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遠哼哼唧唧寬衣解帶,當著禪兒的面毫無羞恥之心。
都看到了,他勸過,是妖女非要賴著不走,若有驚嚇招至噩夢連連,錯不在他,是妖女自找的。
以防妖女居心叵測,行那牛郎之舉,他將脫下的衣物放入玉璧空間,腳尖試了試,水溫尚可,大步走入其中,片刻便水至半腰。
潭水得血氣石沉澱,另有洗骨草、大筋藤汁液浸泡,以及其他天材地寶藥力共同作用,積攢了頗爲可觀的藥力,高空俯瞰,潭水呈現出深邃的血紅色,彷彿是大地的傷口流淌出的血液。
此刻水面沸騰,便如一鍋沸騰的血液,散發出氤氳的熱氣和奇異的光彩,五彩斑斕,望之不祥。
翻滾的血水帶動潭底藥渣騰起,隨暗流翻滾而上下起伏,緩緩釋放藥力,高溫騰起熱浪,釋放出一縷縷紅色的霧氣,繚繞在潭面上,像極了一口煮沸的火鍋。
菌湯火鍋!
泡在水中的向遠,此刻就是現切的頂級和牛。
比喻是古怪了一些,但機緣的確不俗,向遠一個猛子紮下去,渾身滾蕩,又熱又舒服。
隨著一股熾熱藥力滲透肌膚,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喚醒沉澱在他體內的藥力,雙方共同作用之下,血氣奔涌,膚如流火,彷彿體內的每一寸筋骨都在被重新鍛造。
向遠暗道一聲好機緣,千錘百煉如他,能繼續強化肉體的方法已經不多了,當下屏氣凝神,運轉無相印法。
無相印法分萬相鍛體、燭陰鑄神兩門,外壯神力,內壯元神,洗髓伐骨,逆經改穴,論反後歸先的神異,它稱第二,沒有哪家神功敢稱第一。
唯一的不足,便是消耗極大,導致向遠非常能吃,時不時就要抓一把靈草放在嘴裡解饞。
眼下外補之物足夠,不懼消耗,可放手施爲,傾盡全力衝擊周身大穴。
再有容納吸收,將用不上的多餘藥力存於體內,好處多多。
至於武者夢寐以求的換血洗髓,這個成就他之前已經刷過了,再刷第二次,除非是頂級的大機緣,只靠這處潭水難有建樹。
禪兒立於潭邊,盤膝坐下,見向遠乖巧泡澡,不由得輕哼一聲。
姓向的桀驁不馴,各種不服管教,結果呢,還是用她泡過的洗澡水。
這才只是開始,一步步投喂,待養成了有主的習慣,自然會學會搖尾巴。
向遠聽到潭邊輕笑,不懟不舒服,擡手招了招:“禪兒,過來一起泡澡??!”
“……”
禪兒無視之,混蛋成天做白日夢,她和誰泡澡,都不會和向遠一起。
不對,她爲什麼要和誰泡澡,她一個人泡就行了。
禪兒心頭嘀咕,又被向遠帶歪了節奏,發誓接下來一句話不說,不管向遠怎麼挑逗,都不搭理一下。
禪兒不說話,向遠也安靜了下來,全力運轉無相印法,以成倍的消耗加速衝穴效率,輕輕鬆鬆開了三個氣穴,得勢不饒穴,埋頭便是一陣發力。
時間一點點流逝,禪兒坐於潭邊,像極了柴房燒火的小雜役,每當潭水降溫,便揮舞劍氣打落天材地寶,保持潭水時刻沸騰,供給源源不斷的藥力揮發。
這個過程較爲枯燥,她收斂心神,吐納空氣中的藥力,跟著修煉起來。
蚊子腿也是肉,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
二人頭頂,崖壁上某個進出的巖洞口,道路曲曲折折延伸至遠方。
黑暗中,三名男子緩步同行。
爲首的男子手握羅盤,是個道士扮相,他連掐帶算,口中唸唸有詞:“此次城主大壽,又會借題發揮,根據今年的稅收排資論輩,重新調整當家的順位……”
男子名叫常春茗,是地龍堡四當家,至少目前還是四當家,外人口中的四城主,先天半步巔峰大圓滿修爲,在地龍堡有一腚地位。
地龍堡不比別處,因爲城主見錢眼開,不看重所謂的江湖義氣,所以跟他混,會撈錢纔是正道理。
誰能撈錢,誰會收稅,誰就是二當家、二城主。
每年大壽的時候,城主按績效排位,誰今年賺的錢多,誰明年的排名就高,按這個道理,便延伸出了三當家、四當家,一直到九當家。
有一說一,這種排資論輩很不合理,容易養出一羣白眼狼,且傷了老人的心,缺乏忠誠的凝聚力,最終導致大權旁落,被下面的幾位當家聯手架空。
城主表示無所謂,都地龍堡了,誰背後還沒幾個勢力,忠誠比廁紙都不如,現實點,咱們還是談錢吧!
架空什麼的,城主也無所謂,只要自己比所有人都能打,就不怕權力被搶走。
人間清醒。
因爲城主油鹽不進而且很能打,且地龍堡局勢盤根錯節,下面人想爲背後的勢力爭取利益,便只能按照城主制定的規則行事。
掀桌子是不可能的,地龍堡有今時今日的規矩,是諸多勢力明爭暗鬥後定下的潛規則,不管哪家掀桌子,都會被其他幾家聯手壓下去,最後擠出餐桌,連口湯都喝不著。
言歸正傳,下個月就是城主大壽,四當家常春茗今年業績不夠,決定開闢新賽道,在周邊尋找一處新礦脈獻給城主。
爲了達成目的,特地招來背後勢力的兩位高手,還借來了尋龍分金的羅盤。
兩位高手薛文龍、薛文蛟,五毒教長老,先天半步巔峰大圓滿修爲,還是雙胞胎兄弟,心有靈犀,精通合擊之術,只看外貌,二人太陽穴鼓起,是說書先生口中最常用的高手形象。
尋龍分金的羅盤也不是凡物,是一件法寶,法寶的主人將其賜予常春茗,允許他使用羅盤尋找新礦脈。
冥河古道綿延萬里,機緣沒那麼好找,尋寶和有沒有法寶羅盤沒有太大關係,關鍵在於運氣,常春茗今天的運氣就不錯,心有所感,前方定有一處大機緣。
三人復行數百步,常春茗見得前方紅光,隱隱聽到沸水聲,抓起一把風嗅了嗅。
“大筋藤、洗骨草……有人在此換血洗髓。”
常春茗眸中黑光一閃,傳音薛家兄弟:“上去看看,應是某個築基小輩,若是他得了機緣,便借來一用?!?
只是換血洗髓的機緣,對三位先天期已是無用,但羅盤既然指向了此地,說明機緣絕不僅僅如此,應是小輩眼界不足,錯把天大的機緣拿來換血洗髓。
似這般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行爲,常春茗不屑的同時,決定出面制止。
天材地寶有德者居之,小輩若識趣,讓其死得痛快點,若不識趣,五毒教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很快,三人便來到了巖洞口,居高臨下,見紅潭之中向遠起起伏伏,正借用藥力修煉。
常春茗眉頭一皺,疑惑道:“不應該呀,羅盤顯示機緣在此,怎會如此淺???”
說好的大機緣,結果只是一處換血洗髓之地,這讓抱有極大期待的常春茗非常失望。
“是深是淺還需探明再說?!?
薛家兄弟上前一步:“此處並無其他人,先擒住下方小輩,若無手段高明的師長,直接將其打殺?!?
常春茗點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水潭上空,一輪滿月懸無聲懸掛,驟然釋放皎潔光華。
綻放著清冷的光輝,將整個夜空裝點得如同夢幻一般,光芒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實質化的光束穿插而下,如利劍無情切割,將四周巖壁攪得分崩離析。
霎時間,巖層被月華衝擊剝落,大塊土石崩裂墜落,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三人原本的立足之地,在月華衝擊下不復存在,紛紛御空,腳下影子被月光拉得格外細長。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三人有些始料不及,他們只看到了下方,沒有觀察到頭頂藏了敵人,一時間,衣衫破損,髮髻散落,及時開啓護體罡氣纔沒被當場擊殺。
“是哪位前輩在此修行,五毒教薛文龍有禮了?!?
薛家兄弟恭敬朗聲,目力透過重重月華,見得一道朦朧身影,望之不清,隱約是個風姿綽約的女子。
這麼一想,瞬間懂了,前輩得了換血洗髓的機緣,在此地指點自家後輩修行。
前輩接著忙,他們就不打擾了。
不要幹,就是慫,修仙就是這樣子的。
禪兒對自己的行蹤極爲保密,哪肯放他們離去,不管三人是何來意,都有可能把她的消息泄露出去,有這層顧慮在,闖入者別想活著離開。
既來之,則安之,修仙也是這樣子的。
她不做絲毫猶豫,五指併攏壓下,滾滾月光分落如雨,密集而下。
月相有陰晴圓缺,絕不只是柔和清輝,此刻在禪兒手中化作了無數道鋒利的光刃,似銀河自九天而降,傾瀉而下,又似海沸山崩,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
每一道月光都蘊含著恐怖力量,以快若電光之勢,交織成一張巨大的殺機之網,覆蓋了整片空間。
在堪稱洗禮的攻勢下,空氣都似乎被撕裂,發出尖銳的呼嘯聲,月光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切割,被粉碎,無一倖免。
同時,另有一股更爲宏大的天地之勢匯聚而來,這股力量滌盪在血潭上空,與月光交織一處。
遠望是一道柔和光柱,身在其中方知殺機可怖,常春茗三人當時就懵了。
他們不是初出茅廬的江湖小輩,一邊恭敬稱呼前輩,一邊積蓄天地之勢,見前輩翻臉成了妖女,果斷立於一處,同時施展天地之勢對抗。
肉眼無法觀測的恐怖波動相互傾軋,好似隱藏在平靜水面下的暗流洶涌,一道道氣浪隨之散開,形同隱形的巨刃獠牙,切割啃噬四周巖壁,將寬敞的空間再次擴大一圈。
堅硬的巖石在這些氣浪的衝擊下,脆如紙張,輕易被撕成碎片,巨刃切割,獠牙啃噬的痕跡觸目驚心,放眼可見。
一條條裂縫吱喳遊走,不斷地蔓延擴展,巖石崩落的聲音此起彼伏,或是墜落潭邊,或是砸入潭中,又激起大片紅色水花。
向遠從入定中醒來,仰頭望天,整個人都不好了。
發生了什麼,哪來的三個高手,怎麼就打起來了?
還有,爲什麼走到哪塌到哪,取個機緣而已,就不能順風順水一次嗎?
轟隆隆!
巨石當空砸落,在向遠身前越放越大,他驚歎於幹淵界先天期的破壞力遠超無生界,一個猛子紮下,直奔潭水下方。
潭邊四周的出路被堵死,無法離開,向上攀爬更不可能,實質般的天地之勢無法突破,去了便是白給。
這麼一看,妖女能對他好好說話,爲人還怪禮貌嘞!
向遠心下吐槽,避開上下砸落的巨石,眼瞅著烏鴉喝水,掉落的石塊越來越多,即將沒有容身之地,果斷鑽出水面。
就在這時,一塊巨石砸落,形成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整個血潭轟隆下沉,一股強大無比的吸力憑空出現,好似無法抵禦的真空宇宙,拖住向遠的身軀驟然下墜。
上方的禪兒和三名五毒教先天也一樣,無窮引力加身,祭出全身手段也無法抗衡,跟著四周巖壁碎石一同跌落。
轟隆隆!
地下空間塌陷,墜入下一層。
向遠位於下墜的最前方,瞇著眼睛彷彿看到了大地的脈動,視線所及之處,一片深紅色的池水靜靜地躺在那裡。
這片池水不知在地下埋藏了多久,經歷了多少歲月沉澱,池水的表面平靜如鏡,沒有一絲漣漪,彷彿連時間都在此處停滯,顏色深邃而神秘,便如一顆巨大的紅寶石。
那是一種深沉而誘人的紅色,彷彿是大地之血,一團被禁錮的憤怒火焰。
池水的邊緣,巖壁光滑如鏡面,它們在池水的浸潤下,也帶上了一抹深紅……
這玩意可遠觀,絕不可能靠近!
一股難以言表的不祥預感襲上心頭,向遠人在半空,內心高呼貓和老鼠不會騙人,拼命揮舞雙手向上遊動。
噗通!
血水四濺,向遠身墜其中,因衝勢巨大,口鼻溢血,胸腔內空氣排出,巖漿一般炙熱的血浪涌入口腔,蔓延五臟六腑。
好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