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森”回敬以鄙夷的神色。
就算只是個保鏢,也好歹堂堂男兒身,卻為了一個女人,擺出這種苦相?
他甚至懷疑,如果不是眼下的場面不合適,榮一極有可能不僅僅用眼神哀求,還會跪到地上磕頭。
是不是他們這種人,伺候主子久了,都會無一幸免地漸漸失去了自我……?習(xí)慣成自然地被灌輸了根深蒂固的奴性……?
零碎的殘破的灰暗的記憶閃現(xiàn)。
“梁道森”的神色更進一步地從鄙夷加深為厭惡。
他厭惡地又一次掙開榮一的手,將自己的注意力攏回前方。
前方,莊荒年正問駝背老人:“他不在意這個女家主肚子里的孩子,可能還希望孩子流掉,可大叔公你呢?整個莊家的族親呢?也不在意?”
“是!我們當(dāng)然在意!”駝背老人并不否認(rèn)。
狀似因為連續(xù)講話且動了情緒,嗆了一口氣,話出之后駝背老人便劇烈咳嗽。
一旁攙著他的警員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梁道森”有樣學(xué)樣地在眾人的目光下表達(dá)對駝背老人的關(guān)心。
其實在大家看不到的角度里,他在冷笑。
駝背老人咳完挺起腰板時,正和他的冷笑撞個著。
或許更準(zhǔn)確來講,他的冷笑本就是給駝背老人看的。
兩人的目光交錯而過。
駝背老人的臉色是剛咳嗽完的漲紅,不過褶皺縱橫的蒼老皮膚并體現(xiàn)得不太出來。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則依舊為含著慈善的笑意。
和不久之前遙遙對視時一樣,永遠(yuǎn)不變似的慈善。
虛偽,而叫人探不分明他眸底的真實情緒。
但,在“梁道森”看來,就是蘊藏著對他的譏諷。
畢竟眼下的場面出現(xiàn)偏差,未如預(yù)期發(fā)展。
即便如此,“梁道森”也仍舊微挑著下巴。
他的釁意同樣永不消退。
何況,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很快會自行挽回的。
…………
站直身體。駝背老人重新面對莊荒年,拾掇起方才因咳嗽而中斷的話,沉痛地反口質(zhì)問:“荒年,難道你就不是我們莊家的一員?難道你希望孩子流掉?”
莊荒年還是那么笑著:“大叔公,你現(xiàn)在不過是和他們前面那幾個人一樣,想光憑一張嘴皮子就試圖說服我放了她?!?
“與其在這里浪費唇舌,不如快點把聞野叫出來。現(xiàn)在不是我想為難家主,而是聞野。是聞野主動把家主塞給我當(dāng)人質(zhì)的?!?
他學(xué)著剛剛駝背老人的神情和口吻,亦沉痛地反口質(zhì)問:“大叔公。他想報仇,想毀掉莊家,我們怎么能夠讓他得逞?”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莊荒年是困獸猶斗。
先前情勢那般惡劣,他百口莫辯,且恐怕也無人會相信他的話。
他的身邊除了阮舒,再沒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人。
是故,他只能選擇挾持阮舒為人質(zhì),暫且坐實這項罪名。
而這同時也是以退為進。
有人質(zhì)在手,時間被他拖延得充裕。
他早已想通自己所入之套的幾個重要關(guān)節(jié),遂,鎖定了幕后黑手聞野——縱使無法徹底翻盤全身而退,他也要想盡辦法拉出人來墊背!
當(dāng)然,他非常清楚,一旦走出這一步,牽涉出聞野和聞野的干爹,他們就真的不會放過他了……
“莊二叔!”“梁道森”在此時焦慮出聲,“我去試著幫你聯(lián)系聞先生!”
說罷,他轉(zhuǎn)向駝背老人:“大叔公……”
欲言又止。分明是求助的意思。
莊荒年笑瞇瞇,儼然非常滿意“梁道森”的識時務(wù)。
駝背老人默了一默之后,頗為無奈道:“荒年,這事兒我能幫忙辦,但不一定辦得成?!?
“大叔公,我找你來的主要目的,不完全在于希望你請出聞野,更多的是希望你代表族親們,睜大眼睛。對事情的真相心中有數(shù),不要再受欺騙,把莊家拉入萬劫不復(fù)的地步!”莊荒年義正嚴(yán)辭。
駝背老人駐在拐杖上的手有些顫顫巍巍,安靜一瞬,渾濁的眼珠子凝注莊荒年,嘆息著,語重心長:“荒年,如果你真是被誣陷的,就不要繼續(xù)把你自己再往死路逼了,老天自有公道,會為你做主的。”
椅子里,阮舒由于身體的難受,一直渾渾噩噩。
她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先后挨了隋潤菡和莊荒年的打,又或者是隋潤菡在她面前的死沖擊了她的精神。
原本她尚在遲疑,是否真要一切聽從聞野的指示,結(jié)果最后演變成她身不由己的境地。
疼痛剝奪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以致于她其他感官的功能減弱。
她能隱隱約約察覺周邊圍繞了許多人,一會兒一陣聲音,嗡嗡嗡地特別吵。他們具體的交談內(nèi)容,她則絕大多數(shù)時候聽不清楚,只能間斷性地恢復(fù)聽覺。
比如先前,林璞、榮一的聲音入耳,因此她努力和莊荒年說了兩句,隨后便又失聰。
然后就是現(xiàn)在,她聽見了“梁道森”和駝背老人與莊荒年的這兩三句對話。
恍恍惚惚琢磨過來情況,她心中生出對莊荒年的憐憫——如果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梁道森”和駝背老人,就是他想找的聞野和聞野的干爹,他該當(dāng)場吐血吧……
被人耍得團團轉(zhuǎn)而不自知啊……
阮舒哂著,趁著此時疼痛感有所消退,勉力嘗試抬起頭——總得和聞野有個基本的眼神交流,了解一下現(xiàn)在她這種身體突發(fā)不適的狀況,他是不是不準(zhǔn)備救她了……?
莊荒年竟然以曝光聞野的身份為要挾,以她對聞野的了解,恐怕不會再迂回栽贓,當(dāng)著警察的面直接斃掉莊荒年的可能都有。
而她呢?并非她過于悲觀。只是,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之于聞野等人的利用價值已隨著莊荒年的走投無路而蕩然無存。
那么這種狀況下,讓作為人質(zhì)的她被莊荒年帶去死,還能給莊荒年再加條蓄意謀殺的罪名。
反正,如果換作她,必然要選擇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撐著氣,她艱難地動脖子。
這個位置特別尷尬,三面全是墻。阮舒也不知怎么回事兒,鬼斧神差地。在緩緩仰臉的過程中,朝右手的方向無意間偏了一下頭。
巧的是,右手的那面墻上,斜前方一些的位置,貼有一小片薄薄的鏡子,貌似是原先住在這座廢棄平房的人家里的小孩子弄的,因為周邊還粘附不少舊式的卡通貼紙。
差不多就是阮舒此時坐在椅子里的高度和角度如此般稍微偏頭便能平視的位置。
而就是一剎那目光自鏡面上的一掠,阮舒隔著距離,從鏡子里捕獲一雙熟悉的湛黑的眸子。
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錯覺。
因為對方明顯頭戴一頂警帽。
那么像傅令元,卻又不應(yīng)該是傅令元。
阮舒怔怔的。
對方的眸子一眨不眨,極其深沉地凝注她。
阮舒驀然記起先前在莊家宗祠的會議堂里,她也曾見過身著警察制服、側(cè)臉疑似傅令元的人。
所以,真的是他……?
真的是傅令元來了……?
阮舒下意識地便要往鏡面投射的方向轉(zhuǎn)頭看。
傅令元率先察覺她的意圖,似有若無地?fù)u了搖頭。
阮舒會意,即刻滯住,及時反應(yīng)過來后,后怕地懊惱——是啊,不能看過去,萬一被莊荒年發(fā)現(xiàn)了……
一瞬間,不自覺且不受控制地,阮舒的眼圈微微有些濕潤泛紅。
傅令元瞧得一清二楚,眉頭折起。
然,未及他用眼神給予她安撫,他就看不到她了,因為房間里的警員移動了位置,遮擋住視線的投向。
傅令元一時之間再找不到縫隙,便暫且從窗口離開,站直身體。
嗯,是的,就是那扇窗戶。
幸好他出來實地勘察了,否則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墻上那一小片鏡子的巧合。
窗戶確實和莊荒年所在的位置隔了一段距離,且就算站在窗戶外面,也無法看到屋里莊荒年和阮舒所在的墻角。
但,因為那面不起眼的小鏡子的存在,只要蹲低身體至約莫與窗臺差不多高的位置,再調(diào)整至合適的某個角度時。恰恰好能夠借助鏡面的反射,擴展視野的范圍。
坐在椅子里的阮舒能夠像剛剛那樣與他的視線在鏡子里交匯上,與此同時,站立著的莊荒年并輕易察覺不了。
所以,其實就算方才阮舒真的扭過頭來看窗戶,其實也什么都看不到。
凝著神思,傅令元已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萌生出一個能夠快速將阮舒從莊荒年手中解救出來的大膽計劃,只不過還需要進一步更精準(zhǔn)些的數(shù)據(jù)衡量。
“有什么發(fā)現(xiàn)?”身后的林璞問。
傅令元轉(zhuǎn)過來,眉峰聳著:“嗯,需要你幫點小忙?!?
旋即,他透過窗戶往屋里影影綽綽的人影瞥一眼,沒有出口的話是——更需要和她的默契……
同時,他的其中一只手悄然摸到他別在后腰里的一只槍。
當(dāng)然,不是這套警服原本主人的配槍,而是他自己今次前來,特意藏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
…………
不管怎樣,駝背老人看起來像是聽進了莊荒年的話,并且算是應(yīng)允幫忙聯(lián)系聞野。遂,在警察的攙扶下,暫且退到外面去打電話。
“梁道森”也趁這個時候跟在駝背老人身邊一起出來。
出來后,他隨便找了個借口避到一旁,壓了壓耳朵里的耳機,終于得以開口和呂品對話。
“聽我的指令,準(zhǔn)備好引爆平房這里的炸彈。”
陰鷙的眸子掃過守在外面的警察,盯著不遠(yuǎn)處的駝背老人,最后掃往屋里的方向,嗓音陰冷甚甚:“莊荒年不是想向這些警察告密?那就讓警察陪他一起到閻羅王面前好好說個夠!”
呂品頓了一頓,沒有反對自家boss的決定,只問他確認(rèn):“那阮小姐呢?”
“梁道森”眸光輕輕一閃,未馬上回答。
一偏頭,看到消失了一小會兒不知上哪兒去的林璞站在不遠(yuǎn)處盯著他,神情間是不變的陡峭。
“梁道森”輕嗤。
林璞在這一眼之后便快速往屋里回去。
耳機里的呂品沒有聽到他的答案,重新問:“boss,阮小姐該怎么辦?我們需要——”
“管她死活。”“梁道森”不耐煩丟話。
…………
光等著,站得累。褚翹干脆搬了把椅子,面朝莊荒年,翹起二郎腿大咧咧地坐。
眼珠子一轉(zhuǎn),她甚至調(diào)侃莊荒年:“莊館長,人質(zhì)都坐著,你卻站著,會不會太虧待你自己了?”
阮舒尚不動聲色地盯著鏡面,奈何看見的全是屋里警察的身影。鏡子面積不大,她連窗戶框都看不到,遑論傅令元了。
乍聽褚翹要莊荒年坐,阮舒敏感地跳了跳眼皮,忙繼續(xù)自己方才的嘗試抬頭。
傅令元的到來,簡直就是給她的強心劑。她覺得身體的力氣都似乎瞬間比方才足,
榮一正糾結(jié)是否要為了大小姐當(dāng)眾揭穿“梁道森”就是聞野,忽然注意到原本如同處于靜止?fàn)顟B(tài)一般的阮舒竟輕輕動彈了。
“大小姐!”他驚喜無比,又想要沖上前,卻是被警察攔下。
凌亂的發(fā)絲下,她的臉色不太好看。透著一股子虛弱的發(fā)白,發(fā)白之下,紅色的五指印痕十分明顯。
榮一仔細(xì)打量一番后,當(dāng)即朝莊荒年爆炸:“你竟然打她!”
褚翹見狀,眸光亦冰冷:“莊館長,枉你為人師表,在外德高望重,沒想到私下里如此齷蹉不堪!”
莊荒年從容淡定得很,垂眸瞥了眼阮舒。沒有澄清那巴掌印其實為隋潤菡的杰作,沉默不語。似在專注等待駝背老人和“梁道森”的辦事結(jié)果,或者說是在專注地等待聞野。
榮一兀自關(guān)切詢問阮舒:“大小姐,你怎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嗯,很不舒服……”啟唇后,阮舒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依舊很小,榮一根本聽不到,便換成有氣無力地點頭。
榮一的眼眶立馬紅通通,狠狠地往自己臉上摔耳光:“對不起!是我護主不力!我應(yīng)該不管莊家的狗屁規(guī)矩跟著大小姐進宗祠的!都是我的錯才讓大小姐你和小少爺受罪!”
“大小姐你千萬要挺?。榱诵∩贍斠惨獔猿?!很快的!我們都在想辦法!大小姐你很快會沒事的!你一定要再忍忍!”
“行了……夠了……不要再打了……”阮舒看著都替他感到疼。
褚翹蹙眉,再一次嘗試向莊荒年提議:“莊館長,你要見的人我們都已經(jīng)在幫你找了,你就讓醫(yī)護人員先進來給莊小姐看看不行么?你沒看到她被你們折磨成什么樣了?!”
莊荒年緊閉雙唇,無動于衷。
褚翹氣得要命,張望四周圍的警員,卻沒找到某個家伙,心里頭更氣——剛剛明明還看到他,現(xiàn)在小阮子清醒著他怎么反而又不見了?!
林璞在這時了進來,看到阮舒抬起頭之后呈現(xiàn)的臉上的巴掌印。怒火中燒。
硬生生隱忍下情緒,他沒有上前,一聲不吭地從包圍在前方的那些警察后面低調(diào)地穿行。
走到靠近那扇窗戶的位置站定,然后佯裝把鋼筆掉到地上。
林璞前面的兩個警員打了個招呼,兩名警員便稍稍站開了些,以方便林璞找筆。
窗戶外,傅令元又一次低伏身體在窗臺上,通過人和人之間站立的縫隙隔開的距離,凝睛直直望向墻上黏著的那一小面鏡子。
入目的是阮舒的半側(cè)脖子。
時間緊迫。傅令元沒有再多打量她,于窗臺上稍加挪移位置,直至莊荒年的手呈現(xiàn)在鏡子里。
鏡子在她的右邊,莊荒年的半截木棍抵住的是她的左動脈。而莊荒年戴著手銬的雙手也比較有意識地貼近她。是故,角度上來講,沒有辦法直接瞄準(zhǔn)莊荒年握有武器的手掌。
勝算的概率低了一分。
傅令元的瞳仁微微一斂。
如果瞄準(zhǔn)的僅僅是手臂,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他必須將莊荒年反擊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才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她的安全……
抿了抿唇,傅令元沒有放棄。又再挪了點位置。
能挪的余地到達(dá)極限。
莊荒年的手掌著實放得嚴(yán)實……
傅令元只能退而求次,最大限度地在某個角度上,盯緊了莊荒年露出手銬外的半小瞥腕兒。
從他這兒瞄準(zhǔn)去,莊荒年那只手的腕兒非常靠近阮舒的后腦勺。
不過,相較于其他位置的考量,這個位置考驗的是他的槍法——無可奈何存在不可避免的不穩(wěn)定因素,攥在他自己的手里才當(dāng)然是最具保障的。
何況,他對自己的槍法非常自信。
衡量完畢,他從后腰掏出槍。
其實誰都知道。最簡單快速的辦法就是對莊荒年開槍。
但里面的那群警察,有他們作為警察必須遵守的紀(jì)律,所以他們只能在那兒等。
而他等不了。一秒鐘都不愿意阮舒在莊荒年的手里多呆!
檢查子彈的時候,他低頭,看到自己所著的這一身警服。
他頓了一瞬,爾后自嘲一勾唇。
……那又如何?
愛怎樣怎樣吧。
反正他早就對自己的未來有規(guī)劃……
集中回精神,傅令元握緊槍,再一次伏低在窗臺上。
現(xiàn)在該權(quán)衡的是,他的槍該打在那一小面鏡子上,還是墻上。
終歸都是無法直接瞄準(zhǔn)莊荒年射擊,只能利用反彈。
如果打那面鏡子,角度的瞄法比較容易,他在剛剛找最佳射擊位置時,已于心中計算清楚。
但,這面鏡子雖然面積不大,但受力時仍存在碎裂的風(fēng)險。一旦碎裂,完全影響子彈反彈的效果。
如果打墻壁,首先他慶幸,這棟房子的墻是水泥,而非土塊,否則他根本不用考慮了,因為子彈容易陷進去,談何反彈?
可,他一面利用鏡面瞄莊荒年,一面又要避開鏡子打在墻體上,兩個角度存在偏差,計算起來勢必增加了很大的難度,影響命中率。
而命中率直接關(guān)系她的安全……
傅令元握緊槍,眉峰深鎖。
…………
阮舒強撐著坐在椅子里,滿腦子浮現(xiàn)的全是傅令元。
她不知道傅令元在那窗戶外面具體要做什么,但她篤定,他在想辦法救她。
他當(dāng)時的眼神……
阮舒忍不住又垂下頭,佯裝掙扎著要重新抬起,借機不動聲色地微偏視線,望向那面鏡子。
乍一下,看到的是黑洞洞的槍口而非他的臉,阮舒的心神驟然一凜。
而轉(zhuǎn)瞬僅此快速一掠,她腦筋稍加一轉(zhuǎn)彎,基本便依稀明白他打算干什么了。
她的脊背僵直。
當(dāng)然,不是怕自己被他誤傷——他的槍法,可是為她在游樂園里贏得過第一名的大熊的。
她怕的是她自己拖累他。她在想,她應(yīng)該怎樣配合他。
就這樣一動不動等待他行動?還是,幫他分散莊荒年的注意力?
未曾有過這種經(jīng)歷,她的腦子有點亂,而身體里的難受之感又劇烈涌現(xiàn)。
阮舒的注意力再度被剝奪。
而她的承受力和容忍度似到達(dá)極限,感覺從五臟六腑翻滾上來無數(shù)穢物,堵得她心口直犯惡心。
又想嘔。
她下意識想用手捂自己的嘴。
可她的雙手都被繩子束縛住了。
“大小姐?!”
“姐!”
“小阮子你怎么了?”
幾人察覺她的異常,紛紛叫喚出聲。
阮舒回應(yīng)不了他們。
惡心頂上來她的喉嚨,根本壓制不住。
她禁不住佝僂起后背,身體本能地向前傾倒。
莊荒年愣了一愣,亦條件反射地抓住她后頸的衣領(lǐng),企圖拉回她到椅子里恢復(fù)剛剛的姿勢。
然,就是這電光火石的剎那功夫,空氣中炸開沉悶而又不小的一聲“砰”,幾乎是與此同時,某一堵墻面上似乎不甚明了地快速閃現(xiàn)一簇火光。
有人違法開槍!
褚翹第一個反應(yīng),同一時刻,又聽聞驟然一聲慘叫。
正是莊荒年握有武器的那只手被擊中,他用另外一只手捂住傷口,卻抵擋不住鮮血從指縫的留出。
他因疼痛跪倒在地上,那半截木棍則早已從他手中脫落。
林璞早做好準(zhǔn)備,就等著這一刻,第一時間要朝阮舒沖過去。
就是在這個時候,但聽“boom~”地巨大動靜清楚地響徹耳邊,似地震一般整座平房陡然震動。
毫無防備之下,絕大多數(shù)人全都晃了身形,摔倒的摔倒,扶墻的扶墻。
緊接著卻又是第二聲的“boom~”
林璞手臂撐在地上,一抬頭,瞥見“梁道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