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的膠帶更是還在,她除了唔唔唔,沒辦法正常講出話來。
確認了好幾遍,聞野真的不在。
她不知他是暫時有事離開一會兒就回來,還是終於決定丟下她這個累贅單獨跑路去了。
可他明明說要帶她去見傅令元,不是麼?
如果是後者,說明她獲得自由,她自然高興。
嘗試挪動身體的時候,阮舒發現自己動不了。繩子的另外一頭因爲沒再連接聞野,這個時候直接綁牢實了她整個人固定住。
這是鬧哪一齣?
既無法求救,也無法自救,周圍還黑得她什麼都看不見,聞野要真是丟下她一走了之,也沒想要她好過的節奏?要她在這裡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地死掉……?
………
今天的天空就跟突然破了個大口子似的,傾盆的雨下得不間歇。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越來越暗,而對“S”的搜捕卻沒有結果。
期間確實不斷有人發現所謂“S”的蹤跡,人是抓著了,但不是“S”,估計是“S”的殘留手下,奉命跑出來混淆視聽的。
而無論怎樣混淆視聽,褚翹多年來辦案的直接始終在告訴她,“S”並沒有跑遠,一定就帶著阮舒躲在這附近。
棄車的這個舉動有幾種可能:第一,至少出靖灃鎮之前,車子的目標太大,容易被他們追上;第二,“S”的傷情支撐不了開車;第三,比起開車逃亡,附近有更方便、更安全的、“S”瞭如指掌的藏身之地;第四,不是“S”受傷逃不了,而是“S”還有事情沒做完不想離開靖灃;以及其他。
簡直是頭腦風暴,褚翹把能想到的可能性一一在腦子裡羅列,眼前展開的則是鎮裡的地圖。
她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用筆將剛剛她已經在外面找過的地方暫且劃掉,然後圈出接下來要重點搜尋的地方,分配任務下去。
警員同事來通知褚翹楊醫生給楊小姐取完子彈也已經做完筆錄了,否認自己認識“S”,只以爲對方是前來求醫的普通人,也不知道警方滿城風雨地正在搜捕國際通緝犯。
呵,倒是撇得一乾二淨。褚翹冷笑:“普通人身、上會是槍傷?”
這指的是莊爻。
莊爻的屍體暫時被警方收好,這裡全是青門的人,她也不方便找人來把莊爻臉上的人皮面具揭開,以免節外生枝。
“去告訴他,既然他不老實交待,那窩藏國際通緝犯的罪名在等著他。”褚翹甩話,臨末了又補充,“還有,轉告那位什麼大長老,不止楊醫生窩藏,整個青門都有嫌疑。讓青門也去給楊醫生施加壓力。”
“明白了翹姐!”警員點頭。
褚翹帶著其他要一起出去繼續招人的警員往外走。
這附近的街道和巷子不像市區裡幾乎處處逃不開監控,警隊的技術人員還在努力中。
慄青那邊顧及傅令元的同時,也分了一半的精力過來邦忙。
所以手機裡突然進來慄青的電話,褚翹第一反應以爲是慄青發現“S”的行蹤了。
結果並不是。
“褚警官,我們老大那裡情況有變。”
“怎麼了?”褚翹表情微變,揮揮手示意其他同事先去找人,她避在一旁,空出的那隻手堵住半邊的耳朵,隔絕雨聲,以更清楚地聽慄青的話。
“剛從雷堂主那裡得知,我們老大暫時被陸爺從關押室裡放出來了,送去關公廟裡頭跪關公。”雖然依舊被扣著,但情勢看起來有所好轉,慄青難掩欣喜。
“嗯?爲什麼?”褚翹狐疑,猜測,“是傅三在陸振華面前做了什麼爭取回陸振華的信任了?”
“不是。”慄青壓低音量,把“S”或許即將要來關公廟的事情告知,“雷堂主已經按照陸爺的吩咐,在關公廟原本的守衛基礎上,再增加了一倍的人手,就是爲了應對‘S’。”
褚翹頓時一震:“‘S’去了關公廟?”
“褚警官,你先別激動,聽我說。”慄青非常慎重,“這件事其實本來我不應該告訴你,也是猶豫了好久才下定決心打這通電話,懇切地希望只是你一個人知道,先不要通知你們警隊的人過來關公廟。”
“褚警官你在診所這邊已經暴露了,陸爺派了人暗中緊盯你們這批警方的行蹤,一有異動陸爺都會清楚。裡裡外外都是雷火堂的人,我可以放心,但如果招來警察,我們老大得更招陸爺的恨。”
褚翹越聽眉頭擰越深:“不對不對,你這個思路不對。之前不是說好,如果陸振華要對傅三下殺手,警方就和雷堂主裡應外合?”
慄青其實主要是發現之前忽略了一個問題:“我們老大現在硬撐著否認自己是叛徒,如果外面有人衝進去救,就等於坐實了我們老大的罪名。而且,雷堂主去救,那是我們老大受到擁躉可爭青門新的掌權人之位,警察要是也去救,那我們老大成什麼了?”
最後一句,算是問到點子上了。褚翹一時啞然。而雖然側重點不同,但慄青考慮的,其實也正是談笑後來解釋給她聽爲什麼要等到最後關頭刀懸在脖子上時再出手救傅令元的原因。
怕的就是萬一陰差陽錯,反而害傅令元暴露了身份。
即便如此,褚翹和談笑的分歧依舊在,因爲“害傅令元暴露身份”這個說法,在她看來,表面上像是爲了傅令元的生命著想,實際上重視的根本依然是任務能否圓滿完成。
任務和生命,或者往大點來講,信仰和生命,孰輕孰重?
在跟前這件事裡,無論談笑還是她,都不能代替傅令元做出權衡甚至危機關頭的選擇。
而傅令元的權衡和選擇究竟是什麼?
褚翹拋開這個問題,轉念想,慄青的這通電話,讓她在談笑面前有合理正當的理由可以重新插手傅令元的事了。
當然,她的重中之重依舊在於救阮舒。
如果“S”去關公廟,會帶上阮舒麼?
…………
關公廟內,傅令元跪在高大的關公像跟前,同樣在想這個問題。
會不會被帶來皆有利弊,他個人自然更傾向於不要在場,畢竟這裡的危險係數是最高的。
外面倒幾乎全是雷火堂的守衛。
將他從雷火堂的關押室帶來關公廟這裡的時候,礙於還有兩名黑西保鏢的在場,雷堂主只最後要出去的時候故意落在尾巴纔來得及和他低語了一句話:“傅堂主隨時想動手都可以我都候著。”
動手……?
是時候嗎……?
傅令元自嘲苦笑。
如果不是因爲還想再爭取,打從一開始他就可以找機會給雷堂主以暗示,也就可以免去之前那麼多的皮肉之苦。
現在連皮肉之苦都已經受了,不繼續爭取下去,他豈不白白挨那些罪?
只不過……
傅令元眉頭沉洌,眸底閃過凝重。
爭取到最後,即便他贏過了“S”,在陸振華那裡會不會得到他想要的結果,相當值得商榷。
而即便值得商榷,他也還是得先走到那一步,真真切切的結果擺在他面前再說。
除去雷堂主之外,外面應該還有另外一批人已經得知情況,同樣在隨時候著。
傅令元深深沉氣,再緩緩呼出。
感覺到的不是緊張的神經的緩解,而是……渾身哪兒都疼。
陸振華是真希望他死在“S”的手裡,讓他單獨在這裡與“S”會面,卻沒有給他配備任何武器,還是在他剛被大刑伺候身負重傷的情況下……
當然,他清楚得很,陸振華最希望看到的是他和“S”兩敗俱傷。
思緒轉動間,耳中捕捉到來自身後的腳步。
湛黑的眸子驟瞇,傅令元凝神。
他沒有轉回頭去看來人,專心致志地依舊只盯著關公的面如重棗。
不過能判斷出,來人的腳步輕鬆,甚至有些大搖大擺,明顯不把外面的一大批青門的守衛放在眼裡。
這份大搖大擺,不僅源自於來人本身一貫的自負,也被今次陸振華故意放他進來所助長。
只有一個人——傅令元另外再做出這個判斷。
雖然正遂了他的願,但他並無法輕鬆——沒有被“S”一起帶來的話,她是怎麼被安置的?在哪裡?現在是怎樣的情況?“S”不一起來帶她來的原因是什麼?只爲遠程遙控人質不給他丁點救人的機會?還是也想回避陸振華不想引起陸振華的懷疑和猜想?
無數個問題一股腦涌上來。
數秒後,來人在他旁側相距約莫一米的位置停定。
兩人一立一跪。
傅令元依舊不先主動去看他,隻眼角餘光能稍加瞥見他仰頭也看關公像。
不瞬,他嗤笑評價:“叩拜這玩意兒,就能爲你們護住藏在他腳底下的那些槍槍炮炮不被警察給搗了?”
傅令元抿脣未語。
而相比傅令元,隔著監控的顯示屏看到“S”輕蔑的表情搭配上這句話的陸振華心裡更有波動——好得很,這個“S”果然一清二楚!
對於傅令元不予迴應,“S”倒也未不耐,一轉身,走近傅令元一步。
仗著此時站著與傅令元拉開的身高差優勢,他以更加居高臨下的姿勢對傅令元展開別具意味的笑意:“工廠裡爲你精心準備的禮物,還喜歡麼?”
傅令元還是沒有說話。
“一個兩個的,都學到同一個師傅那裡去了。”“S”連帶著阮舒和莊爻一起嘲諷,瞧不起傅令元這種不光明磊落正面應對的姿態。
隨後他自己接他自己的話:“應該是不喜歡的吧?”
屏幕前的陸振華琢磨起得了解了解工廠裡還發生了什麼,他只收到“S”發來的一小段傅令元與大手們打鬥的視頻。
“不過沒關係。”“S”又自接自話,“我重新給你帶了一份禮物。這回你一定會非常喜歡。”
說著,“S”伸出手到傅令元的跟前。
攝像頭的角度有限,陸振華並看不到究竟是什麼東西,只留意到那東西是專門剪下來的一小張紙,“S”通過手掌心給傅令元看的。
也觀察到傅令元臉上的表情無絲毫變化。
…………
傅令元的表情無絲毫變化,內心卻是涌動的。
B超圖。
卻也只辨認出是B超圖,並看不懂上面的內容,“S”也沒留太長時間給他看就重新收回去了。
傅令元眸色不禁深兩度。雖然不清楚B超圖究竟是否真的屬於阮舒和軟糖,但指代的無疑就是她們母女倆。
“S”收回去之後自個兒津津有味地細看:“你不喜歡之前我給你準備的實物,應該是更喜歡這種靜態圖。”
傅令元拳頭悄然緊攥,還是沒有給反應。
這回“S”確露出不耐煩了,未再放過他:“你如果判斷不出來自己喜歡不喜歡這份禮物,要不就找別人來邦你看看?”
別人,不過指的是此時正通過攝像頭觀看一切的陸振華。
傅令元終於緩慢地偏過臉去,一雙冷凝的眼睛,直直B視著面前的陌生男人的臉,目光銳利過任何一件利器,似穿透人皮面具,盯住“裡面最真實的那張臉。
出口的話倒未攜帶他神情間的冷銳,語氣稀疏平常,答非所問地評價:“你今天的這張臉沒有選好。”
“是麼?”“S”摸摸下巴,“這不是我挑的就是了。有人邦忙打理,我就不愛親自動手了。”
傅令元斜斜勾脣:“你的妄想癥越來越嚴重了。我認識一位挺好的心理醫生,或許可以介紹給你。”
這股子調調,和某個女人簡直如出一轍。
卻也並非第一次如此了。
先前在滇越和傅令元交手時,他便產生過同樣的感覺。
聞野內心噴薄出強烈的不適,稍加壓抑後,他表情是不屑的,口吻是充滿深意的:“留著給你自己用應該更合適,治一治你的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