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湛湛,眉心微蹙,儼然在審視。
眼瞅著他唇瓣嚅動,似要開口說什么。
阮舒心尖一縮,思忖著或許不得不坦誠相告自己之前吃藥的事。
房門在這時被適時地敲響。
“老大,小爺找你。”栗青的聲音一聽就是頂著巨大的壓力。“說現在就去見幾位長老。”
所幸是要事,他也算有底氣。
傅令元聞言眉頭皺緊,默了默:“嗯,我知道了,馬上來。”
應完,他的眼風掃回來。
阮舒淡定著神色,推了他一把:“不是說馬上去?”
傅令元又盯了她兩秒,抿抿唇,從她身上爬起來。
阮舒揪了睡袍重新套回身上,記得他的不方便,所以也跟著下床,幫他理他身上的衣服。
因為單邊吊著石膏手。如果只套一半的袖子,樣子很奇怪,所以他如今外套是披在身上的。
高大挺拔的身形。搭配上藏藍色的長款呢大衣,帶著傷,又是這樣的穿衣方式。阮舒越瞅越有港片里大人物出場的感覺,莫名腦補了梁朝偉的形象。
傅令元有所察覺般,倏地勾起她的下巴,瞇眸盯著她微揚的唇角,竟是一針見血:“在想其他男人?”
Wшw_ttкan_Сo
阮舒唇角揚得更開,踮起腳,有點故意討好地在他唇邊輕輕吻了吻,含笑道:“三哥要是再老二十歲,也會很有味道。”
雖然不清楚她到底在拿誰和他做比較,但終歸聽得出是夸贊之語。傅令元斜斜地勾唇。摟住她的腰,將她提高些,加深了這個吻。
“好好睡一覺,別想太多。”
離開房間前,他如是說。
阮舒低頭摸了摸手腕上的白玉髓,淡淡笑了笑,那人胸口淌血眼睛直直盯著她的畫面一閃而過。
***
傅令元下樓,在院落門口與陸少驄匯合。
陸少驄一眼瞧見了他下巴上來不及褪去的淺淺的牙印,曖昧地笑了笑:“辛苦阿元哥了。時間可能不太湊巧。”
傅令元伸手摸了摸,嘴角微抿弧度,轉口到正事上:“怎么這么著急?”
陸少驄正色:“大長老快要不行了。”
醫院里,陳青洲從電話里聽到同樣的這句話時。正在給傅清辭倒水。
聞言,他的動作頓了頓。
電話那頭的人繼續道:“你現在過來吧。少驄他們也在來的路上。”
陳青洲繼續倒水:“三長老,以我現在的條件和處境,并不夠資格當家四海堂。勞煩你們為我費心了。”
三長老緘默數秒,嘆了口氣:“不管怎樣,你總得來看看大長老吧?他可能熬不到天亮了。這或許是你們的最后一面。你爸如果還在……”
陳青洲扭頭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傅清辭依舊背對他而躺,留給他的是疏離和冷淡。
略一沉凝,他點頭應:“好。我現在過去。”
結束通話,陳青洲將倒好的半杯熱水湊到飲水機的另一邊涼水頭。又接了會兒水,才端著水杯走回病床旁,擱在床頭。
定了兩三秒。他緩聲道:“我去處理點事情。”
傅清辭一動不動的,更沒做任何回應。
陳青洲抿抿唇,未再多言。轉身離開。
很快,病房里恢復靜謐。
傅清辭翻過身,一眼不眨地注視緊閉的房門。
頃刻,她從床上爬起,幽幽地看了一眼水杯,慢慢地伸過手,握住杯子。
杯壁傳遞至手心上的溫度剛剛好。
不燙也不冷。
她垂眸,盯著杯中的水面微微漾出的水波,久久失神。
***
大長老家的廳堂里,除了二長老,其余幾位都在。
傅令元和陸少驄稍問了情況,得知是大長老把二長老叫進去說話。
兩人耐性地坐了片刻。陳青洲出現了。
他和他們倆剛來時一樣,先探聽了情況,隨后也坐了下來。
陸少驄閑閑詢問:“青洲哥這是打哪里趕過來的?”
陳青洲接過傭人送來的茶。眸光微冷地瞥了眼傅令元,才淡淡回道:“醫院。”
陸少驄自然反應得過來:“傅警官傷勢如何?”
“少驄有心了。”陳青洲客套,“終歸得養些時候。”
陸少驄扭頭問傅令元:“是不是說傅警官這次來關公廟維持秩序。只是她自己的主意?”
傅令元呡著茶,十分簡單地“嗯”。
陸少驄笑著又看回陳青洲:“青洲哥,看來傅警官對你余情未了。知道你來靖灃。變著法子假公濟私來看你。”
“咱們這樣混道上的,能和條子結婚,真是想都不敢想。青洲哥卻做到了。而且雖然離了婚,但關鍵時刻,也還能有前妻來罩著。換其他人,根本修不來的福氣。”陸少驄頗為感慨,話語間難掩的羨慕。
陳青洲聽進耳的,只有滿滿的嘲諷。
傅令元從茶盞里掀眼皮子。瞟了一眼陳青洲。
二長老在這時從大長老的房間里出來。
眾人霎時停下私語,悉數起身,望向他。
二長老的目光則越過大家,盯住了陳青洲,對他招招手:“快進去,大長老找你。”
一時間。氣氛有些敏感。
傅令元與陸少驄無聲地對視了一眼。
傅令元的眸底只有淡靜,陸少驄的眸底儼然陰霾。
陳青洲寵辱不驚,禮貌地對二長老頷首。爾后走進房間里。
枯瘦如柴的大長老由下人扶著靠坐在床頭,身上全是管子,正在劇烈地咳嗽。醫生在一旁幫他舒緩。
陳青洲奔上前:“大長老……”
大長老的眼睛只半睜著,低聲而無力地道:“阿璽啊……你終于來了……”
陳青洲面露哀色:“大長老,我不是阿璽,我是他的兒子。”
大長老渾濁的眼珠子緩緩地轉動,目光稍微仔細了些,這才辨認對人:“是青洲啊。”
“是,我是青洲。”陳青洲握住大長老的手。
大長老又咳了咳,繼而道:“對不住。四海堂的當家權——”
“我理解。大長老您也是為了整個青幫著想,現在四海堂確實不適合交到我手里。您不必顧及我,只管做您該做的決定。”陳青洲截斷他的話,淡淡笑了笑,“也是我自己不爭氣。”
大長老反握住他的手:“人、人呢?你不是說你在找?有消息沒有?”
***
廳堂里,二長老組織起其余幾位長老,傳遞了方才在屋里和大長老的商討后,重新露面。
“怎樣?幾位長老,有結果了么?”陸少驄雙腿交疊,端著茶杯,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
傅令元不著痕跡地掃了一圈幾人的神色,卻并不覺得太樂觀。
果然,便見二長老的目光攝了過來,凝在他身上:“阿元。”
傅令元早已從座椅里站起,聞言微微躬身:“二長老。”
“振華的眼光,我們還是相信的。這些年,大家對你的作為都看在眼里,十分清楚你的能力。也知道如今你和傅家已經徹底鬧翻。四海堂的新任當家人,基本落在你身上。只不過——”
話鋒一轉,二長老捋須,目光明朗:“再正式將當家權交與你手里之前,有一件事你必須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