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芙還是那副咬著唇的模樣,卻并沒有制止住眼淚的洶涌,簌簌地掉,手指則牢牢抓緊她的衣袖。
光哭。不說話。委屈至極。可憐巴巴。
再一次令阮舒錯覺仿佛回到林妙芙年紀很小尚不懂事的時候。
那個時候林妙芙幾乎不離莊佩妤的懷抱,是真真被莊佩妤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偶爾莊佩妤有事照顧不過來,會讓她幫忙看一小陣。
印象比較深刻的是那年去南山的度假別墅,莊佩妤想要去臥佛寺,林妙芙纏著莊佩妤不放,于是她被一起帶去了,作用就是在大殿外照看林妙芙。
彼時林妙芙九歲了吧。頭回進寺廟,壓抑不住好奇心,想要跑去逛。阮舒不讓。林妙芙就是這樣可憐巴巴地抓著她的衣袖哭著懇求她。但最終她還是沒有妥協。
記起這事倒是順便記起,莊佩妤的那串佛珠,就是那一次從臥佛寺里帶出來的。
收斂思緒,阮舒凝回焦聚。林妙芙的臉已然全部都是水。
阮舒不耐:“有什么直接說!”
林妙芙抽了兩下:“我、我……這里只有我一個人……大伯父大伯母也不回來……”
“所以呢?”
林妙芙噎著呼吸:“你能不能搬回家來住……”
這是害怕孤單了?阮舒抿唇,直接拒絕:“不能。”
說起來倒是有些可笑。當初她搬離這里,是因為傅令元,因為綠水豪庭的新房。現在……之前林宅就不是她的家,即便新房也不是她的家了她暫時無處可去,她也從未考慮過搬回林宅。
林妙芙的眼淚應聲掉啊掉,跟不要錢似的。
“不是有保姆?你哪里是一個人?而且你不是還有很多同學朋友?現在已經出三個月了,如果真的寂寞。就經常約幾個同學朋友來家里做客,或者約在外面喝茶聊天打?將都行。消遣不是很多?你以前不是老出門玩?”阮舒問。
林妙芙搖搖頭:“我不想被他們知道我懷孕……”
阮舒的眉頭擰成小疙瘩,忖了忖,猜測著問:“怕丟人?”
林妙芙沉?。
阮舒泛一抹譏嘲:“現在覺得丟人?你不是很愛唐顯揚?你不是很看重這個孩子?你不是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這才多久。想法就變了?”
林妙芙繼續沉?,眼淚無聲地掉。
其實可以理解,林妙芙現在還在大學四年級下學期沒畢業,年華正好,剛開始可以為了她心中所謂的愛情留下這個孩子,可時間一長,熱情消退,又看到同齡人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嘻嘻哈哈,她如何禁受得起誘惑?何況,她這是要當單親媽媽的節奏。
可是——
“自己做的決定自己選擇的路,你自己負責。”阮舒冷聲。
林妙芙淚眼婆娑:“你是不是知道顯揚在哪里?”
“你找他干什么?”阮舒挑眉,“想要他為你肚子里的孩子負責?”
林妙芙重復著道:“你一定知道顯揚在哪里,對不對?”
“我不知道。”阮舒答。
“你就算現在真的不知道,你也一定能找得到。”林妙芙揪緊她的衣袖,“姐夫不是很厲害?你拜托姐夫幫忙找顯揚好不好?姐,你幫我找顯揚。”
“找不到。”阮舒試圖捋她的手。
林妙芙一手繼續抓她的袖子。另外一手指向佛龕上的那尊玉佛,嚷嚷:“媽在天上看著你,你敢狠心丟下我不管?我的孩子需要父親!我需要丈夫!是你把我害成現在這樣孤苦無依的!你必須要幫我找顯揚!”
阮舒只覺心寒,面無表情:“你需要丈夫關我什么事?”
虧她剛剛有還有一瞬間以為她像年紀小單純無知的時候。結果還是這樣驕縱蠻橫不講道理!
“你必須幫我找顯揚!你幫我找顯揚!”林妙芙劇烈搖晃著她的手臂,像是小孩子耍無賴似的沒有結果誓不罷休,轉瞬語氣又從氣勢凌人變成哭泣哀求,“姐……你幫幫我……你幫我找顯揚好不好?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你不能這樣不管我……姐……”
“你求錯人了。”阮舒油鹽不進,冷冰冰。
林妙芙抓得緊,她怎么都掰不開。
被哭得心煩,更被搖得煩躁。阮舒猛地一用力甩開她,不理會她的哭喊,邁步就走。
身后卻是傳出凄慘的哀叫。
阮舒下意識地回頭,便見林妙芙扶著紅木桌滑落身體坐倒,捂著肚子表情痛苦。
她尚未反應過來什么事,聽到爭吵聲而跑進來的余嬸率先哎呀一聲:“三小姐你見紅了!”
聞言凝睛,這才發現果然有紅色的液體沿著林妙芙的腿根緩緩顯露。
阮舒驀然怔住。
余嬸匆匆地從她身側掠過跑向林妙芙,同時著急對阮舒喊:“阮小姐,快叫救護車!”
……
孩子保不住。
護士出來通知時。阮舒果斷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
這沒什么好猶豫的。
簽完字之后她忽然在想,算起來,這是從她手里走掉的第三個孩子了……
自己的兩個,加林妙芙一個。
如果莊佩妤還在世,她這個時候就應該會再去佛堂,當著莊佩妤的面,告訴佛祖她又添一樁罪孽。
阮舒嘲弄地笑了笑。
包里的又一次震動。
阮舒這才抽出空去接。
打來的是陳青洲。
“你沒事吧?”
“你不是應該知道,出事的人不是我。”
陳青洲?了一?。并沒有問事情的緣由和過程,而是問:“你一個人沒問題么?”
明白他是不方便出面來醫院。阮舒淡聲:“沒關系,謝謝。我并不需要干什么,等她從手術室出來,我再看看情況,就回去。”
聽筒那頭的背景里傳出?金榮的聲音:“丫頭,要什么幫助盡管和榮叔說啊!”
他的語氣,好似她遭遇什么重大困難似的。阮舒唇角微彎。
陳青洲也有些無奈:“行。有什么事盡管讓幾個保鏢遞信兒來。”
“嗯。”掛斷電話,阮舒坐到椅子上,往后靠上椅背,腦袋則后仰,抵上墻壁,闔了闔眼皮。
其實沒掉也挺好的。她從一開始就覺得,林妙芙的孩子不該存在。
倒也慶幸當初的決定,在江城碰到唐顯揚的時候沒有告訴他這件事。如今孩子悄無聲息地解決。她心里也算徹底落了一塊小石頭,不用繼續梗著。
不過,林妙芙這孩子是不是太脆弱了些,一撞就掉了?
阮舒揉了揉眉骨。不太記得自己當時用的力道到底有多大,也不太記得當時甩開她時的具體位置,是不是足以令她撞上那張紅木桌?
鼻息間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同時也感覺好像有道陰影籠罩到自己身上。
心間一動,阮舒睜開眼睛,霎時跌進傅令元正居高臨下凝注著她的湛?眸底。
從她踏進林宅的第一步,她就料想消息肯定會第一時間傳入他的耳中,更別提林妙芙被她推流產。
只是沒想到,會勞煩到他老人家親自前來。他不是對她的律師函置之不理么?現在倒是現身了。
“林妙芙只是流產。并沒有生命危險。你放心,兩億的希望沒有少半分。”阮舒斂瞳,坐直,輕嘲。
剛垂下的腦袋被傅令元的手指重新勾起。
他眉頭折著打量她的臉。指頭往她的眉骨上抹了一下。
阮舒眼風剛掃過他抹下來的是紅色的血跡,轉瞬她的兩只手便被他的兩只手抓住,攤開她的手掌。
原來是手上不知何時蹭到了林妙芙的血,已經干涸了。
不等阮舒反應。傅令元扣住她的腕,拉起她就走,去了洗手間外面的共用洗手池前。
明白他的意圖,她抽回手。清清淡淡道:“謝謝,我自己可以。”
傅令元不由分說重新握住她一只手,力道比剛剛大,使得她掙不了。
打開水龍頭,抓著她的手放到水流下,先沖掉血跡,然后給她抹洗手液,細致地揉她的手掌。
這洗手方式,別說那點血了,就算是細菌污垢都要被他搓干凈。
而洗完一只手,他又抓了她的另外一只手繼續洗,把她當沒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似的。
反正反抗不了,阮舒也不白白浪費力氣,全程冷漠臉,心里頭忖著他真是無時無刻不抓住機會表現他自己。
進進出出洗手間的人把他們倆看個透。外頭的洗手池就一個,被他們倆霸占了許久,其他人只能拐進洗手間,使用里面的洗手盆。
洗完手,傅令元抬頭,盯住她的眉間。
阮舒自己已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的眉骨上點了兩點艷艷的紅,約莫是先前揉眉骨的動作從指頭沾上的。
發現她要動,傅令元一掌鉗住她的后頸桎梏住她,這才用沾濕的紙巾給她小心擦,盡量不破壞她臉上的妝。
阮舒盯住他近在咫尺的臉,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見他下巴上依稀冒了頭的胡茬。
他的嘴唇有些干,所以此時紋絡多。
再往上,他的眼角有細紋。
說起來,上個禮拜見他時便發現,他那趟近二十天的出海,貌似并沒有怎么曬??
狹長的鳳眸瞇起,阮舒心思轉了一轉。
突然的,他的氣息湊近。
待她反應過來,嘴唇已經被啄了一口。
“我知道傅太太看我這么久,是想親我。我滿足你的愿望。”傅令元斜斜勾唇。
阮舒:“……”
摑他耳光的次數多了,她都覺得沒意思了。
覷一眼他犯欠兒的神色,她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
傅令元見狀瞇眸,快速追上她,牽住她的手。
阮舒不給他半點兒反應,任由他牽。
斜斜睨一眼她平靜無波的側臉,傅令元挑起眉峰:“你回林宅找東西?”
阮舒輕哧:“是啊,找你想要的兩億。”
傅令元只當作沒聽出她的嘲諷,兀自問:“找到什么東西了?”
“林宅里有什么,你不是應該連幾只螞蟻都了如指掌?”阮舒偏頭看他,繼續嘲弄,“倒是你,監控了林妙芙這么久,沒有套出什么可能存在價值的信息?或許可以和我分享一下。畢竟我比你更了解林妙芙,總得把我的作用充分利用,不是么?”
傅令元?著眼睛,緩聲道:“你拿走的是莊佩妤謄抄的經文紙頁。”
“這么快就直接掀蓋了?”阮舒輕輕一呵,“剛一開始不還裝作不清楚我拿了什么?”
傅令元像以前那樣抓起她的手吻了吻,有點輕哄的意味:“你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說說看。”
“沒想法!”阮舒擦拭自己被他吻過的手背。
很快她補充一句:“不過如果你愿意離婚,我可能馬上就有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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