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情向著心安方向遙遙一指:“像是那邊,就有個湯谷。那可是日出之地,里頭就住著帝江,那里的小妖都歸他管。再過去就是泑山了,天神蓐收就住在這里……當然,他們都沒有我們騩山的神來得好看!”
雨歇只挑了幾個重點的詞眼,其他的話就當作屁一樣地給濾過去了。廢話,誰管你好看還是難看!
宣情兩眼晶晶亮:“你不問我騩山的神是誰么?”
雨歇默默地別開臉,這姑娘的小白表情跟美艷皮囊放在一起實在太有視覺沖擊感了!“……沒興趣。”光知道個名字頂個屁用,鬼才知道他是誰?!
宣情喋喋不休,興奮地像是一只出籠的麻雀:“他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神,神族寥落,只余下一部分神住在大荒那頭呢,在山內的都是些歪瓜裂棗。有些更過分,干脆連個人形都沒有,還沒我們妖怪來得賞心悅目些。可是我們騩山的神卻不是這個樣子喔!他啊……你不想知道么?你真的不想知道么?你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喔……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面無表情:“我不想知道。”
“哎……你怎么可以這樣!”宣情姑娘的包子臉上寫滿了控訴。“太打擊我的熱情了!”
“不過,大荒那頭真的有很多神族?我只聽說那里有很多人類。”
宣情姑娘立即原地滿血復活,“妹子,那里確實是人類聚居最多的地方……不過也是因為神族很多的緣故才會有人類敢在那處聚居啊!沒有神族在那里壓著,再多的人也得被吃掉!吃掉!吃掉!我說……巴拉巴拉巴拉……事實就是如此……巴拉巴拉巴拉……妹子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我們騩山山神是誰么?”
雨歇默默捂臉,這姑娘莫不是話嘮吧?!
“是耆童。”
宣情興奮的表情僵在了臉上,隨即又轉為更加興奮的表情:“公子你知道?你竟然知道?!——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嗷嗷嗷!”
雨歇也是虎軀一震,不太敢相信師叔竟然在這種無聊的時刻再一次開口了。
不過——耆童什么的,完全沒聽說過。
她印象中的神真的不多,黃帝神農少昊她還有點印象,耆童就……
本來嘛,她就是一只小小的妖,不知道神族的事情也委實很正常。
金蟬子毫不在意,溫柔地揉揉雨歇的長發,“那是上古的神祗。”
雨歇不明所以。
“如今上古神祗大多已殞落,但他們的能力卻不是如今神界的神能夠相比的,地位之崇高,也是可以想象。”金蟬子微微一笑,聲音低了下去,“這樣的神祗卻甘愿屈居于妖界一隅,倒是件有趣的事。”
雨歇憋了半天都沒想出一句應景的話,只得訕訕道:“……人各有志吧,興許他便不愛那熱鬧才躲到這處來的呢。”她歪了歪腦袋,“師叔想要去見見他么?”
金蟬子揚眉道:“他既想求一份平靜,我又豈會去做那擾人清修之事?”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哎,師叔你怎么不自稱……那個了?”
金蟬子抿唇一笑,不吝解答:“入鄉隨俗。”
雨歇:“……”好吧你贏了!
不過有一個問題她還是很好奇的。雨歇眨眨眼睛,努力作出一副天真狀,奈何她長得雖然素凈,卻并不稚氣,總有那么點大家閨秀的賢惠樣,如今這一副天真表情出現在這一章頗有知性美的臉上,有那么一點說不出的違和感:“師叔厲害還是那耆童厲害?”神族,佛界究竟是哪方更強些呢?
“雨歇認為呢?”金蟬子不答反問。
雨歇偷偷翻了一個白眼,她怎么可能會知道?!要是知道,她是吃撐了才來問你被你坑的么?不過,面上馬屁還是要拍順溜的!“一定是師叔厲害!”
“原來在雨歇心中,我竟是這般?”
雨歇眨眨眼,“……”
“師叔難道不比那耆童厲害么?”
金蟬子笑笑,不置可否。
不否認,是承認呢還是承認呢還是承認呢?
雨歇一時也摸不著北。
“我們走吧。”
“去哪?”
“自然是去瞧熱鬧。”
雨歇撓了撓腦袋,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事。想了半天才想起她不是忘了一件事,而是忘了一個人……轉頭看去,果見宣情姑娘委屈地蹲在角落里畫圈圈,嘴中念念有詞:“我就這么沒存在感么?我沒存在感么?好過分好過分嗚嗚嗚嗚……”
雨歇:“……”
那所謂的盛會看來是快要開始了,因為這座騩山出奇得熱鬧,山里頭時時傳來鐘鼓鼎沸之聲。宣情開開心心地在前頭領路,雨歇隨著金蟬子走在后邊,一路入了深山叢林之中。
里頭可謂是別有洞天。
兩邊皆是花樹,地上落英繽紛,簡直可以說是花團錦簇,滿山都開滿了大朵大朵不知名的紅花,花形碩大,香味馥郁,味道甚是濃烈。越是往里去,那山里頭時不時飄出來的味道越是讓她覺得渾身不對勁,到最后整個人幾乎燒起來,腳步都有些虛軟,可是精神卻是愈發的振奮……再傻都知道有古怪了!可是一看自家師叔,不驕不躁,腳步穩當,氣息一絲不亂。她又有那么一點疑惑,難不成是她自己的問題?
——怎么可能啊!
她這么健壯的妖怪怎么可能會有問題?!
不管她有沒有問題,腳步越發虛軟卻是個事實,她原本還是與金蟬子各走一邊的,等越到后頭,離金蟬子也就越近。最后的最后,她差不多把身上的力量全部壓在金蟬子身上了。
“怎么了?”金蟬子問。
“師叔,你有沒有感覺不對勁?”雨歇低聲說道。
“不對勁?”
聽這語氣就知道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了。
雨歇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放開師叔沖上兩步,一把揪起前頭帶路的宣情的衣領,惡狠狠地質問:“究竟是怎么回事?說!”
宣情很無辜,“哎?”這亂七八糟沒頭沒腦的一出究竟是鬧哪樣啊?“什么啊?”
雨歇中氣不足:“這里不對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對勁?”她看看雨歇的臉,又看了看自己,“我很對勁啊!”又看了看金蟬子,“公子看起來也很對勁的樣子啊!”她歪著腦袋,“為什么你會不對勁呢?這是為什么呢?你哪里不對勁?”
雨歇:“……”她想掐死這姑娘!
雨歇一指那滿山紅花,“這是什么花?有什么玄秘?”
“你說這個?”宣情很不解,大大的不解,“那破花能有什么玄秘啊,我家門口就有一大片,騩山什么都沒有,也只剩下這種花了。”
“……”雨歇很挫敗,以她的能耐,估計是很難從這個說話沒有重點的姑娘身上套出什么有用的話來了。
“哎呦,原來是宣情姑娘回來了!呦呦呦,看看,這還是帶了人回來了!”一旁幾乎被落紅掩埋的拐角處里突然躥出一個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臉上濃妝艷抹得雨歇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身材倒是不錯,蜂腰窄背,穿得很是暴露,大半雪白的胸脯都露在外頭……雨歇毫不懷疑以她們這種暴露程度,只要動作稍稍大一點,那兩只巨乳就會從那層薄薄的衣料之中彈出來。
宣情惡狠狠一瞪眼,脖子上汗毛,作出一副斗雞狀,整個人陷入隨時應戰的準備。
雨歇這下倒是好奇了,看來這兩人之間有那么一點不得不說的故事啊!
那女人也不搭理她,直接走到雨歇身邊,挑剔的目光來來回回上上下下一圈掃射,輕啟紅唇,道:“你就是傳說中的狐貍精?”
雨歇直覺反駁:“你才是狐貍精!你全家都是狐貍精!”
“這是騩山,老娘是蛇妖!”那女人很不屑地瞪了雨歇一眼,轉頭看向被雨歇提溜在手里的宣情,“沒想到你竟帶回個傻狐貍……嘖嘖,真是。現在青丘的狐貍精都長成這副水準么?當然,也不怪你,憑你那點能耐能找回這樣的狐貍已經算是不錯的事情了。”
雨歇捂著脆弱的心臟,紅著眼睛:“……”她想殺人怎么辦?
宣情姑娘被雨歇強烈的殺氣給嚇到,磕磕絆絆地說:“阿駑,你誤會了,她不是……”
“不是什么?”叫作阿駑的姑娘一手叉腰,化身潑婦:“宣情你別給老娘得瑟,別以為你帶回只狐貍精就了不起了!這狐貍精長成這副德行,還是個傻的,指不定是你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騙來的,這賭局你就是贏了也不光彩!我不會將連云讓給你的!”巨大的胸脯隨著她說話的動作不斷地起伏,起伏之劇烈,好多次都要破布而出!
雨歇身為這里最無辜的姑娘,卻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無由中傷,終于怒了!
要吵架就死一邊吵去!搶男人也別讓她瞧見了,指著長輩的鼻子說這種話究竟是個什么意思?!你們的禮貌呢!涵養呢!素質呢!騩山到底是怎么教育下一代的?!
雨歇一扁嘴巴,委委屈屈地哀嚎一聲:“師叔,她欺負我!嚶嚶嚶嚶~”一路淚奔撲到安靜站在花下的師叔身上。
金蟬子很自然地順勢摟過她,將她攬入懷中,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后背,柔聲安慰:“乖,莫哭。”
雨歇渾身一抖,差點裝不下去。喔,師叔,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入戲?她壓力山大啊有木有?!
罵得熱火朝天的阿駑這才看到隱在紅花樹下的男子,一眼便愣在了那里,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神識,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也是你請來的狐貍精?”
金蟬子眸光一閃,帶著凜冽的以為。雨歇在那女人說出這句話時就立即抬起腦袋,恰巧捕捉到了這抹目光,渾身抖了一抖。不清楚這位師叔為人的人一般都會被他的外貌所迷惑,認為他其實是一個心胸開闊的君子,只有雨歇這個飽受折磨的小可憐才知道,這位翩翩君子的皮囊下住著一個睚眥必報的陰暗小人。
竟然說他是狐貍精……哪怕是無意的,那都得被記恨上!
雨歇在心里替那位倒霉鬼哀悼。
金蟬子溫柔地拍拍她的背:“莫怕,師叔替你出氣。”
雨歇不回答,將臉埋進他的懷里再不動彈,心里感慨,我怕的是你啊師叔!
這位美女啊……師叔生氣了,祝你早死早超生吧!
能夠在這山海妖界好好活下來的妖物可以傻,可以笨,但必然不會是遲鈍的,對于危險的敏感度比雷達探測儀還要高上許多。阿駑幾乎是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危險,她并沒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話,只知道這個好看的男人似乎不喜歡她說他是狐貍精?不過他明明就是狐貍精不是么?
這身份也沒什么好丟臉的啊!
當然,此時她也沒什么糾結的必要了,她只想逃掉,但卻移不開腳步。威壓鋪天蓋地而來,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阿駑這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惹禍上了身,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那人還沒動手,她就已經束手就擒,毫無招架之力了。
正當她滿心惶恐不知所措之際,爽朗粗獷的笑聲凌空傳了過來,來者穿著一襲薄薄的繡花粉底春衣,頸間戴著一串質地上乘的瑪瑙佛珠,入鬢斜眉,勾人媚眼,長得風騷入骨,偏偏留著一臉絡腮胡子,相當的不倫不類:“有朋自遠方來,榮幸之至,有失遠迎,還請莫怪。”
威壓一晌撤去,雨歇立即便感知到了,連忙從自家師叔懷里掙扎著出來。甫一動,金蟬子便松開了她,雨歇松了一口氣,乖乖站在一邊當壁花,腦袋微垂,眼角略微飄起,不動聲色地打量來人——三個男人。雨歇斷定中間那個打扮得一場奇怪的家伙便是方才說話的那人,話說她乍一眼看去時沒做好心理準備,一不小心就被雷了一把。作為一個貌似還有點地位,至少在這種場合說得上話的男人,這打扮得未免太花哨了吧?總有那么點不正經的感覺!
至于其他兩個小童子,那都是小嘍啰一樣的存在,長得粉面桃腮,唇紅齒白,低眉順眼的姿態比她還要柔順,相當之受!
若不是那平坦的胸部和明顯的喉結還有相當濃厚的雄性氣息,雨歇絕對懷疑他們就是女人假扮的。
雨歇不承認自己是在嫉妒!
金蟬子不冷不熱地道:“客氣,倒是我們不請自來,平添了些許麻煩。”
來者也不在意他的冷淡,依舊謙遜無比:“哪里哪里,分明是我族人不像話,沒大沒小不識好歹……阿駑,還不向貴客道歉!”
阿駑腿都軟了,她平日里甚是囂張,可也沒有族長大人囂張,如今連族長大人都這么客氣,她哪里還敢不客氣。當即伏低了身子,誠惶誠恐道:“對不住!是阿駑的錯,還請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了阿駑!”
金蟬子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卻沒有接話。于是那阿駑便維持著伏低身子的姿勢,原本就露出大半的胸脯這下是真真的完完整整地露了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兩個原本沒什么存在感的小童子頓時眼睛亮了,目光翻譯出來就是一句話——要撲倒要撲倒!渾身散發著比原本還要濃重許多倍的雄性荷爾蒙氣息,嗆得雨歇只想一頭撞死!
——看來這種調調的女人在這騩山還是挺受歡迎的嚒!
雨歇瞇著眼睛欣賞了一會,雖然這張臉已經是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當然也可能是雨歇自己眼睛比較挫。但是這胸器可沒有化妝,純天然無污染,還是非常有看頭的!絕對的返璞歸真之美!她目光一掃全場,兩個小童子就不用說了,不斷升溫中。宣情作為一只遲鈍的美女蛇,自然沒什么反應。至于那絡腮胡子的男人……倒是挺讓人好奇的。他可是完全沒有一點點的意動的樣子。
雨歇側頭去看金蟬子,想看看這香艷風光下自家師叔會有的反應……顯然他沒有,他的目光壓根沒往那上頭去。
絡腮胡子男人清咳一聲,開口道:“貴客來我騩山想必是為了參加我騩山百年盛會,還望莫要為了這區區小事壞了心情。盛會即將開始,貴客里邊請。”
金蟬子不為所動,“你可想去瞧瞧?”
頓時在場五人十道目光統統投射到了雨歇身上,其中以宣情和絡腮胡子的目光最為炙熱,熱得她差點跳起來。雨歇表示壓力很大,半天才反應過來師叔竟是在問她的話——這是把她推在了風尖浪口上了么?師傅好過分!雨歇眼淚汪汪地指控他。
宣情忍不住勸道:“雨歇妹子,既然來了便去看看吧,那可是我們蛇族百年一度的大盛會,你定會不會失望的。去看看吧……去吧去吧!”
絡腮胡子的目光從宣情身上掃過,落在了雨歇身上,“妖界萬蛇以我騩山蛇族為首,雨歇姑娘不想去瞧瞧?”
雨歇捂著脆弱的小心肝,訕訕道:“去瞧瞧……也好。”
金蟬子宛轉一笑,頓時猶如千樹花開,繽紛亂人眼:“那便聽你的。”
我凸!什么時候她變得這么重要了她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