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兩卒引一道人至中軍帳下。
那道士眼看四十歲上下,黑須濃眉,飄然有神仙之貌,只見道人將手中棕色拂塵一揚,問道:“幾位將軍行軍至此,何故殺我一方生靈?”
甘文焜上前,見是一位道者,心有敬意,遂退了左右,禮道:“有禮了。”
這道人卻趾高氣揚不屑一顧,正色道:“此一山中,花木鳥獸皆受我蔭庇,如今卻遭隨意捕殺,大人可有話說?”
甘文焜心中不解,也不便辯駁,因說:“我等實在不知,還望道長見諒。”
大人直視,道:“見諒?事已至此,豈可‘見諒’二字作罷?”
甘文焜欲言,那雅良已站出來說話了:“這滿山的皆是自有,也不是你所養,抓幾只野兔野豬的你還管得著?”
“哈哈。別處講不通講得通我管不著,在我這望月山就講得通。”
甘文焜見道士刁難,趕緊止住雅良客氣解釋,只說下不為例,望乞原諒這回。那道士哪里善罷。
“老道,我家大人好言說與你聽了,既不是你養也不是你生,你這純屬是來找事無理取鬧來了,大人不必理會。”雅良欲命人送客。
雅良這話可是激怒了道士。甘文焜趕緊將他拉在身后。
“道長,我這幾百將士遠道而來不知道尊駕的規矩,要知道此處有這一規矩是萬不敢胡為的。所以還望道長海量寬恕一回。”
道人又斜視甘文焜,道:“打仗有打仗的規矩,地方有地方的規矩,我這山也有這山上的規矩。如今只要你依照我的規矩,大家便相安無事。”
甘文焜遲疑問道:“道長請說,甘某如何償還。”
“我這山上原本一十萬六千對鳥獸,一十億九千棵樹木。如今少了,要么將殺生的士兵交出來任我處置,要么你們就等我這山上的鳥獸樹木恢復了原來的數量。此其二選一,若不答應,休想從此山經過。”
雅良見道人無故刁難,此時真是氣極,怒道:“你這道士,你也太張狂了。區區一人,還能攔住我幾百將士?”
雅良話音將落,那道人已然躍身而起飛向遠處,只聞其聲:“既如此,那就只好叫爾等原路返回吧。”
霎那間,在山下官道之上,在兩側懸崖峭壁之間,憑空生出若干巨石。那巨石竟自行壘砌成了一道城墻,高一千丈,厚三百尺。這場景至叫甘文焜和眾將士看得目瞪口呆。
甘文焜等人靠近那巨墻一試,果然真真切切,抬眼都望不到頭。
“世間竟真有此等法術之人。”甘文焜嘆道。
眾人亦目目瞪口呆久而望之。
……
“父親,要是我們能有這樣的高人相助,豈非成功指日可待?”
“將軍,別想好事了,你沒見那道士是來故意找茬的?”雅良道。
“是又何妨,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們要是好好和他談談,告知天下大事詳實,或可化敵為友,助我伐吳。”甘國城道。
“我看將軍你是妄想了。我們與他本無恩怨瓜葛,就能無故加難……我看,多是反賊遣來的。”雅良由心不齒其人。
……
甘文焜一直不言,他在想的不是能請得這樣的高人輔助自己,而是眼下境況著實危險。后方守城不過二百人,前方遇此變故,若非真要去向這道長妥協應下第一個條件?可是甘文焜轉念又想,明明知道那道士故意刁難,要真交出幾個士兵豈非叫眾將士心寒?思索間徘徊不定,就聽他二人爭執。
“好了,不要爭辯,且想想辦法為上。”
甘文焜還是想找到那位道長向他解釋。于是帶了老四和十余士卒緩慢登上剛才道士停留之地。遠近高低仔細尋找一番不見蹤影,只得無功而返。
甘文焜可謂兩頭擔心。這里自己親自掛帥尚無計可施寸步難行,身后的貓坪嶺又是否安妥?正值憂心之時,那馬寶接報,怒摔茶杯,憤然而起。
“區區五十人,竟叫他跑出如此之遠,我要爾等何用?”
下立者無不膽戰心驚不敢言語,低著頭連氣都不敢喘。
“黃卓,我給你三千兵馬,你幾日能將甘文焜人頭提來見我?”
“不消半月!”黃卓稟道。
“我給你半月時間,拿不來他的頭,你就把你自己的頭割下拿來見我。”
黃卓領命而去。那探子無命不敢擅出,站在一旁候著。
“探了這么幾回,可有看見甘文焜軍中有異能者?”
“無。”
“既無,何故連連丟城?”
探子不敢答。馬寶見無人接話,命那探子道:“且去,繼續刺探。”
探子下去,少時無話。下立者中有一文職,其貌不揚其名不傳,適才聽馬寶問起敵人是否有異能者,此言倒讓他生出一個心眼。
“爵爺,我有一言,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馬寶看了他一眼。
“我結識得一位道人,此人法術高強,有變化萬象之能,要是得此人輔助爵爺,豈非好事。”
馬寶只當他夸夸其言,并不看好,因說:“如今我大軍壓境所向披靡,無不獻城歸順,哪里還用得著什么高人。即使有,其能有萬象之變,可謂虛夸也。”
這人見沒討著好,便不再進言。倒是旁邊另有一武將接話說道:“爵爺,如果用得上像他說的那樣的高人,我倒是有一人推薦。”
“哦?你也有神仙推薦于本爵爺?”馬寶哈哈大笑。
“小將會的這點小本事都是高人所授。”
馬寶來了興致,因想看是何能耐便命他施展一二。那小將軍也不客氣,便讓人騰出地方施展了兩次障眼之法。觀者無不驚訝稱絕。
“爵爺,我這點小把戲不值得一提,我那師傅可比這強上萬萬倍之多。”
馬寶一樂,即命他去請他師傅云云。
你道這人姓甚名誰,名喚作李青。此人原本也不過一名小卒小將,但他要去請的師傅卻不簡單,黑崖道人李左奎乃是。
話說三百年前,這李左奎巧遇申公豹遺落之物,里面就有幾本武功秘籍,但從武功路數又有異于申公豹。就這樣自學自練也就有了這些本事。此人因無師從門派,也就無人管束自由自在為所欲為。
當時黑崖道人教授李青一法,可在危急時用來救助于他。于是李青也不需去哪座大山找他,只要設案焚香念動咒語那黑崖道人便能感知。
話說這黑崖道人這日正在一洞中與朋友閑談,正遇李青做法求援。
“道兄,我有一徒此刻有難,須得前去一看。道兄且容二三日,等回來我再還席。”
說罷離去。翌日找至李青處詢問緣由,李青將事一五一十說了明白。
“我當是何緊急之事。你去告訴你家大帥,我已將甘軍困在貓坪嶺外五十里處,叫他速速派兵前去,定可一舉殲滅。”
“哦,如此,多謝師傅了。”李青十分高興。“師傅,馬爵爺有心要留你在軍中享福,不知道師傅可愿意?”
黑崖道人轉身道:“罷了,我還是喜歡自由自在,人多了難免有礙修行。我這就去也。”
說罷就往外走。
“師傅……”
“有要緊事時為師再來。”說時,去也。
送走黑崖道人,李青馬上去將事稟報馬寶。
“他既然前無去路,我看他還能跑去何地。”馬寶笑道。
“是呀,那個地方只有一條道可過此山,要想繞道而行……除非個個都長上翅膀。”
“只等吳王一到,我軍即可全軍移師東進。我們作為先鋒,當為吳王掃清障礙,大大小小的城池關口,順者生,逆者死,無有例外。”馬寶笑罷,正色令道。
話說兩頭,望月山下甘軍被困已兩日寸步未前。這日升帳議事。
“大人,那道士施展妖法令我軍不能前行。今已三日,若再無對策,恐身后有變呀。”
“我等苦思了二日也未得良策,莫非此是天意?”
“父親,非是天意,乃劫難也。不過是一妖道阻難,我看您讓我去找那為曾經指點我們的高人,他一定愿意幫助我們。”甘國城卻是知難而進。
甘文焜也突然想起此事,因拍手嘆云:“呀!我怎的忘記了這一件。你帶上幾人速去。”
甘文焜為保完全,因率軍后退十里駐扎。
且說甘國城帶著五人往當時村民描述之處探尋前行。因是正午時候,樹林里并無多少猛獸出沒,走得雖是細心謹慎但也平安無事。直至傍晚,林間光線昏暗,少時一陣獸聲傳來,嚇住眾人四處提防。再往前行日已落山,腳下已不辨物。
“將軍,都說天黑以后,老虎獅子都出來尋吃的,咱們可千萬別遇上啊。”
“遇上何妨,我們幾人還打不過一頭老虎獅子?”
正說時,不遠處傳來樹葉摩擦之聲。一行人駐足細聽,愈來愈近。時而身后又起動靜。
“不好,看來我們真遇到猛獸了。”
“怎么辦,將軍。”
“不要慌張。”“應該是兩只。”“隨我近前一看,先下手為強,我們先動手。”
五人尾隨甘國城矮身靠近那個聲音。本來光線十分昏暗,加之六人一心往前看著,哪里還察覺到別的。正要靠近那個聲音時,猛地從身后串出一只猛虎。那虎只“嗷”的一聲就將最末一人咬住,那人未及反應已經一命嗚呼喪命虎口。五人回頭一看嚇得四散奔逃。甘國城趕緊一聲叫住四人“不要亂跑,趕緊上樹”。四人得聞,趕緊選了身邊一棵樹往上就爬。這一夜五人膽戰心驚,好險幾回都要落入獸群,好在樹高枝茂,五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相互防守才度過長夜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