面顧不得後面,我的後背完完全全露在外面,似乎連我小巧的臀部都露出小半截。
這情形特別尷尬,耳邊似乎傳來某些男人不懷好意的淫笑聲,我的臉越發滾燙,心中雖然清醒兩三分,動作卻依舊遲鈍笨拙。
今天丟人丟大了。
此刻的我慌亂、尷尬、無助,本能地搜尋張元青的身影,卻見他單手捧著酒杯,另只胳膊搭在秦幽若的肩頭,正跟兩名中年男人熱情交流。
他應該聽到我們這邊的嬉笑聲,慢悠悠地轉過頭看了這邊一眼。
我以爲他跟冷漠的別人不一樣,會在這種時候伸出援助之手,畢竟我是他最愛的女人,他怎麼捨得我被別的男人看光。
我期待地望著他,希望他幫幫我,哪怕打個電話叫穆源上來帶我走,也可以。
而他,竟然淡漠地轉過身去,假裝沒有看到我的期許跟求助,繼續單手摟著秦幽若,跟別人熱聊。
漠視帶來的傷痛,再次叫我清醒三四分——現在的張元青是個失憶患者,又怎麼會把我捧在手心中疼愛呢。
忍住排山倒海般衝來的難過,我哆嗦著手從小包裡掏出手機,打算給三哥撥過去。
或許因爲尷尬、或許因爲焦躁、或許因爲傷心、或許因爲喝多了眼花,我始終找不到三哥的電話號碼,在我無助到慌亂的地步時,突然一件寶藍色的西服落在我身上,寬大的外套完全遮住我的後背。
繼而身子一輕,我被人抱了起來。
這會兒不管是誰,朝我伸出援助之手,我都會感激他。
艱難地擡眸看了來者一眼,我頓時放心了。
“博淵,謝謝你。”在我難受地昏睡前,給突然趕到的汪博淵道了一聲謝,接著閉上眼靠在他懷裡假寐,似乎睡著了,今天遭受的羞辱和尷尬就能徹底消失。
“張少,今天你是東家,在場的幾乎都是男士,你們怎麼可以叫平安一介弱女子喝酒呢?”汪博淵憤怒的聲音在室內響起,周圍吵雜的環境突然安靜下來,似乎對突然出現的他十分好奇,他是帝都飛羽的繼承人,容市這些“地頭蛇”不認識他也很正常。
“汪公子,相請不如偶遇,要不坐下來喝上兩杯?”這是秦幽若的聲音,她主動挽留汪博淵,肯定沒好事。
而秦爺也在,我怕他們把秦優臣離家的怨氣撒在汪博淵身上。
果不其然,秦爺開口了,“汪公子,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們汪家人聊一聊,今天確實是個機會,你坐下,咱們喝幾杯。說到底,你我兩家是親戚,你妹妹是我秦家兒媳婦……”
“秦爺,現在是新世紀,我不接受腐舊風氣,我妹妹只是汪晴晴,暫時跟你秦家沒有半點關係。假如硬要說個關係出來,那隻能用‘淡如水’概括。”汪博淵第一次打斷別人的話,可見他對秦吉盛的反感。
“汪博淵,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秦幽若心高氣傲慣了,再加上他們秦家在容市無人敢得罪,卻被汪博淵貶損了一頓,她難免大動肝火。
“謝謝秦小姐誇讚,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名聲一般都是別人給的,自我感覺良好——沒用!”
我這才發現汪博淵其實是個會吵架的男人,出言不吐髒字,卻能噎死人。我躲在他懷裡忍著笑意,頭疼得厲害,我不禁在他身上蹭了蹭,低聲道:“博淵,我想回家。”
“好,我現在帶你離開。”汪博淵抱著我徑直離開,連聲招呼都不願跟在場的各位打。
“汪公子。”汪博淵走到樓梯口時,身後傳來張元青的聲音,“你們飛羽集團雖然在帝都有著雄厚的實力,但你想在容市建造影視基地,少不得需要秦爺幫助,有些話你別說得太死。”
“張元青,念在你失憶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我勸你沒事多跟之前的兄弟交流一二,免得你恢復記憶後,心疼。”汪博淵竟然說了我曾經說過的話,張元青對我的冷漠,是不是連他都看不下去了?
心裡難過的要死,我躲在汪博淵懷裡,像是躲入一方堅實的烏龜殼,悄悄捂著嘴,無聲地抽噎。
“汪公子,容市就這麼大,你的合作伙伴說不定也是我們的合作伙伴呢,生意上的事,你不妨考慮一下我們。”張元青的話特別多,很不符合他的風格,他是不是暗示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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