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世忠面色一喜,挑眉望向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林安然道:“當然,災民是從江德縣那邊跑過來的,據說是江德縣的縣太爺和幫派勾結,哄抬糧價和藥價,逼得災民們背井離鄉,很多災民一路向北去燕京城,他們不光是要去謀一條活路,還要上京狀告。”
“金益德那個狗東西,不好好治理轄區,倒是給我們增添了不少麻煩。”侯世忠罵咧一句,看向她問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解決災民越來越多的法子?”
“修書將實情上報,等我將治理魚疫的方子弄精準后,確定有效后,再修書一份給江德縣的縣太爺,他要不要治是他的事,但是一旦在江德縣有所作為,便能從源頭解決問題,不會再有更多人出行。”
林安然想了一下,看向侯世忠,道:“不過我覺得這個事情,侯大人還是親自跑一趟兗州,告訴知府大人,由著知府大人出面,江德縣的官員才能按照書信照辦,另外還能讓知府大人控制整個兗州的災情。
“等這個事情一過,上達天聽,你們可都是立功之人了,這種賺名聲的好差事,大人一開始就不應該拒絕。”
侯世忠聽著林安然頭頭是道,而且十分令人折服。
他無奈一笑,道:“我也就是這秋風鎮的父母官,第一時間自然只想自保,護著小鎮安穩就行,并未考慮太多,誰知道竟然有朱賊那樣心懷毒計之人,倒是讓本官變得被動了。”
林安然毫不客氣地嘲諷:“人家朱舉人都知道趁亂為自己做勢,侯大人確實不如朱舉人明智,只是朱舉人就想著為自己揚名立萬,但凡他真是一心為民,恐怕這事我也沒那么容易控制。”
侯世忠抬手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道:“那是,要不說你這丫頭厲害,你且安心去辦事吧,明日一早本官就將第一批錢糧送去林氏糕點鋪交予你。”
林安然點了點頭,眸光悠悠地望向侯世忠。
“大人,公事說完了,咱們再聊一下私事吧。”
“啊?什么私事……”侯世忠看著林安然不喜不怒,莫名心慌。
林安然眸光一狠,質問道:“災民來之后,大人先是派了家兄林安知去災民最多的南城門值守,而后又在剛才將蔡捕頭和家兄派出來傳話,想要安撫暴亂,見情況不對,大關衙門,讓他們幾個人成為眾矢之的,我想著應該不是巧合吧?”
侯世忠眼肌一顫,看著林安然有些慍怒的模樣,趕緊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否認道:“這不是巧合,本官這不是想讓他立功嘛,你四哥來了衙門后,做事辦案都十分可靠,是個能好好鍛造的人才,本官想重用他提拔他而已。”
林安然冷笑一聲:“大人,近日咱們兩家發生那么多不愉快,你覺得說這個話,能讓人信服?”
侯世忠聽著差點摔下凳子。
這小丫頭,怎么突然戾氣那么重。
但是眼前是緊咬關頭,侯世忠也并不想和林安然產生過節,道:“那是自然,本官可不會公報私仇,等這個災民的事情過后,本官會立即提拔重賞林安知的,你且放心。”
林安然淡淡掃了一眼侯世忠,站起身道:“那民女就替四哥多謝大人的栽培。”
話音落下,她退后三步,轉身離開了正廳。
封晟和林安業也站起身,給侯世忠行了個禮,便轉身離去。
侯世忠坐在椅子上良久才回過神,這林安然,可真是厲害,連他剛才都有了被震懾住的感覺。
但不管怎么樣,他這頂烏紗帽算是保住了。
而且很有可能升遷有望,侯世忠立即改變了心態,迷途知返,按照林安然的主意,先后寫了三封書信送出去。
第一封給了兗州知府馮元,告知實情,請求援助。
第二封信給了泗萊縣,告知實情,預防災情,請求援助。
第三封信則是饒過江德縣令給了離州知府,淚灑血書,控訴江德縣縣令不為民做事,哄抬價格,導致災民流動,還將他們要上京告御狀的消息告訴離州知府。
只要事情關己,沒有人會置之不理。
如此,便能在源頭掐住問題。
等三封信都派人快馬加鞭送出去后,侯世忠靠坐在太師椅上,越想越覺得林安然那小丫頭,當真是妙不可言。
這下別說她是什么菩薩點化的童子了,就說她是菩薩轉世,降臨到秋風鎮造福百姓的話他都信了。
侯世忠隨后又叫了蔡捕頭林安知他們一番聲淚俱下的說了自己的意圖,還表明事后會嘉賞他們,這才平息了屬下們心中的怨火。
從正廳出來,蔡捕頭看向林安知,道:“你有個好妹妹啊!”
林安知一愣,有些不解。
“師父,你這是什么意思?”
蔡捕頭微微勾唇,笑道:“若不是你妹妹,恐怕侯大人還會繼續給你穿小鞋,只要你辦錯差事,遲早要受罰,甚至喪命,同時也是救了我一命。”
如若不是林安然及時站出來化解了暴亂,安穩災民的心,他們幾個人壓根不是幾百個災民的對手。
現在想想,蔡捕頭還心有余悸。
林安知反應過來,心里五味雜陳。
他一心想當個好捕快,是真的敬重侯知縣,卻不料他心胸會如此狹隘,以權謀私,公報私仇。
可侯家和封家的婚事,是侯謐自己行為不妥被封家拒絕,他小妹出手教訓,也是侯謐幾次三番自找苦吃,怎么能遷怒他們家身上?
真是荒唐!
這一刻,林安知忽然不想當捕快了,覺得跟在侯世忠這種人身后,沒什么前途。
但是他舍不得師父,至少蔡捕頭是真心把他當徒弟,教他查案練武,做人做事。
蔡捕頭看著林安知滿臉復雜,道:“你也不必多想,官場如戰場,人心詭變是常有之事,可能上一刻與你親如兄弟,下一秒便能插刀入骨,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別太較真。”
林安知微微捏起拳頭,到底還是少年意氣,難以平息憤怒,道:“可那樣的大人,有什么值得我們為他效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