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安的聲音又輕又軟,她的嗓音本來是特別軟糯的那種,聽起來格外讓人覺得心裡頭舒坦。
但是她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狠心。
對待這個她糅合了自己的骨血,親手捏造出來、給予了生命的造紙人,她的態度稱的上是涼薄。
不信任。
從來都沒有去給予過面前這個造紙人什麼信任,只憑藉著面前凌亂血腥的場景,就輕易地給他判定了罪名。
潛意識裡,透露出來的,不過是她對面前這個造紙人的不喜歡罷了。
明與的脣一抿,緊繃著,側面看上去,頗有幾分冷清的意味。他擡起眸子,淡淡地掃了面前的蘇子安一眼,似乎覺得無趣,脣一扯,露出一抹極爲嘲諷的笑容來。
他說:“你是蠢的嗎?”
這麼明顯的事情,她就是個睜眼瞎,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已經試著去殺死她一次了,未能成功,甚至還讓自己身上留下了傷口,不可能在這種實力懸殊的情況下,再去動她。
明與覺得可笑。
面前這個只徒有一張豔麗面容的女人,不過是個蠢材。
他那淡雅清雋的面上,含著的,是自覺高那麼一等的不屑。
他不屑於同蘇子安來解釋自己,若不是擔憂遠處小院裡的那些個黃狗,甚至連方纔的解釋都懶得說出口。
可以說,他們是相看生厭。
可是,因爲血脈相通的關係,又不得不牽扯在一起。
二花心裡咯噔一聲,看見自家姑娘緩緩地瞇起了眸子,那狐貍似的眼中波光流轉,覺得大事不好。
蘇子安的情緒一向是很容易推斷出來的。她高興的時候,眉眼彎彎,笑容很暖。不高興的時候,會瞇起眸子,淡淡地打量著面前的那個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姑娘就笑了起來,盯著明與,道:“少年人,你很有膽量?!?
她內心似乎是有一團火在焦灼地燃燒著,幾乎快要逼瘋了她。
腦海裡,還回響著那年紀輕輕,不過十三四歲少年的話:“姑娘看起來雖然很兇,可是,我覺得姑娘是個好人?!?
她側眸,偏向了一旁,望見了牀榻之上,那個早就沒了聲息,頭垂在一旁,雙眸瞪大的少年郎。
他還那樣年輕。
明與冷冷地盯著她,說:“你就是在氣我說你蠢,別裝了。”
蘇子安:“……”
她又氣的笑起來,拊掌,雙眸脈脈地盯著他:“少年人,你真的很有膽量。”
二花默默地向後退了一大步,自覺這種氛圍,自己還是不要去插手比較好。
姑娘瘋起來,敵我不分,誰都要攻擊一把。
她的惡劣脾氣,幾乎是和她那近乎咄咄逼人的美貌一樣有名的,在背地裡,那些個造紙師們暗地裡編排她,稱呼她爲瘋子。
不可招惹,一旦招惹上了,蘇子安就算是拼著自己死去,也要硬生生地咬下對方的一塊兒致命的肉來,讓別人覺得疼。
疼徹心扉的那種。
明與淡淡地垂下眸子,沒有再回話。
他似乎是極其不願意見到面前這個女人的。那白皙柔美的脖頸處,還淋漓地滴著溼答答的血液,他垂下頭,緩緩地伸出手,用手緊緊地捂住了那傷口,想要抑制住自己的鮮血。
蘇子安看到他這麼做,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的那一道傷痕,方纔太過在意麪前這個男人,所以忽略了那種疼痛。
她下意識地,也擡起手,捂住了那傷處,嘶了一聲,覺得疼的厲害。
下手還真是狠。
像是一刀一刀地廝磨著,不著急要她的命,讓她在輕微的抽疼中,慢慢地被放幹了血液。
心下雖然有許些疑惑,卻在看見他下一秒的動作的時候,所有的都化成了怒火。
明與擡起手,並不是爲了捂住那傷口,他用那纖細修長的手指,切在了刀割傷口處的開口地方,擡起頭來,衝著蘇子安微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讓蘇子安有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她瞪大了眸子:“你!”
只見明與撕扯住了自己那傷口,狠狠地,跟不要命一樣翻開了鮮紅的血肉,頓時,血液泊泊地流動出來。
那雪白修長的脖頸被血液流淌而過,有一種近乎虛弱的、蒼白的凌虐美感,讓人忍不住捏住那脆弱的脖頸,緩緩地收攏手掌,看他掙扎著求饒的模樣。
蘇子安細細地喘了一聲,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她未曾想到,明與撕扯他自己的傷口,她的傷處也隨應著變大,露出裡面鮮紅的嫩肉出來。這慘狀,分明是與明與的模樣一致!
幾乎絲毫不差。
二花驚叫了一聲,再也站不住了,看見她家姑娘身子晃動了下,像是要朝著後面摔倒過去,身姿矯健地撲過去,一把扶住了蘇子安的腰肢,低聲叫道:“姑娘!”
蘇子安被扶住,卻沒有覺得有絲毫的緩和,脖子處的傷口還是在劇烈的犯疼。
她心頭全被怒火佔據,冷冷地瞪著明與,扯脣道:“你瘋了?”
明知道自己的脖頸上開了個不小的口子,卻伸出手,狠命地撕扯那傷處,直到傷口的血液愈發的泛濫,這才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明與面色很有些蒼白,他的雙眼依舊沉鬱,宛若一潭平靜的湖水。
他就那樣靜靜地盯著蘇子安,沒有任何的話想要說。失血過多,他的面容已近乎雪白,擡起手,五指合攏,斂在那傷口處。
看著蘇子安驚慌未定的模樣,他依舊從容,微微一笑,模樣令人驚豔:“主子和我的力量太過懸殊,不出此策,怕是我從來都沒有開口的機會的?!?
蘇子安:“……”
嘴上說著自己特別弱小特別可憐,你倒是有點自知之明,做出一副謹小慎微戰戰兢兢的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