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文鎮比鄰于垂楊鎮,無論是民風人情還是還是民居風格都與其大同小異。此時,日夜兼程趕路至此的裴影與凝兒,正坐在離鬧市不遠的一座茶棚處歇腳。
“師兄,那個做什么用啊?”盯著對面多出來的茶碗看了好一會兒,凝兒還是不懂裴影的用意何在。
裴影卻只喝著茶,一言不發,心想著那人今日不知能不能到達與其會合。
見裴影不說話,凝兒可是有些著急了,剛想追問下去,卻聽得有人喊了一句“裴兄弟”。
循聲扭頭望去,但見陳衡風牽著一匹棕色的馬出現在他們面前,凝兒不由得瞪大了雙眼,舌頭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結:“陳,陳公子?你怎么會在這里?”
說話間,還上下打量了一番陳衡風,這才確信不是自己眼花看錯。比之于凝兒的詫異,裴影倒是鎮靜得很。
“我看到裴兄弟留的字,便猜想你們定是來了這馨文鎮。”笑著對凝兒說出緣由后,陳衡風便坐下,用那只早就為他準備好的碗喝起了茶。
留字?留什么字?凝兒望向裴影的目光中滿是不解。
“可裴兄弟,你留的字那么隱晦,如何確定我一定會明白,又如何確定我一定會看到呢?”陳衡風覺得以他與裴影的相交而言,對方對自己似乎太過于了解了。
“我只是試試罷了。你若是明白,便會尋來;若是沒有發現,只當我是負氣而走,亦不會為礙于我此番行事。”看著陳衡風,裴影淡淡地說道。
聽了這話,陳衡風不禁有些吃驚:想不到在這件事上,裴影居然也不過是做了個賭,只是他的籌碼從何而來呢?
一旁的凝兒聽著二人你一句來他一句往的,完全插不上嘴,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裴影給陳衡風留字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原來他早就料到陳衡風會來,這才一早準備好了茶碗。這兩個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默契了?
“那事不宜遲,我們出發吧。”陳衡風說完,便站起了身。“凝兒,走吧。”裴影也隨之走出了茶棚。
“哦。”剛才的事還沒完全想明白,這下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凝兒使勁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反正不懂,不管了!”便拿起包袱跟上了前去。
林家藥鋪的大門緊閉著,門環上鎖有些生了銹。
“這位大哥,請問這林大夫現在何處?”陳衡風攔下一名挑擔路過此處的男子打聽到。
男子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裴影與凝兒,這才放下擔子,很是肯定地問道:“你們是從外地過來的吧?”
“是啊,我們今天才到的馨文鎮,是特地來找林大夫出診的。”陳衡風編瞎話的本事倒也不小。
男子信以為真,惋惜地說道:“所以你們才不知道,來得不湊巧啊。林大夫前些日子隨大軍去了西疆,還是儲大將軍親自上門邀請的呢!”
聽了男子的話,與裴影互望了一眼后,陳衡風繼續問道:“可是那詔文上所說的儲益儲大將軍?”
“不錯,就是儲益儲大將軍,當今皇后娘娘的親哥哥!”男子頗有點自豪地證實了陳衡風的猜測。畢竟這是整個馨文鎮的光榮。
這下,裴影跟凝兒終于明白了林惠的難處。而陳衡風也隱約感覺到這個儲大將軍很可能就是他們要面臨的對手。
“不過啊,你們也別太失望。這林大夫雖然見不著,但他有個女兒,叫林惠,醫術也是不錯。現在應該是在垂楊鎮,你們可以去那找她。”男子見三人都默不作聲,只當他們是因著白跑一趟而難受,趕忙寬慰道。
“可如今林大夫已升作軍醫,身份地位今非昔比。我等出門在外,盤纏本就不多,就算找到林姑娘,怕也是付不起診金了吧。”陳衡風想探一探林惠的為人究竟如何,便故意面露窘色地說到。
“這你們就不必擔心了。林家世代行醫,不單單醫術了得,心地也是極好。他們每年都會去到垂楊鎮開義診,只是這一次林大夫進了軍中,才讓林姑娘一人前去的。你們就放心去找她吧。”男子笑著打消眾人的顧慮道。
“原來如此,那多謝大哥了。”陳衡風拱手道了謝。
“不客氣。”男子笑了笑,挑起擔子離開了。
“裴兄弟為何這般看著我?”從剛才就注意到裴影一直盯著自己,陳衡風竟有些莫名的心慌。待男子走遠便趕忙問道。
“想不到陳兄不但心思勝人一籌,這編瞎話也是在行的很啊!”裴影的話不知是贊是損,眼角卻分明帶著一絲揶揄。
沒料到一向待人疏遠冷淡的裴影會拿自己打趣,陳衡風很是意外,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回應了。
“是啊,陳公子,我也是大吃了一驚呢!”凝兒也拿陳衡風開起了玩笑。
“那不過是形勢所趨,迫于無奈而已。呵呵……”陳衡風拍了拍頭,尷尬地干笑了兩聲,說道:“咱們還是找個地方言歸正傳吧。”說著便朝來時的方向折返而去。裴影與凝兒也跟了上前。
“就在這吧。裴兄弟,這件事你怎么看?”三人行步至馨文鎮外的一條河邊,看四下無人,又有流水聲作掩護,陳衡風覺得再安全不過,即是開口直入主題。
“想必陳兄心中已有答案了吧?”裴影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還記得在茶棚第一次見到林姑娘,便是她贈藥于孟伯;接下來便是她到垂楊鎮開義診。加上剛才那位大哥所說,林家世代行醫于此,仁心仁術,當得起懸壺濟世之名。林大夫被大將軍看重選作了軍醫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細細想來,所有的事都太過湊巧,著實不太尋常。想那林姑娘本是良善之人,定是受人指使,被迫才會如此。”陳衡風把自己的看法一一說了出來。
“林姑娘的事陳兄倒是記得清楚。”陳衡風話音剛落,裴影便不冷不熱地脫口而出了這句話。
話一出口,可把其余兩個人給弄傻了:怎么這話聽起來那么像吃醋的情話,酸溜溜的呢?
意識到自己話說得過于曖昧,裴影也有些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不知陳兄認為這背后指使之人是誰?”
“若是裴兄弟也不知道,那便只有問問凝兒了。”聞言,陳衡風也不疑有他,回到了正題。
“我?什么意思啊?”凝兒還在想裴影那句話的深意,卻聽見陳衡風這樣說,不免訝異。
“凝兒,你可是應家小姐的貼身丫鬟?”陳衡風問道。
“是。”看了一眼裴影,凝兒記得他說過陳衡風已經知曉她是應家的人,便點了點頭承認道。
“那你應知我與你家小姐有婚姻之約,如此算來,你我也是一家人了。是否該將當年應家的事如實相告呢?”陳衡風話不多,卻字字有據,句句在理。
“陳公子,我雖是應家的人,小姐待我又極親善,但我畢竟只是個下人,主子的事自是不好多問,更別提那朝堂政務了。我能告訴你的只有老爺肯定是被人冤枉的,而陷害他的便是儲益與他的父親儲峴山。其他的,我就真是不知了。”凝兒的話也是十分的誠懇。
“那便沒錯了。儲峴山已經去世,那晚襲擊我們的黑衣人的主使者,還有林姑娘背后的人定是那儲益無疑了。”聽了凝兒的話,又想到那日裴影見到詔文后的反應,陳衡風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林姑娘好可憐啊,出了這么大的事也不能跟別人說。”凝兒再笨,也猜到了定是儲益用林大夫相要挾,迫使林惠聽命于他,即是氣憤地說道。另一方面又因陳衡風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暗暗慶幸:看來自己剛才的話已經取信于他了。
“陳兄接下來打算怎么做?”松了一口氣的裴影也馬上轉移起陳衡風的注意力來。
“既然儲益如此煞費苦心地想留我們在垂楊鎮,我們也就不必急著趕路了。不過,采苓也是時候醒過來了。不知裴兄弟意下如何?”事情漸漸明朗開來,陳衡風自然不忍陳采苓再受那迷藥所困,但林大夫還在儲益的手上,若是貿然行事,怕是會害了他。他也苦想著該如何同林惠說清楚。
“林姑娘那兒,還是由我來說吧。”似是看出了陳衡風心中的憂慮,裴影主動請纓,說道:“你們于她有恩,若是她知道你已經獲悉了她的事,定然無顏再留在垂楊鎮。這樣一來,儲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林大夫的處境怕是也會更加兇險。”
“那就有勞裴兄弟了。”問題迎刃而解,陳衡風如釋重負,感激地說道。
看到陳衡風這樣,裴影的心里卻有些異樣:應家雖已人事全非,那一紙婚書畢竟還是做得數的。大事未了,他豈能為了另一名女子這般上心?
“楊大哥,怎么今天一天都沒見著陳大哥呢?他去哪兒啦?”陳采苓房內,林惠對著靠在窗邊的楊笑澤問道。
“衡風不在房里嗎?”楊笑澤故作不經意地反問道。
“剛才我去找他,可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林惠搖了搖頭。
“那我就不知道了。從昨天早上開始,他就沒與我說過半句話,應該還是在為了裴影的事與我生氣吧。”楊笑澤話說得自然,人卻不由得心虛地轉過身,看向了窗外。
說謊不是他的強項,萬一讓林惠看出個什么,可就大事不好了。心里不由埋怨起來:這個陳衡風怎么交給他這樣一個任務?
林惠倒是沒做多想,只是好不容易平復的自責與內疚又被喚醒了過來。還有就是對陳衡風的擔憂更甚從前。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如此掛心于他。真的僅僅是因為歉疚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