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我也知道在濱城呆不久了。
更何況,那個程楠的老師看著就是個很精明的老者,當著我的面說這種不能給外人知道的隱私,不知是他老人家精神錯亂不小心犯了糊塗,還是有更深層次的用意!
然而,在我泛起小心思的同時,拉著我的程楠同樣也是心事重重,眼睛目視前方似乎並沒聽到我的話。
“程楠!”我停下腳步,再次叫了一聲。
程楠依舊沒理我,反而把我的手拽得更緊,而我只能機械的小碎步跟上,走著走著,我才意識到追著一個啞巴回答我的問題很可笑。
我正啞然失笑到一半,程楠卻突地停了下來,看向我的清澈目光竟透著一層我看不透的含義。
“怎麼……”
“了”字還懸在我的喉嚨裡,目光已經被長在陡峭崖石上的一片野花所吸引,火紅妖豔,類似月季,可那葉子和莖又不是月季花的葉子,在周邊光禿禿的崖石上顯得格外的爽心悅目。
“真漂亮!”我忍不住感嘆,一時間也中斷了之前要追蹤的疑問。
等我收回迷戀的目光,正準備迴歸正題時,程楠已經放開我的手,跨步朝崖石的方向走去,攀附著弱不禁風的粗根細枝,輕鬆一躍,便伸手去拽住一朵。
他依附在崖石上側臉對我笑,卻看得我膽戰心驚,“你快下來,太危險了!”
說完我才意識到我把程楠當成了孩子,事實上他比我小,這樣的心態也沒顯得有任何不對。
程楠也沒讓我失望,果然是程家口中謠傳的出了名的乖乖男,聽到我的話後就立馬跳了下來。
我當然知道,他是想摘花送給我。
可當他搓搓被擦破皮的手後,將那朵嬌豔的話遞給我時,那種初戀的感覺還是猝不及防的讓我愣了愣。
“謝了,這是我收到過最漂亮的花!”我收了收情緒,半瞇著眼,好爽的拿著花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畫完後才發現程楠在給我拍照,這可是我的大忌。
“我不喜歡拍照!”我的臉條件反射的冷下來,和剛纔的燦爛簡直天差地別,但我也顧不上這麼多。
程楠倒是誠實得可愛,見我變了臉色,迅速的把手機遞過來示意沒拍到。
其實我也意識到自己過於緊張,可突然鬆懈下來又顯得不太重視這件事,索性一直冷著臉看他。
這回,程楠慌了,那雙清澈的眼睛呲溜呲溜的在我臉上轉,一時間拿著手機的手也不知道放哪個位置合適。
我知道,這種態度對這種純情男人,有點過了。
“我問你程晨的爸爸是不是照片上的那個男人?你到現在都沒搭理我!”我無奈的淡笑著迴歸之前被中斷的話題。
程楠不像陸耀陽會左顧言他,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他只會表情爲難的看著我,不到幾秒後又拿出手機編輯短信,全盤托出。
如我所料,沒有我想要的答案,但我依舊不輕鬆。
程楠說他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可我知道,然而在我離開之前,我並不打算告訴他這個男人的所在之地。
可程楠編輯短信告知我,程晨的腎有問題,需要儘早聯繫親生父親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腎源,然而他有私心,希望自己的研發成果推廣到市場後,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和程晨的生父抗衡了,再去找這個男人。
這是他的目標,可他不知道,這也讓我深刻的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
“也許,我可以幫你!”這是我倆下山前,我對程楠說的話。
我很清楚,這種愛瞎多管閒事的毛病不管多少年後,我都治癒不了,但程楠這個人,絕對值得我幫他。
可我卻忘記了老人家常說的俗話,少管閒事多發財。
而我不僅多管了閒事,活該沒發財,更要命的是還惹了一身騷。
當然,這是後話了!
……
我爬山回來後,跟打了雞血似的,白天上班,晚上就拽著程楠研究推廣市場的方案,市場調研,以及尋求合作單位。
歸納來歸納去,我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專門搞研究的程楠缺一個幫手,而我顯然不能在考慮範圍內。
程楠在這裡第一次和我有了分歧,他覺得和我一起搞很合適,搞得像小孩子扮家家似的。
這種整天泡在實驗室的技術宅男,考慮問題哪裡會有我的周到?
於是我使出三寸不爛之舌,結合中西方舉例說明後續會產生的各種問題,說得我口乾舌燥,嗓子冒煙。
而程楠卻聽得入了迷,直到我睜大瞳孔瞪他,他才連忙點頭同意招一個小助理給他搭把手。
程楠並不知道,此時的我已經向校長遞交了辭職表,並聯繫上阿超知道了有關我哥的消息。
還有三個月,我會離開濱城。
當然,我也承認自己存了份自作主張的小私心,找的助理還隱藏著另一個身份,那就是程楠的女朋友。
剛畢業的楊畫到工作室面試時,坐在程楠面前,憋得滿臉通紅。
我細微的瞭解到她貧困的家庭條件,以及腳麻手利的做事風格,我幾乎在當天就敲定了這個小姑娘。
而程楠的態度,一直保持在只要我看中他都沒意見的頻率上,這讓楊畫輕而易舉的就加入了工作室。
我忙得像只東西南北飛的小蜜蜂,楊畫的出現讓我興奮得忽視了程楠的異常,直到程楠到學校邀請我出去吃大餐,而程晨卻被程欣提前接走,我隱約的感到似乎只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程楠,你是不是覺得太累了?如果你覺得這樣開發項目不合適,那我們可以立刻停止。”我後知後覺的覺悟,彰顯得這樣的關懷很蒼白。
一臉疲憊的程楠,突地朝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看到這種明媚的笑容,我放心了。甚至放心到又開始自作主張約楊畫過來赴宴,反正程楠性格靦腆,楊畫那種活潑小辣椒剛好能治他。
我想得天衣無縫,心情自然倍兒爽,導致程楠的要求我都有求必應。
比如,進餐廳前,他摘下前臺的一朵薔薇插到我的丸子頭上。再比如,他很紳士的伸手過來牽我的手。
“不錯呀,居然敢放鬆的這樣對我了,看來我得儘快搬出去,給你的女朋友挪窩!”我輕笑著調侃,卻很配合他的動作。
程楠大概是被我戲虐得產生了免疫力,顯然並不把我的婆媽交代放在心上,而我的操心卻根本停不下來。
如果可以,今晚我就想看到程楠對楊畫表白,畢竟我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
我瞟了眼臺上駐唱的吉他手,將頭歪向程楠的嘟了嘟嘴,“你不是說過你會彈吉他嗎?待會能不能上臺露一手?”
我也只是隨口問問,只想他在楊畫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雖然他除了不能說話,其他方面都很優秀。
可我沒想到,這話剛說出來,程楠就站起來朝臺上走去。
而此時的我,正忙於接楊畫的電話,等我招手示意門口的楊畫朝我這桌走來時,程楠已經開始在彈奏。
這曲子似乎是改編的民謠,調子讓人心曠神怡,我從來沒聽過,但卻似曾相識。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我承認,我被這樣的程楠所吸引了。
當然,楊畫也是。
“是不是覺得你的老闆很帥?”我正湊到楊畫耳邊輕聲耳語,就發現有服務員捧著一大束玫瑰花上臺遞給程楠。
“楊畫,上去給你們家老闆獻花!”我拿出了大姐大的風範,伸手抽下頭上的薔薇遞給楊畫,示意她上臺。
楊畫暗戀程楠,我看得出來。
“好勒!”楊畫也不扭捏,接過我手上的花,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積極。
可我還沒來得及期待楊畫獻花索擁抱的畫面,程楠已經捧著花從臺的另一邊下來,繞過楊畫朝我逼近。
媽的,什麼情況?
我心中正冒出一股不祥的預感,程楠已經拿著花走到了我面前,雙手捧著遞給了我,周邊響起了地獄般的掌聲,震得我耳鳴。
而三米處的楊畫,卻尷尬得無地自容。
這種情況我再看不懂其中的彎彎道道,那就是腦子進水了。
“你知道送玫瑰給女人代表什麼意思嗎?”我笑容依舊,但語調已經泛著明顯的怒火。
不是氣他,是氣我自己的遲鈍!
但我看到程楠鄭重的點頭後,我的憤怒更是達到了一個新臺階。
當然,我沒發飆,在這麼多人面前,得給各自一個臺階下不是?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楊畫。
我閉上眼,輕呼一口氣,再睜眼露出一抹毫無感情的笑,“楊畫,買單了明天來找老闆報銷!”
我說完伸手拽著程楠的手,逃也似的遁出了餐廳,直奔天臺,已經無暇去顧及楊畫這小助理的感受。
“程楠你是不是喜歡我?”我怒急攻心,這種挑明感情的話,我問得跟新聞聯播似的也是醉人。
可是我心痛。這種心情就好比老師培養了一個準備考清華北大的三好學生,突然有一天,他沉迷於網遊,決定不再學習要毀掉大好前程。
而我就是那個所謂的“網遊”。
程楠微笑著點點頭,這讓我的火氣又上了一個新臺階。
“你是不是被我調戲上癮了?我比你大,結過婚,懷過孩子,一身壞毛病,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秘密,你這不是喜歡,只是因爲我是你除了親人外第一個接觸的異性,覺得新鮮而已,明白?”我正苦口婆心的開導他。
他卻慢條斯理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我,那排娟秀又大氣的字迅速的映入我的眼簾:【我喜歡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