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文焜修整軍隊,備足糧草,又派出探子往前后去探。沒幾日,兩路探子回報,遂派人攜公文往文德關去。
甘文焜一路過了四關,此事已被駐守在施秉偏橋衛的守將江義知曉。此人早有異心,吳三桂反叛之初他便掛白旗投降,如今甘文焜正好行軍過他的防區,自然好生計較不能如前人錯失良機。于是江義收編附近綠林組織過往殘部,每日操練兵馬只待時機。
這日接報甘文焜行軍位置和軍隊編制情況大為高興,當即重申軍紀,言明賞罰,擂鼓而發,浩浩蕩蕩約有八九千人之多。
這日甘文焜率領軍隊走出幾日已近文德關,忽聞急報身后有軍隊追來,不知道是敵是友。
“數量多少?”
探子道:“約近萬人。”
“大人,怕是來者不善?!毖帕嫉?。
“帥旗上所寫何字?”甘國城問那探子。
“旗幟為白色,正中大旗上書‘江’字?!碧阶踊卮?。
“人數之多,這附近的就只有一個地方能有——偏橋衛!此人在此多年經營,頗有人脈手段?!备蕠堑?。
“既然是執白旗,便是已經投降了吳三桂。他今日明目張膽而來,定然是胸有成竹。”甘文焜道。
“大人,可如何應對?”
“如今別無他法,只有急速進軍趕至文德關內,方可一守?!备饰臒j道。
“父親,此人素有手段,行軍打仗也不講求章法,我們須得萬分小心謹慎應對?!备蕠窃鐜啄瓯懵犨^此人名號。
“兵力懸殊,只望能進關固守,或可等到皇上派來的援軍?!毖帕歼M言道。
江義自己率三千輕騎兵為先鋒,令副將率其余步兵跑步行軍,再令糧草輜重殿后。不到半日,三千先鋒望塵而追。
“大人,敵人約三千輕騎由身后追來,只有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了?!碧阶訄蟆?
“如此之迅速——”
那江義率領三千輕騎兵乃是快馬加鞭,甘軍最多是跑步行軍,二者速度懸殊不能同日而語。
甘軍抵達文德關時急傳守將開城,那守將整冠而至一番細看方下來開城迎接。
“恭迎甘大人光臨!”
轉眼之間江義率部已在一里之外。
“稟報將軍,一里外有軍隊出現,約三五千之多?!焙鲆惶阶觼韴笫貙?。
那將軍一驚,問之:“可看清楚了番號?”
“太遠,未看清楚,只見旗色全白。”探子答道。
“哦……”
“將軍,將軍?速速讓我們進城然后關閉此門固守,嚴防那江義來犯!”甘國城道。
“那江義十分兇猛,恐怕小將無能為力……”守將答道。
“將軍一念之間,你何故遲疑?還不出兵拒敵?!”甘文焜嚴令。
江義未到之前,守將不敢冒犯上官,此時江義已至,他又怕惹惱了他擔心殃及池魚惹火上身。守將本是軟弱之輩,心知抵擋不住,所以選擇置身事外兩不為難兩不相助,以作壁上觀??墒墙x遠遠便見城門打開,早已認為其有助甘之嫌疑,乃屬異類。如此解釋與守將,兩難之間也只好順從眼前了。
甘文焜見那守將優柔寡斷,只得急急地吩咐左右列陣迎敵,又命一隊登樓接管了防衛。那守將一見甘文焜自作主張并沒了自己什么事,一心想到自己性命攸關,便叫了副手不告而走。
江義來到兩軍陣前,開口便道:“孰來與我一戰?孰來與我一戰?!”
“休要狂妄,我來也!”甘國城喝道。
雅良打馬沖出陣來,及至近前方才見得那江義怒目長眉,手握長槍不言自威。那江義也非虛妄之輩,見來者模樣威嚴也是心內一懼,心道要小心應付。
當下一言不合立即動手。甘國城見他二人交手五十余,未分高下,便與其父商議。
“父親,此戰宜快不宜慢,倘若敵人后續人馬趕到,恐形勢極為不利,唯有一招制敵擒賊擒王,方有徐圖之計也。”
“可有什么主意?”甘文焜問道。
“讓兒去助雅良將軍一臂之力。”甘國城道。
甘文焜聽了這話,自己也并未想得良策,也只能如此一試。甘國城得了父命,策馬便出,殺了江義一個措手不及,險要得手。
“好家伙,欺我無人也!”江義道。
不消二十回合,江義明顯被動,處處防守。江義心知不能再戰,回身策馬便跑。甘雅二人緊追不舍,追出百步,江義反身忽然扔出一物,幸而甘雅二人已提防未被傷著。江義見一擲不中,又連擲二物。
“快救將軍,快救將軍!”江義軍中有人喊道。此人恐是深諳江義戰術套路,已知其身處險境十分危急。
當下江義數百輕騎打馬便來解救江義之危,這邊甘軍見勢,以為敵軍欲擒甘雅二人,甘文焜急忙下令全軍沖上去便去保護他二人后撤。
江義所部乃是騎兵,甘軍多是步兵,兩軍交戰,步兵完全處于劣勢。甘文焜見勢不妙,急命后撤至城下防御。江義騎兵既得了便宜便要趁勝追擊,不想追至城下已入弓箭射程之內,即見箭如雨下,人仰馬翻,江義急呼后撤。
甘文焜見敵人后撤,忙命全軍撤至城內關門防守。江義心道不妙,欲問步兵何在,轉身便見煙塵滾滾,近在咫尺。當下江義揮槍大喊:“隨我沖入城去!”隨即又喊道:“只要沖到城門下邊能無事!——有先到者賞銀五十兩,凡守住城門者賞銀一百?!?
真乃是重賞之下勇夫多。當下那三千輕騎奮不顧身向前沖去,猶如飛蛾補火。三千輕騎,三百步之遙,死傷無數。及沖入城下混戰,城上甘軍亦不敢放箭。少時江義余部步兵趕到,兵力懸殊,到底難以防守。
江義奪下城門,乘勝猛追。再經過文德關東門而出,甘文焜率部即在城下門洞據守一陣,但仍因不敵倉惶敗走。
出了關口,便入鎮遠。
江義絲毫不給甘軍以喘息之機,甘文焜率殘部一路向城內逃竄,且戰且走,無暇擇路。江義兵馬眾多,一路追殺,那甘軍所剩不過一二十人,再追,又有死傷。
甘文焜率眾幾時逃至一個渡口,上有一座浮橋可至彼岸。馬匹不敢上橋只得棄之,敵人追至,亦棄馬而追。雅良見此處浮橋橋面狹窄,確是一個防守的好位置,當下拜請甘文焜速走,自己斷后。甘國城欲留與之并肩作戰,雅良力拒,囑其好生保護大人周全。
鎮遠城,分府城和衛城兩部分,府衛以舞溪為界,南北而居。舞溪上分別有石橋五座互通府衛。
雅良所守的浮橋,乃是平日里往來商船停泊上下貨物所用。鎮遠乃是商業重鎮,衙門專設貨運碼頭于此官私糧食進出皆在這里上下貨船,因而又有“米渡”之稱謂。
此時,日已西斜。殘陽照水,紅火似血。往日寧靜祥和的舞溪重鎮鎮遠城,此刻正浸泡在一片廝殺和血泊之中。那雅良縱然武藝超群以一敵千,怎奈他也是血肉之軀凡夫之體,也有力竭體乏的時候。雅良死守浮橋一個時辰,終因一招不敵落入河中飄然而去。
甘國城領四卒保護甘文焜一路后逃不知何地。因已入夜,加之道路不熟,只好擇大道尋高出而行。逃罷多時,力竭腿乏,因尋了個隱蔽之處休息。少時見一路官兵路過,逢人便抓,遇人便問。
稍作休息,又尋路而走。走出一段竟至一座寺廟,見廟門大開,便疾步走入。正要商議,忽由寺內走出一干僧人。
“阿彌陀佛!”
甘氏父子嚇了一跳,忙去還禮。
“我聞大人到此,特率眾僧出迎?!?
“方丈何以知道是我?”甘文焜上前問道。
“大人,閑話少敘,請大人移步后院稍作休息,我已有安排?!狈秸勺尦鲋械?,請其速進。
“多謝方丈搭救之恩。”
“大人不必客氣,請吧!”
當下甘氏眾人隨僧進入后院藏匿,方丈又將武僧吩咐在寺門處,又請四位本寺護法師傅于大殿之內誦《地藏本愿經》。
未過多時,一隊官兵沖至寺門,方丈急出,問之:“佛門清凈地,軍爺來此何干?”
“老和尚,有人看見幾個人進了你這寺廟,快把人交出來?!逼淠嗽p言。
“軍爺,老衲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進來什么閑人,別人又怎么知道呢?”方丈立在門中,不讓。
“少要啰嗦,待我進去一搜便知!”
那官兵首領當即示意進寺搜查,被方丈一聲喊住,道:“慢著!本寺雖不大,但卻是洪武年間奉旨所建,乃是皇家理佛重地,爾等豈可擅入?!”
官兵首領乃是武夫,哪里能聽他這些,當即拳腳相加,將方丈打到在地。眾武僧欲起而護寺,怒目相向。正此時,寺內飛出幾個小物件,將沖在最前面的幾個小兵打翻在地,知嚇得余者一愣不敢作為。
“佛門圣地,休得放肆!”甘國城沖出來道。
“到底你們還是出來了,到如今,我看你們如何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