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下了很多場的雪。是我在未央市見過的下雪下的最多的一個冬天。
阿木爾住院的時候,是下第一場雪的時候。
然后,第二次下雪的時候,是準備公布王立美遺產的時候。
……
那天早上,我起床后,便看見窗外飄起了雪花。輕輕的拉開窗,看著雪花那么大朵大朵的下起來,很是想念草原上的雪。草原上初冬的雪沒有都市里的雪那般矯情,未央市初冬的雪,一落就化……
草原上的雪,時常一下就幾丈厚……
那時候裹著厚厚的蒙古袍,哪里還顧得像城里孩子似的打雪仗、堆雪人?一看到雪就愁的了不得,跟著阿爸阿媽去給羊群牛群的“解圍”,雪化之后那路泥濘的路,牛車都拉不動……
比起草原那猛烈的雪,都市里的雪真是溫柔太多。可是,很多現實和感覺確實相反的。
草原上的雪雖然猛烈,但是草原上的人質樸;都市里的雪雖溫柔,卻在那溫柔底下,藏了太多的利刃。
一朵雪花飛落在了臉頰上,一股涼涼的味道讓我清醒了很多,,便想起今天王德安要去萬順了……
昨天的時候,王德安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明天去萬順找我。還囑咐說讓我帶上王立美的遺囑,說是時候公布了。
我輕輕的“嗯”了一聲便答應了。
昨天下午回來的時候,臉色并不好看。因為,我知道王立美的遺囑一交出來,或許就意味著我萬順的生涯就快結束了。
劉媽見我臉色不對,便問怎么了。我告訴她明天可能公布遺囑后,她卻溫柔的笑了。
她說:“塔娜。那不是好事嗎?王立美雖然死了,可是太多的人依舊在圍繞著她的遺產轉。你也好,李沐然也好,王德安、王立真也好,都是在為了這些遺產轉。是該停下來了,再轉下去誰都會累。說實話,前些日子我給王德安打過電話了。”
“什么?你怎么給他打電話?”
“也不是啦,其實是他打電話我沒聽見,給他回過去的。然后,我就說起了你。塔娜,我們做人要坦蕩、正直。我告訴王德安你是個什么樣的人。至少在媽眼里,你是個善良的人。我相信,王德安也會知道的。去吧……把那些遺囑公布之后,你會輕松很多。”
……
此刻,站在窗邊,看著雪回想昨夜王媽的話,竟覺得很有道理。
是啊……放下那些利益的*,處理完這些事后,找個機會和王大野一起去草原看看吧……也讓爸媽看看這個新女婿!
想著那些,嘴角竟也輕輕的彎了上來……
吃過飯,一大早就下了樓。
一出門口,卻發現王大野的車已經打著火停在那了。
他搖下車窗笑了笑,在那雪花漫天的場景中,他的笑穿過片片雪花,直入我心底。
我拎著包就跑了過去。
“干嘛?你怎么還不去上班?”我笑著問。
“快上來吧……下這么大的雪,你開車我不放心!”他說。
……
在車上,王大野的心思明顯發生了變化。從剛才的微笑變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了似的。
“你怎么了?大早上的就皺著個眉頭。”我側過臉問他。
他微微的擠出絲苦笑,說:“沒什么……對了,你今天怎么出來這么早呀?我還以為你得八點才出來呢。沒想到剛開過車來,還沒打電話的你就下來了。”
“哦,今天有點特殊的事。”我微笑著說。
“是嗎?什么喜事呀?笑的這么開心……”他微微一笑的問。
“也不是什么喜事。只是覺得,放下那件事后,感覺應該會輕松很多,以后也不用那么累了。”
“說的這么神秘,到底什么事啊?”他嘴上說著神秘,臉上卻像湖面那般平靜。
“就是……就是王立美的遺囑,今天怕是要公布了。”
“哦……拖了那么長時間,是該公布了。”他臉上沒有露出什么驚訝之色。
“只是,我的那部分怕應該是沒有了。畢竟我沒有跟李沐然結婚。”
“嗯,無所謂的。到時候,看看律師怎么說吧。”
“何律師?”
“對……”他嘴角微微一彎的說。
“這會,我覺得我不神秘了,倒是覺得你比較神秘了。你是不是又去找何律師了?千萬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我有些認真的說。
“你看你,想哪去了。前段時間因為工作上的事跟他碰了個面。我們不經意的聊起這件事,他說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但是,你們確定今天公布嗎?”他轉頭問。
“確定。好了,你不要再麻煩何律師了。我都想過了。我以前用萬順的股份換回了孩子,現在正好用王立美的遺產還給他們的,也算是變相的補救一下。”
“你一分也不要了?”王大野的眉頭輕輕一擰的問。
看著他的樣子,我的心里總有種異樣的感覺。總覺得,他是否太過計較那些東西了。可是想想,他畢竟也是個商人,跟王德安一樣,對這些可以爭取到的財產,總是那么的敏感。
看著他那有絲焦急的樣子,我輕輕的握住他放在掛檔桿上的手,說:“大野,以后,我還會好好努力的。我媽對我說,做人不能虧欠別人。當初是我自己太較真,總把那些劃在我名下的東西就認為是我自己的。現在我想通了。我只不過是暫時的擁有,我能真正擁有的,只有現實里的這些人和事物。孩子,家人,和你……”
“嗯,我知道……只是,多聽聽律師的話總沒錯吧……”他說著,車便駛進了萬順的大門。
停下車,他就拿起了電話。
“你等一下。”他見我剛要下車,輕輕的拉了一下我的手說。
我重新關好車門。剛要說話,卻見他已經拿著手機放在耳朵上開始說話了。
“喂,何律師。”他說。
“呵呵,這么早就給我打電話?”何律師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了出來,在這安靜的車廂內很是清亮。那聲音讓人感覺他倆好似很熟似的……
“我現在跟塔娜在一起呢。”
“哦。說吧王總,有什么吩咐。”何律師口氣一轉的說。
“今天聽塔娜說要對王立美的遺產進行公布,你有沒有接到通知啊?”
“接到了,你打電話來之前剛接到的。我現在正準備去我的事務所拿那些相關的材料呢。”
“行,那你覺得今天有把握嗎?”
有把握?難道王大野跟這個何律師已經商量了什么計劃嗎?不由的我的心頭就有些緊張了。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這事就差不多……”
“那行。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呵呵,好。”
隨著一聲“好”,王大野掛斷了電話。面容之中略帶隱秘的說:“好了。你看,何律師還是很幫忙的。”
“大野,你是不是跟何律師說什么了?怎么聽著像是你們兩個在布置什么陰謀似的。”我很是認真的問,看著他放輕松的臉又說:“大野,我真的不想讓事情更復雜了。我只想安穩的結束這件事。然后,我們好好的過日子。”
王大野輕輕的用雙手捧起我的臉,很是溫柔的說:“傻瓜,我們是要好好的過日子。可是,我們總不能讓人家欺負。你知道你在背后默默的背負了多少的罵名嗎?你知道你因為李沐然和萬順失去了多少嗎?面對那些人,我們不能束手就擒的讓步,該屬于我們的,我們不能放棄。懂嗎?”
“我不懂,大野,我真的不懂。我們不要那些錢了好不好,我覺得那些錢不是好東西!每個人都盯著那些錢,再說……再說我……我也沒有理由去得到那些錢的!”我說著,有絲憋屈的閃開了身子,側過頭去。滿肚子的煩擾。
“好了好了,有何律師撐腰你就放心吧!他說了,他有辦法的!”王大野又拉過了我的手,輕輕的揉搓著說。
“你到底跟何律師說了什么?”我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肯定是對你有利的事情。乖,快去忙吧。我再不走可要遲到了……”他抬起手看看表說。
……
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之中,我的心愈發的不安穩了。想來想去都不知道王大野能向何律師透露什么重要秘密。左思右想都覺得實在是沒什么好透露的。
走進金鼎大廈,去到28樓的“愛巢”去拿王立美的遺囑。
到了門口,我低頭一看,敏感的發現有幾個腳印沖著門的方向過去。
有人在里面?
很敏感的將耳朵貼到門面上,但是沒有聽到什么聲響。
輕輕的拿出鑰匙,快速的打開門。
李沐然站在窗口,一下將臉扭了過來。
外面的雪花,那么白……
像極了他那花白的頭發。
他一個還不到四十歲的人,短短的時間里,頭發竟然那么白了……
“你…你怎么在這里?”走進去后,我輕輕的關上門說。
他明顯的觀察到我看他的頭發了,用手輕輕的掃了幾下頭,面無表情的說:“今天不是要公布立美的遺囑嗎?我來的早,沒事就上來看看。沒想到,你一直沒換鎖。”
“這個地方是你買的,我怎么會換鎖。”我說。
他輕輕的將身子轉了過去,背身對我看著窗外的雪飄飄灑灑,幽幽的說了句:“日子,過的,真的很快……”
配著他略感憂傷的話,再去看他那一頭白發,那刻心中竟汩出了陣陣的悲傷。
當初在這個房間、這張床上瘋狂迷亂的兩個人,此刻竟是如此的陌生和彷徨……
人這輩子……
太多太多事無法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