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的夜空昏暗暗的一片,蒼茫盡顯。天朝軍營內(nèi),將士們早已沉沉睡去。幸得皇上派儲益前來相助,這些日子與里邦的交鋒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今日,那里邦之人已退回了原址,不敢再造次生事。
大將軍營帳內(nèi),氣氛卻沒有絲毫的勝利之喜。儲益立在案桌前,將剛剛收到的書信在手中緊緊捏成了一團,面色是少有的凝重。剛進到帳內(nèi)的徐傲站在離門簾不遠處,看著他,卻是不敢開口詢問。
“這是我剛剛才接到的信,你看看?!卑肷沃螅瑑σ嫦刃姓f道,說話間還將一個紙團扔向了對面。
聞言,徐傲煞是疑惑:這林慧的飛鴿傳書昨日就已經(jīng)到了,還是他親手上交的。還有誰會寫信至此?難不成儲益剛才那樣就是因為它嗎?雖是有著滿腹疑慮,徐傲還是不敢遲疑,接過,打開看了起來。
只見那已被揉得皺巴巴的紙上寫著:“林惠之事已盡數(shù)獲知,若要保得皇后娘娘安好,切莫再傷及無辜。還望儲大將軍細細斟酌,好自為之?!?
這下,徐傲才完全了解了儲益的臉色緣何那般難看。他們以林大夫作人質(zhì)要挾林惠,可寫這封信的人卻是棋高一著,一言便擊中了要害,這儲益并非善類,但對唯一的妹妹卻是愛護得很。這一回合,他怕是敗下了陣來。
“將軍,這信是何人寄來的?”看完信,徐傲還是想不出是誰有這般手段可以威脅到儲益,即是開口問道。
“徐傲,你可還記得毒蠱嬌娘?”儲益沒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問道。
聽到這個名字,徐傲不由心下一顫:他怎么會忘記呢?要不是因為練毒毀了臉,她倒不失為一個尤物,一個嗜毒的尤物。
“屬下記得。可毒蠱嬌娘三年前不就已經(jīng)死了嗎?將軍為何會突然提到她?”徐傲不明白主子是何用意,這信上可是只字未提及那人啊,二者又會有何干系?
“先前,我們不是一直探不出那青衣少年的身份嗎?”儲益給了提示。
徐傲也一下子明白過來,即刻回道:“是他?”
“不錯!”儲益點了點頭,繼續(xù)解析道:“當時你查出跟在他身邊的是應家的丫鬟,我便想到此事可能與毒蠱嬌娘有關(guān),這才施了那‘雪寒蠱’以作試探。他果然有解毒之法。須知這‘雪寒蠱’乃是那毒婦為助我儲家行事親手所創(chuàng),旁人又怎得解?如今這信上又提及闌兒,想必他對我亦甚是了解。一切若不出所料,他應是故人無疑?!?
儲益分析得頭頭是道,句句有理,可還是沒有打消徐傲的疑慮:故人?若是故人,他怎會認不得?
“明日一早,大軍便會還朝。待出了這西疆大營,我便會離軍獨自上路。”也不等徐傲再問,儲益接著說到。
“將軍可是要去那垂楊鎮(zhèn)?”雖不完全清楚,徐傲卻料得出儲益此行的目的地。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他都主動來信問候了,我自當也該去會會老朋友了?!眱σ胬湫χ卮鸬馈?
“屬下愿隨將軍一同前往?!毙彀琳f這話,倒不是擔心儲益的安全,只是想看看那陌生的神秘少年是如何變作他口中的故人的。
“若你我都不在,這軍中事務何人打點?這擅自離軍的罪名可是不小,若是讓旁人發(fā)現(xiàn),皇上那里你我如何過得去?”儲益沒了剛才的冷靜,厲聲問道。
“是屬下思慮不周,將軍恕罪。”聽得儲益話語中的怒氣,徐傲不由心下一驚:只想著探出那神秘人的
身份,竟忘了這一茬,惹怒了儲益。即是惶恐地行了軍禮。
“大軍行路不必太急。再則你要好生照看林軍醫(yī),切莫讓他出了差池,否則唯你是問!”盡管不知對方有何能耐可以傷及深宮內(nèi)的儲闌,但既與毒蠱嬌娘有關(guān),他便不可冒險。因而說這話時語氣沒有絲毫的轉(zhuǎn)變。
“屬下遵命!”徐傲背后已然一身冷汗,也是不敢大意,連忙應聲后便急急退了出去。
看到帳簾被放下,儲益這才漸漸平復下來。整整三年了,可只要遇到任何跟應家有關(guān)的事,他總是無法淡定從容。這根刺怕是已經(jīng)與他血脈相連了。而種下這根刺的,便是他此生摯愛的女子。
如若得不到,即使親手毀滅,也不讓其旁落。這是儲益自小就從儲峴山那里習得的處世之道。
“凝兒,看到你正好,把這個交給裴兄弟吧?!薄傲魉w”二樓,楊笑澤說著,將一個紙包塞到了凝兒手上。
“楊公子,你說的……是我?guī)熜謫??”凝兒不相信地看著楊笑澤:他怎么會稱裴影為“裴兄弟”呢?
“嗯,不然我們之中除了他,還有誰姓裴嗎?”楊笑澤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這下,凝兒更是覺得不可思議了:這前幾天還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今天怎么就……
“楊公子,這個是什么啊?”凝兒竟是有點擔心了,誰知道這個楊笑澤又會做出什么事來。
“不過是一些吃的罷了。怎么,難不成你擔心我在里面下毒啊?”看出了凝兒的疑慮,楊笑澤反問道。
“‘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楊公子你還是直說了吧,你到底預備做什么?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傷害我?guī)熜值??!蹦齼亨搅肃阶?,一本正?jīng)地說到。
“哈,傷害他?”楊笑澤覺得凝兒這話很是荒唐,即是笑道:“我的輕功倒是不在話下,可這其他的也是望塵莫及。再說了,裴兄弟連‘雪寒蠱’都解得了,我如何傷得了他?”
“可你不是因著陳姑娘很討厭我?guī)熜謫幔繛槭裁赐蝗粚λ@么好?”雖然覺得楊笑澤的話在理,凝兒還是不懂他的轉(zhuǎn)變緣由。
“師兄,凝兒,你們在聊什么?。俊边€沒等楊笑澤解釋下去,陳采苓上到了二樓。
“哦,沒什么,楊公子讓我轉(zhuǎn)交師兄一樣東西。”見到陳采苓,凝兒也知談話不可繼續(xù)下去,否則療傷之事怕是瞞她不住了。
“你要是還有什么問題就去找裴兄弟問清楚吧?!睂χ齼赫f完這句話,看了一眼陳采苓,楊笑澤轉(zhuǎn)身離開了。
“那陳姑娘,我去找?guī)熜至??!蹦齼阂残χ嵊暗姆块g走去。
看了看二人一左一右的背影,陳采苓心里泛起了嘀咕:剛才明明就在說什么,怎么她一上來都馬上走了呢?這兩個人什么時候這般聊得來了?師兄又從什么時候也開始有事瞞她起來?想到這,陳采苓只覺心里一陣發(fā)酸,有些難受了。
深夜亥時末,一輪孤月依然掛在浩淼的夜空,散灑著朦朧的銀色光輝,不諳世事地靜謐安寧。裴影飛身至一片樹林,四下掃視著,眼神警覺非常。
適才準備熄燈之時,只見一黑影掠過窗前,一路緊追不舍。到此處,竟不見了那人蹤影。看來,此人的輕功也是不弱。裴影皺了皺眉,暗暗思忖著他的來歷。
“兄臺功夫好生了得啊,在下佩服之至?!闭斉嵊俺了贾畷r,一個黑衣人出現(xiàn)在他身后,扯下遮面的黑布,拱手笑道。
裴影轉(zhuǎn)身
,見到來人的真面目,雙目一緊:果然是他。即是冷冷地回敬道:“儲大將軍不在軍中,緣何深夜至此,這般鬼祟?”
“儲益不才,領得眾兄弟旗開得勝,這才得以早些班師回朝。收到兄臺來信,這才抽得閑暇先行一步,前來探訪。”
仔細打量了一下裴影,儲益倒是有些吃驚:原想他對自己那么了解,應是熟悉之人才是,不料除了身形看著有點眼熟之外,儲益一時竟想不出與他何時何地見過面。
“裴某與將軍平素無交,將軍不必如此親近的稱呼,在下可是受不起?!焙茱@然,裴影對儲益很是厭惡。
儲益沒有說話,只瞇起了眼睛。眼前人自稱裴某,他不記得自己認識什么姓裴的人。可對方的態(tài)度卻使得儲益更加肯定他們定是見過面的,便是不惱怒,笑臉相對地試探道:“是嗎?可我卻覺得與兄臺似曾相識,請問我們是否見過?”
“哼,儲大將軍高居廟堂,身份地位煊赫,豈是我等江湖之輩隨意見得的?”裴影自是清楚儲益的用意,冷笑著回答道。
“既是如此,兄臺又為何要趟這趟渾水,與我為敵?”見對方不服軟,儲益的話也變得尖銳起來。
“世人都羨儲家大權(quán)在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偏偏裴某卻知曉那將軍府實則為藏污納垢之地,你與儲峴山行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裴某不過是看不下眼你等危害社稷,想替天朝除害罷了?!迸嵊暗哪樕蠜]有明顯的表情,話卻說得毫不客氣。
“身居高位自會招人妒忌,兄臺不要道聽途說冤枉了我儲家才是?!眱σ鎻妷鹤⌒念^的怒火,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在探出眼前人的虛實之前,他不可貿(mào)然行動。
“那應家一案可是冤枉?”裴影的眼中寒光一閃,慢慢吐出了這句話,他知道這定會使得儲益再也冷靜不下去,他便有機可趁。
果不其然,裴影話音剛落,儲益的笑意立馬消失不見,臉上陰沉一片,又是半晌不曾開口。
裴影表面上鎮(zhèn)定自若,心里卻是半分輕松不起來。雖說儲益的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可以他的能耐,還不至于到無話反擊的地步。為何只是盯著自己,不作言語呢?
“子時已過了一刻鐘了?!焙鋈唬瑑σ嫣ь^看了看天,繼而對著裴影露出意思陰險的笑容,慢悠悠地說道:“兄臺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聞言,裴影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叫不妙:他竟是忘了,過了今夜子時,便是二十九日,如此一來……
“兄臺既會解那‘雪寒蠱’之毒,自是與毒蠱嬌娘相交匪淺。那也應知每月二十九日,子初至丑末這段時間,她最是虛弱。若是此時遭人襲擊,可是沒得半點還手的余地。不過兄臺功夫果然了得,竟然過了一刻鐘才有的反應。適才,儲益還差點以為自己想錯了呢!”看著表情痛苦地跪倒在面前的裴影,儲益臉上的陰狠更是分明了起來。
儲益一步一步朝裴影挪動著步子,一邊慢慢抽出佩劍,一邊說道:“我儲益也是惜才之人,若是兄臺答應就此罷手,即便不為我所用,我也可只廢你武功,給一條生路。不知這個交易,兄臺認為做不做得?”
“裴某怕是要辜負大將軍美意了。”裴影雖是虛弱,話卻還是硬氣得很,可在這種情況下,并非明智之舉。
看著那把距自己越來越近的長劍,裴影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些許恐懼,但更多的是不甘:大事未成,自己真的就要在今夜,死于儲益的劍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