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便是綁走展英鬆等人的罪魁禍首。——仁義山莊的人一直是這麼推測的,所以便一定要沈浪給他們一個交代。再加上金無望又是快活王坐下財使。於是,與沈浪分開的朱七七和金無望便倒了大黴。
金無望是條漢子,仁義山莊的人也是英雄,但唯恐天下不亂,金無望的弟弟金不換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小人。金無望以一擋三,攔住了追捕的幾人,給朱七七騰出了逃脫的空間和時間。
朱七七並不是個迂腐的人,她深刻的知道自己留下更是累贅,毫不客氣拔腿就跑——她只願她此去能搬到救兵來救他。
好在幸運女神總歸是眷顧她的——她遇上了熊貓兒。兩人敘舊說笑片刻,便追著金無望與仁義山莊幾人留在雪地上的足跡而去。
熊貓兒不愧是天生就做大哥的人物,分析起來頭頭是道,憑著這雜亂無章的腳印便尋了個八九不離十。他指著其中一行足印道:“這些足印,足尖向外,顯然是他們離去時留下的,但這其中,卻少了金無望的腳印……”
朱七七驚呼道:“如此看來,莫非他已被人擒住,擡著走了!”
熊貓兒苦笑一聲:“想來只怕是如此了。”
朱七七急出了眼淚,更是百般請求著熊貓兒幫他去救金無望。熊貓兒卻清楚自己縱然能追上他們,從這麼多高手中救出他,也是難如登天。但是,世上又有哪個男子能拒絕自己心上人的流淚哀求呢?
兩人再次追著足跡狂奔,心中俱是心事重重。但他們一路追到山中,那散亂卻不乏規律的足跡竟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竟像人都忽然騰空離去一般!
兩人正值奇怪之際,突聽山後峽谷間突然傳來一陣蒼老卻嘶啞的求救聲!隨聲尋去,只見那斷崖邊果然有兩隻手死死的攀附在邊緣,雙手已愈青色,看來支持不了不久。
熊貓兒頓覺此事有些奇怪,但他卻做不到拒絕朱七七脫口而出的請求。他一步躍到崖前,俯身捉住了那人的手腕,誰知就在這時,那攀住懸崖的兩隻手掌忽然向上翻起,直扣熊貓兒命脈!熊貓兒毫不提防,哪能閃避,頓時被她拉下了懸崖!
“啊——”熊貓兒慘叫之聲未畢,就聽一獰笑淫邪的笑聲發出,那女幹詐之人的人影便翻了上來。
朱七七驚魂不定,又親眼見熊貓兒葬身崖下,心中怒極,但看清這人的模樣,汗珠卻一粒一粒的滲出來,手腳也跟著抖個不停。——這人正是將她和白飛飛易容成那番醜模樣的人,快活王坐下的色使!
但朱七七卻忘了,色使在她面前露出來的模樣便是易容後的老太婆,她能易容,別人……自然也能易容。所以,這人不是江左司徒,而是那見他們離開,便沒停止過盤算的王憐花!
披著老太婆皮的王憐花口中傾吐的話語似乎是這世上最動聽的情話,但聽在朱七七耳中卻像一條冰冷黏膩的毒蛇纏住了她□□的身體。
王憐花看著朱七七那害怕得發抖,卻又逞強的表現出一副不畏懼的模樣,心中的快意和殘酷的滿足感慢慢的在他的心裡膨脹,瀰漫,讓他更想狠狠的欺負眼前的女子。他抓住朱七七的手掌,將她帶到懷裡……
朱七七不但是個漂亮有趣的女人,還是拴著沈浪的女人。王憐花在那墓葬之時,便在暗中看的很清楚——沈浪願意爲朱七七舍下右臂與願意舍下生命有什麼區別?人人都道看不清沈浪的半分心思,但他卻看出,這世上若有一個人能讓他致命,那這個人一定會是朱七七!而沈浪對於朱七七,便是魔障,是冤家,有了沈浪,朱七七便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不顧了……而他只要把握好這兩人間的關係,何愁不能心想事成?
不過……他的眼睛餘光掃過他推下熊貓兒的懸崖,腦中閃過迦南迷迷糊糊的睡顏,眼眸中的淫邪之光漸泯,冷酷之色閃過。——貓兒啊貓兒,你千不該萬不該讓南兒對你產生興趣,也不該與沈浪交好,你若是站在沈浪那一邊,我豈不是要多費功夫?不如現在便除了你……
他抱著朱七七一步一步的走到斷崖邊,垂首瞧了兩眼,臉上又勾起了那抹無所謂的猙獰之笑,道:“你這癡心的貓兒倒還有些本事,居然用他的貓爪抓住了一樣東西,到現在還沒掉下去。
朱七七驚喜脫口而出:“他還未死?”
老太婆版王憐花輕笑道:“是啊,你可要看看他?”他抱著她的身子往懸崖外一送——他不知在她眼中的熊貓兒是個什麼樣的模樣,但他卻知道她心裡此刻必定又再次充滿了希望。
王憐花悵然道:“死,真是最奇怪了,有些人想死,卻困難得很,但另一些人要死,卻是說不出的容易……”
語聲之中,他突然飛起一足,對崖邊一塊巨石踢下。這石塊帶著震人魂魄的聲音滾了下去,又帶著另一聲淒厲的慘叫。
朱七七嘶聲痛呼,卻又在半途中戛然而止——因爲崖下的慘叫截止了。她整個人瞬間就沉浸下來,身上充滿了死寂之氣。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她的眼神空洞而冷酷——她彷彿看見了熊貓兒是怎麼被撞下去的,然後又被撞成了怎樣的血肉模糊……
希望之後,便是更大的絕望。王憐花滿意的勾起了脣角,抱著傻了的朱七七一步一步的朝自己安置在這山中的落腳點走去。——李長青金不換等人的腳印在附近忽然消失,不過是因爲他們走了小徑,進了他佈置的密窟。展英鬆等人在踏進仁義山莊那一刻便立即身亡,沈浪難辭其咎,他只要裝作尋找沈浪與他們套近乎,便輕而易舉的將他們引到此處,再謀其他……
朱七七=沈浪的線=朱富貴=巨大的財富。王憐花心思流轉一番便又有了盤算。他將朱七七安置在一間精緻的房屋之中,自己卻轉身離去,卸下那江左司徒的僞裝,化作了另一張臉——沈浪的臉。
女人啊女人,愛你的時候恨不得將你捧到天上去,恨你的時候卻又想盡辦法將你和她一起拖入地獄。朱七七對沈浪一腔真心得不到他的迴應,本就心存憤懣,他若再添一把火會怎樣?
他離開了溫暖精緻的房屋,踏進了黑暗潮溼的地牢,風采飛揚的魅力被卸下,換上了些微的頹唐,卻又在頹唐中有著他人所沒有的從容——這便是沈浪的感覺。他實在很想再勾起一抹沈浪式慵懶的微笑,怎奈每個人都有他獨特的風采,這一番印到骨子裡的味道是怎麼也學不會的。
一切已準備就緒,只待獵物入網——他已經派人去逼問朱七七。朱七七那樣好強的性格是怎麼也不會妥協的,於是他的手下再將她投入他現在所處的地牢……王憐花版沈浪的臉上終於勾起了一抹笑,只是這抹笑依舊是屬於王憐花的。——逼問朱七七這個過程不過是爲了他的準備騰出時間罷了。
驚疑的淚,歡喜的淚,砸在王憐花版沈浪的身上幾乎能燒灼他的皮膚。就算在這樣艱苦的境地裡,她看見沈浪的一瞬間,似乎就變得跟平時不一樣了,之前的害怕和彷徨早就消失不見,身上所迸發的光彩幾乎能刺傷人的眼。
朱七七是個熱情而多情的人。別人對她好,她也會不顧一切的回報,但不過只是一時的激情罷了。但她對沈浪卻不一樣,這樣的情感,就像一根柔絲,千纏百繞,束縛著她,刻骨銘心,掙也掙不開,斬也斬不斷。
她的眼裡閃著光,充滿著無限的柔情和悽迷。只不過這樣的情感不是給王憐花的,而是給沈浪的。
沒有一個人,從沒有一個人這麼看過他。
王憐花突然間明白了,他喜歡朱七七的原因,憎恨沈浪的原因。喜歡朱七七,不如說喜歡朱七七身上的溫度;憎恨沈浪不如說是嫉妒。
事情就像他意料中的那樣發展。朱七七對沈浪的皮掏心掏肺,她甚至將她父親留給她的鉅額財產憑證都給了他。但達到目的的王憐花卻一點也不高興。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像是被一塊石頭狠狠的壓著,喘不過氣。他突然很想扯下自己的面具,看她痛苦憎恨憤怒的模樣。
但他忍住了。消極的念頭對於王憐花來說只會一閃而過——一切以大局爲重。
他帶著朱七七,趁著有人來送飯之際,假意用饅頭打掉了看守者,逃出了地牢。但卻撞上了早就等在外面的金不換、連天雲等人。他抱著她,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按照看似沒有頭腦實際卻計算好了的路線,闖入到一間精鋼所制的房屋內。——別人進不了,他們也出不去。
似乎,已完全掉進了絕境。
朱七七垂首道:“我雖不能與你長相廝守,但在我們臨死之前,這短短的兩三天還是屬於我們的……”她的語音顫抖起來,王憐花的心卻飛了起來。
不錯,不錯,就是這樣。他從來都沒想過困死她。他不過是用沈浪的身份爲她演一場操心掏肺的戲碼,騙了她,再想個法子脫身,然後她便會恨沈浪一輩子,找沈浪報仇,而沈浪絕計不會傷害她的……
“沈浪”在朱七七顫抖的勸說下一個翻身,緊緊抱住了她溫暖的、嬌小的,正向上迎合著的身子……
“嘭!”正在這時,那本應堅硬無比的精鋼大門竟忽然打開了!
朱七七和王憐花版沈浪均是一驚。
冬夜淒厲的風從開著的門捲進來,撩起門前人披在肩上的黑髮。雪地的反光照的她因風颳而變得蒼白乾燥的臉愈加的冷硬。
王憐花和朱七七迎著雪地清冷的反光看過去——她雙眼放大,黑色的瞳仁深沉如潭,嘴脣乾裂,幾乎滲出了血,纖細的手指握著出鞘的利劍,此時卻已有些放鬆的垂在雙側。
最開始的堅硬過後,她似乎又飄忽起來,如平常一樣,淡的幾乎融進夜色裡……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爲了尋找王憐花而來的迦南!
作者有話要說:王公子果然陰險毒辣……咳咳,這下,對朱七七的感覺理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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