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苦酒入喉心作痛,天下第一有何用
官道。
筆直大道一路向東,兩旁綠樹成蔭,樹木高大挺拔,枝葉茂密,形成一條天然的綠色長廊,爲過往行人和車馬提供了涼爽庇護。
一輛馬車沿著官道緩緩前行,趕車的向遠一襲黑衣,頭戴斗笠,聽到身後姐姐妹妹的歡笑聲,臉上閃過一抹惡寒。
這倆人真能玩到一塊去,而且禪兒甘居妹妹,蕭令月佔據了絕對的話語權。
起初向遠也不信,聽著聽著才發現,蕭令月境界雖高,江湖經驗卻不及禪兒,後者刻意避讓,纔有了白龍師姐的滿滿威嚴。
細細再聽,白龍師姐一直在爲白虎師弟說好話,大抵是一些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委婉勸告禪兒別放在心上,比如她自己,已經放下了治療時的窘迫。
向遠對此不予評價,蕭令月一番好意,他心領了,但沒那個必要,他和妖女的關係遠不止左顧右盼,東張西望,血池之中,吻頸相擁,差點就把進肚條推了。
現在他肩膀上還有禪兒的牙印呢!
而且,蕭令月的好話太多了。
勸人的話說一遍就行,一直說,會起到拱火的負面效果。
向遠琢磨了一下,禪兒現在肯定滿肚子火氣,因爲打不過才笑臉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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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遠之所以駕車帶著這對好姐妹遠離京師,純屬閒來無事,出遠門做個支線任務。
無生界的時間流速和幹淵界不通,在這裡待上三年五載,對幹淵界也只是一眨眼,若非天地法理有恙,向遠都想常駐此地,突破了先天再回去。
蕭令月和禪兒傷得很重,前者因爲境界高、底子厚,先一步醒來。肉身方面的傷勢,包括根基受損,向遠憑藉一身藥力都能擺平,元神上的虧空,只能靠她們自己慢慢恢復了。
反正在哪都是待著,向遠靜極思動,決定去大離國東境逛一逛。
東武,刀劍雙絕,康狂師。
這位大俠如果真如向遠猜測的那般,是個欺世盜名的僞君子,他不介意刷了混個經驗。
不存在打不過!
說來慚愧,境界低微如他,抱大腿很有一手的,馬車裡不論蕭令月的大腿,還是禪兒的大腿,他都敢抱著不撒手。
哪怕康狂師夢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有著比趙浩然還高深的修爲,馬車裡的大腿也能收拾對方。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蕭令月和禪兒因傷不想動,動起來依舊是此界天花板,尤其是化神境界的蕭令月,堪稱水滴降臨。
既如此,向遠便沒什麼好怕的了。
他依舊保留那個賭約,黃天在上,如果他誤會了康狂師,後者真是一代大俠,就讓他被禪兒打至跪地,抓回去當星怒力!
順便說一句,紫禁之巔,兩敗俱傷,朝廷和江湖都元氣大傷。
朝廷這邊,陰謀家趙浩然沒什麼好說的,皇室爲了遮醜,捏著鼻子給戰死皇城的絕氣王爺安排國葬,追贈護國公、忠勇王,評價忠義無雙,他的死是朝廷的重大損失。
挽尊嘛,不寒磣!
真正的損失在六扇門,八大神捕沒了五個,三個重傷戶現在還在牀上躺著。朝廷本著大局爲重,釋放了十多位天牢重犯,讓他們戴罪立功,補上八大神捕的空缺。
根據向遠打聽到的情報,他親手送給六扇門的見面禮,一身紅的飲血夫人,此時掛牌神捕候補,搖身一變成了正面人物。
再有那晚賭場被‘千里一陣風’石雨生擒的雄霸,此時也放出天牢,爲朝廷打工賣命。
他倆洗心革面,不是因爲朝廷給太多,而是帶頭大哥沒了,有家不能回,不得不棄暗投明。
江湖這邊,趙浩然的兩具身外身,‘百變書生’章心遠是西境七十二路綠林總瓢把子,‘妖后’幽山仙雖不在大離國稱雄,但對北境擁有不俗的影響力。這兩股勢力,原本是趙浩然圖謀天下的本錢,現在沒了帶頭大哥,紛紛亂成了一鍋粥。
再有‘魔後’獨孤後身死,南境跟著騷亂不止,整個大離國可謂哪哪都亂,唯獨東境歲月靜好,一派世外桃源,不說穩如老狗,但絕對比老狗更穩。
向遠的目標正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東武’康狂師,準備出發前,詢問了好姐妹的意見,她倆都無所謂,在哪養傷不是養傷,出門透透氣就當散心了。
二人都沒有急於返回幹淵界的想法,兩界時間流速不同,無生界除了向遠,沒有能威脅她們的存在,養好了傷再返回幹淵界更爲穩妥。
向遠規劃了旅遊路線,直奔東境的路線上繞了一個彎,準備去陰山打個卡。
那裡有一位實力不俗的魔頭,外號陰山鬼王,坐擁羣鬼無數,要實力有實力,要勢力有勢力,四絕倒下後,他成了天下有數的強者。
刷了,必須刷了!
……
半個月的車程,黑色陰山遙遙可見。
此山終年雲霧繚繞,山體呈現出詭異的黑色,巖石嶙峋,形狀怪異,如同無數鬼怪的面孔,氣氛陰森,大白天也能聽到扭曲的嘶吼聲,彷彿是幽冥世界在人間的門戶。
陰山主宰便是傳說中的陰山鬼王,有人說他是個法力高強的鬼怪,形如遮天黑雲,輕輕一吸,便可將整座陰山的活物吸成乾屍。
也有人說,陰山鬼王其實是人類,練功走火入魔,才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他面容蒼白如紙,雙眼如同兩團燃燒的鬼火,身披黑色長袍,笑聲形同惡鬼。
具體是人是鬼,向遠不是很感興趣,精英怪而已,長相很重要嗎,推就完事了。
陰山腳下,植物枯萎凋零,陰風陣陣,四周瀰漫一股陰寒氣息。
馬兒受驚不願前行,向遠只得拉開簾子,對姐妹情深,關係突飛猛進的二女說道:“山路難行,兩位是在馬車上等我,還是跟我一起上山轉轉?”
“禪兒要去。”
禪兒一隻手舉起,另一隻手抱著蕭令月的胳膊,搖了搖:“師姐,車裡悶死了,我們出去看熱鬧吧!”
此時的蕭令月已經綁好了裹胸布,見禪兒乖巧可愛,欣然點頭:“便依禪兒,下去透透氣。”
“是啊,外面的空氣可新鮮了,沒有塑料味。”向遠吐槽道。
無論看多少遍,這姐妹情深的畫面都讓他難以接受,有種很奇怪的,橘勢大好的感覺。
他聳聳肩,找了棵歪脖子樹,拴好馬後,領著兩位美女上山給陰山鬼王掃墓。
明年今天,就是陰山鬼王的忌日,提前一年掃墓沒毛病。
“師弟,禪兒的表現你看在眼裡,師姐說得沒錯吧,你之前肯定誤會她了。”
耳邊傳來蕭令月的傳音,向遠面無表情,尋思著如何讓蕭令月跟了,你對禪兒這麼有信心,爲什麼不直接梭了呢?
“姓向的,這娘們兒是不是和你傳音了,是不是在說我壞話,賤婢都說什麼了?”
蕭令月的傳音剛結束,禪兒的傳音便緊隨而至,很離譜,明明是傳音,卻配上了咬牙切齒的咯吱聲。
向遠依舊面無表情,心頭默默回覆,是啊,她說你壞話,可難聽了,什麼腰很粗,又小小的,說你初具人形,長得很死板。
一時間,向遠格外期待,好奇哪天禪兒不演了,兩女會不會當場開撕?
有他向某人拱火,不愁撕不起來。
行至半路,前方狂風大作,風聲呼嘯。
狂風裹挾之下,一團黑霧彷彿從幽冥中奔襲而出,帶著淒厲尖嘯,以驚人之速向三人捲了過來。
陰風滾滾,四下哀鳴。
粘稠濃厚的黑霧如同黑夜降臨,捲起飛沙走石,將前方的道路全部吞噬。
向遠正疑惑陰山鳥不拉屎也就罷了,怎麼連個鬼影都看不到,懷疑自己把地圖拿反了。剛疑惑沒兩秒,便有鬼物上門,二話不說,拔出虎嘯刀衝了上去。
先天修爲,伴有天地之勢來襲,而且向遠還見過對方。
黑心鬼!
黑心鬼是陰山鬼王麾下得力干將,紫禁之巔的大決戰前,奉命去京師調查妖丹一事,在賭場和熊霸、飲血夫人賭鬥,被六扇門拿了個人贓並獲。
他仗著身法出衆,逃出六扇門的包圍,嚇得連夜跑路,回山稟報陰山鬼王,講明朝廷奸計,沒有什麼妖丹,騙老實人進京師的陰謀罷了。
本是怕死的胡編亂造,結果一語成讖,真被他蒙對了。
陰山鬼王見水這麼深,對後續京師放出的情報,全部反過來聽,說什麼都不肯挪窩。
什麼百變書生、妖后、魔後死在皇城,什麼六扇門損失慘重,誰愛信誰信,想騙他門都沒有。
再有突然坐化的靈光國師,他早就懷疑這裡面有問題了!
言歸正傳,蕭令月見向遠提刀衝向黑心鬼,不知他本領大進,只知築基對上先天絕無優勢,微瞇雙目,壓下了黑心鬼大半天地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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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想磨刀,師姐便助其一臂之力,但不會一幫到底,保留些許挑戰,磨刀纔有價值。
想到法寶,蕭令月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之前吃過虧,防備一手,免得向遠被對方法寶所傷。
哼,你這麼寵他,是不是打算牽走?
禪兒微瞇雙眼,壓下心頭怒火,笑嘻嘻出手,把黑心鬼匯聚而來的另一半天地之勢也壓了下去。
“師妹好厲害!”
蕭令月由衷讚歎:“論天地法理的掌控,師姐我在無生界遠不如你,但你千萬小心,此界法理有恙,不可深入其中。”
蕭令月說的是大實話,誇獎也是發自內心,只是禪兒自有一套翻譯器,牌子是陰陽怪氣,也可能是尖酸刻薄,故而聽在耳邊,誇讚之言滿是辛辣嘲諷。
師妹真是愚不可及,師姐我的修爲尚不敢過多參悟此界天地法理,你這點能耐就敢亂來,當真死字都不知道怎麼寫。
“哪有,師姐才厲害!”
禪兒心下冷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表現格外乖巧。
說起來,禪兒對蕭令月有如此大的偏見,絕不是因爲驚鴻一瞥給她十六歲的心靈造成了成噸打擊。
主要原因在於向遠。
一來,不喜自家的狗對別的女人搖尾巴,狗東西只要對她搖尾巴,討她歡心就好了。
二來,禪兒深信自己昏迷的時候,向遠對蕭令月講明瞭她黃泉聖女的身份,蕭令月就是再笨,也該知道了她絕非銀月宮弟子。
明知她是黃泉妖女,還成天姐姐只會關心妹妹、妹妹好可愛之類的虛僞客套,說明蕭令月心機深沉,演技滴水不漏,那對城府沒白長,都是貨真價實的狠料。
都是妖女,都不是好娘們兒,向遠憑什麼區別對待,彷彿只有她是妖女,蕭令月是好人一樣。
想想便各種不爽!
因爲是自家的狗,打斷骨頭還連著筋,這份不爽全轉移到了蕭令月身上。
總而言之一句話,要不是打不過,豈能容忍蕭令月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
唰!
孤星追月。
“啊!!”
向遠持刀立在原地,看著腳下翻滾成兩截的黑霧,無語轉過頭。
不是吧,削這麼狠,你倆擱這鬥法呢!
向遠很有逼數,知道自己能一刀將黑心鬼砍成兩截,不是因爲他又變強了,而是四條大腿太長了。
這種無意義的磨刀,他個人是不屑的。
正要讓兩女收斂一下,突然發現黑心鬼身上本就有傷,適才故弄玄虛,假裝自己超兇的,以此恐嚇路人。
恐嚇誰不好,恐嚇她倆,嚇壞了一巴掌拍死你。
向遠一刀抵在黑心鬼脖頸,狠聲道:“陰山鬼王在哪,是不是他把你打傷了?”
“陰山已死,康狂師把所有人都殺了,放過我吧,他就在山上……”
黑心鬼明顯被嚇破了膽,語序混亂,面孔霧化,時聚時散,眼中除了驚恐再無其他。
康狂師在陰山,還把陰山鬼王的勢力剿滅了!
向遠微瞇雙目,暗道得來全不費工夫,手握虎嘯刀,雷動九天+孤星追月,送黑心鬼繼續追隨陰山鬼王。
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
……
陰山,烈陽峰頂。
黑石遍地,寸草不生,遮天蔽日的陰雲被無形力量撕扯,打穿了一個大窟窿。
明媚陽光從這個雲窟窿中傾瀉而下,如同一道金色瀑布,照亮了整個峰頂,渲染一片金黃紅色,隱有幾分淨化的聖潔之意。
向遠踏步來到山巔,峰頂中央見得一道身影。
此人身軀魁梧,三十歲左右,眉如利劍,目光有神,鼻樑高挺,鼻翼寬大,生來便有一張正派威武,重情重義的面孔。
東武,刀劍雙絕,康狂師!
向遠:是了,就是這種面相,大反派不會有錯。
康狂師揹負一刀一劍,雙手拋開土坑,埋葬了棺材,立起一面石碑,上書‘摯友楚元容之墓’。
墓碑前,放著陰山鬼王的腦袋。
康狂師盤膝坐在石碑前,開封兩壇烈酒,淚灑衣衫:“苦酒入喉心作痛,天下第一有何用……”
“楚兄,我幹了,你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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