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歇的認知裡,胖一點的娃娃比較健康。
按照這個標準來看的話,江流這種的,完全就是非常不健康的典型。
這種事情,雨歇是絕對不會縱容的。金山寺沒錢養(yǎng)不起江流,她就自己養(yǎng)!
江流不愛吃葷腥的,這一點跟雨歇完全不同,她是徹徹底底的無肉不歡。換句話來說,江流其實是個很挑食的傢伙。可憐雨歇一個黃花大閨女硬是整成個老媽媽一樣的,天天爲了怎麼做菜而煩惱著。
雨歇對自己的要求是,做的菜味道可以不好,賣相也可以不好,但是一定要補!要營養(yǎng)!
她自己下山去集市裡買了一大袋上好的精米,又去買了一些菜籽,還順便買了幾隻小雞仔。精米放在屋子角落的米缸裡,那米缸還是從金山寺裡順來的。菜籽則播種在院子裡頭,她澆了點水,就放任不管了。她甚至自己摸索著做了一個小木屋子用來養(yǎng)小雞。
事實證明這並不容易。
凡間的雞……實在是太脆弱了。在養(yǎng)死了第三批之後,雨歇深深的,深深地產(chǎn)生了從妖界抓幾隻雞妖回來養(yǎng)著的想法。
爲了不要太過驚世駭俗,主要還是爲了不要嚇到江流,她忍了。
江流每日晨起時有沒有在金山寺用過早飯雨歇是不知道的,但是每次他上山砍柴時,雨歇定然是會做好早點讓他吃下去的。他的身體太虛弱,雨歇雖然早有補魂的想法,奈何基礎(chǔ)跟不上,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卻不能付諸於現(xiàn)實。這感覺還真不好受!她現(xiàn)在首要的目標就是讓他的身體素質(zhì)跟上去。
煮飯的水雨歇用的是紫竹精露。好在她早有準備,紫竹精露她收集了許多,一時是用不完的,也省得兩頭跑。
長久下來,她的煮飯技術(shù)已經(jīng)很嫺熟了。每次煮出來的飯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半生不熟。而那些小雞也慢慢變成了老母雞……順便提一下,她把公雞都宰了。只是院子裡的那些菜籽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連點苗苗都沒有冒出來,簡直像是扔銅板玩似的。
好吧,她承認,她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讓她覺得很滿意的是,小江流在她的努力餵養(yǎng)之下,終於變成了大江流。他十歲那年,個子已經(jīng)躥到了雨歇的肩膀處,看起來也是個四肢修長的漂亮小少年了。他的頭髮很是漂亮,黑黑軟軟的,像是上好的綢緞。雨歇每每摸著他的長髮,都覺得分外惋惜……這麼漂亮的頭髮,竟然要被剃掉!
作孽啊作孽!
雨歇估量著他的身體應(yīng)該足夠結(jié)實了,便開始拿了精露泡金丹給他喝,金丹雖然香,但是如果是以補魂之術(shù)爲前提的話,那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事實上,每次給江流補魂,他就等於承受一次裂魂的痛苦。這前世的事情雨歇不好明說,只推說他身體不好,需要用這種方式強身健體。她料想這是很痛的,但是沒有想到會是那樣的痛。
第一次給江流補魂時,他一聲不吭的,等結(jié)束之後,雨歇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痛暈了過去。
江流絕對不是一個吃不了苦的孩子,事實上,他很堅強。連這麼堅強的人都承受不住的疼痛,雨歇覺得有些心涼。
而她原本打算是在一年之內(nèi)將那七塊碎魂補齊的,後來便改成了半年一次。
可能有點慢,但這種事情,也確實是急不得的。
平常無事的時候,雨歇便在這山林裡逛逛。幾年下來,她將這不大不小的山林摸了個透。當(dāng)然,每年的冬季她都不會在這裡度過,她勢必是要回紫竹林去睡足兩個月的,順便還可以補充一下精露。原本她便是睡三個月也無事,不過她並不放心江流,是以在紫竹林睡過最難熬的隆冬,她便吧嗒吧嗒趕回來了。
第三年的時候,她甚至還在山林深處找到了一個湖,那湖很是隱蔽,離她的房子也有些遠,並不在她平日的活動範圍之內(nèi),不過湖水很清澈,也很深,這個發(fā)現(xiàn)委實讓雨歇激動了一把。如此一來,她也就不必每次想要洗澡的時候偷偷摸摸下山去了。這個事情,她自然沒有告訴江流,這畢竟是私事,也沒什麼說的價值。
那一日玄奘砍完柴之後,雨歇陪著他用完早點,便目送他下山了。如今是第四年的夏日,江流十歲,她不知道多少歲。這年夏日\比往常要熱許多,她穿得也越來越單薄,雖然江流還小,沒有男女大防之說,但是她總不能就裸奔了。那陽光灼灼,幾乎是要把人曬化了去。即便身處林中,但是那灼灼之感還是讓她渾身都不舒服。晚間有風(fēng),還能夠熬下去,白日裡那是不動都覺得煩躁的。唯有泡泡冷水能讓她清醒一點。
她這樣想著,便迫不及待跑去那湖了。
白日裡她是來這裡游泳的,自然不會將衣服都脫了,只不過那一聲褻衣紗裙一沾了水就貼在了身上,跟沒穿也沒什麼兩樣。她的原形很是……壯觀,爲了以防萬一,她便也就沒有化出來,就這樣在水中游來游去。作爲一條水生生物,她平日裡放在岸上走的時候,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但是如今一放回水中,那身姿卻是格外吸引人的。
她在水中游得很是婀娜多姿,腰細長,一擺一擺的甚是好看,烏黑的長髮披散開來,隨著身子的動作舞動,襯著花瓣一般漲開的白衣,很是窈窕美好。
若是原形的話,這樣的動作應(yīng)該是美麗可怖的。但是現(xiàn)在是人形,所以這樣的姿態(tài)便只剩下了美麗。
當(dāng)然,雨歇本人是不會覺得的。她現(xiàn)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水挺涼快的。
這裡雖然偏僻,但並不是了無人煙的。
雨歇太忘我了,以至於忽略了這一點。不過再忘我,也不會忘到別人到了她的地盤都無知無覺的地步。作爲一個天生的獵手,這點敏銳度,她還是有的。
她能感覺到有人在偷窺她,目光很是炙熱。
本來她也沒露什麼肉,別人要看,她雖然不爽,但是也不會做什麼。頂多事後封了他的記憶,省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她長得不算太美,也不羨慕那些太美的女人,更是厭煩那些女人因爲太美而惹出一大堆麻煩事來。
她最討厭麻煩。
偏偏那人光看還不夠,竟然比她還忘我地走了出來……
結(jié)果很明確。
雨歇抽搐著嘴角,把他狠揍了一頓,直接廢掉,又封了記憶,丟下了山。
當(dāng)天晚上下了一場雨,天氣在極熱之後終於來了個大轉(zhuǎn)變,溫度降下去了不少。晚間雨水淅淅瀝瀝的,竟還有兩分涼意。
這樣的天氣最容易讓人倦懶。雨歇早上迷迷糊糊醒來時,看到一個人影站在牀前看著她。她腦子還不是很清楚,當(dāng)即便嚇了一跳,下意識便想一掌劈出去。那一掌劈到一半便停了下來,雨歇一巴掌不輕不重拍在他的腦袋上:“你貓啊!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的!你想嚇死我啊!”
江流也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悶聲悶氣道:“我……”
雨歇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你的臉怎麼了?怎麼這麼紅?”這傢伙從小就愛裝大人,整個一面癱,也就娃娃時期可愛點,到後來那副樣子實在是讓她非常的沒有成就感。如今這臉紅紅的樣子……真是分外可口啊!
她伸手去摸他的臉,卻被他側(cè)頭躲開了,雨歇眉毛一蹙,正想教訓(xùn)他一頓,江流突然低低解釋:“外面熱。”
雨歇狐疑,今天這天氣,應(yīng)該不算太熱吧?
江流的臉色慢慢平靜了下來:“走得急了些。”
“那麼趕做什麼?我今天都沒有起來,你先去砍柴,回來以後我再做飯給你吃。”她伸了個懶腰,衣衫鬆鬆垮垮地垂下來,露出大半個圓潤的肩頭,看得他不自然地扭過臉去,面頰上浮起了一抹淺淺的紅暈。
雨歇眼尖看到了,“撲哧”一下便笑了出來:“你害個什麼羞啊!我都沒有害羞!你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娃娃羞什麼?哈哈哈哈……你才十歲啊十歲!別裝大人好不好?……”她笑得花枝亂顫,衣衫越發(fā)凌亂。別說是十歲,就是二十歲三十歲也不夠她看的啊!對於她這隻千年大妖怪來說,百年都是彈指一揮間,一點分量都沒有。
江流沉默了片刻,轉(zhuǎn)身出去。
哎呦,生氣了!
雨歇連忙捧著肚子追出去,一把靠在他的肩上,“哎哎……小江流,你莫不是生氣了吧?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麼?乖,彆氣了。”
他突然回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我不是小孩子。”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經(jīng)是小大人了呢。”
這語氣……分明實在找抽啊!
他不再說話,直直地盯著她,目光很是認真,有點小小的期待和失望。
雨歇終於止住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吧,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長大了。”不過再怎麼長,對她來說,還是小孩子啊。這後半句雨歇吞進了肚子裡,好心地不去打擊他。
其實仔細聽,這句話也不過是敷衍。
但是江流卻當(dāng)真了,一剎那,還帶著稚氣的眉眼舒展開來,脣角的弧度慢慢放大,放大。
雨歇愣了愣,至於這麼開心麼?
作爲一個老妖婆,她可是巴不得自己年紀能小一點呢。
他突然抱住了她,少年的手臂很是修長,雖然瘦,但是很有力量,雨歇受驚,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任憑他將自己緊緊地抱進懷中。“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後也別再把我當(dāng)小孩。”他鬆開她,隨手撿起那柴刀揹簍便大步走出了門外。
雨歇後知後覺地喊:“你去哪裡啊?”
他揚了揚手中的刀:“砍柴。”
雨歇站在原地,擡起手比了比自己的肩膀,半晌才笑笑:“還說不是小孩子……今天做的事情就比往常還要幼稚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