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終於起了騷動。
“好!就該這樣!惡人自有惡人磨!”
“可算有人治治那該死的糞竿了!”
“不過……以糞竿的不要臉,說不定不會在意的吧?”
“那說不準(zhǔn),糞竿這種人……只是這位師兄的犧牲有些大了……”
“有啥心疼的,反正也是個土包子,一看就是土裡刨食的,說不定身上糞氣都還沒去幹淨(jìng),正好去跟糞竿狗咬狗一嘴毛!”
山澤擂臺之下人潮涌動——其餘三個擂臺下的觀衆(zhòng)一下子走了七七八八,幾乎全擠到這邊來了——就是想看看糞竿也被潑一身的樣子!
樓五塵自然是沒心情理會這些議論了,他只想抽昨天的自己兩耳光:讓你腦洞大開,讓你腦洞大開!
真是現(xiàn)世報來得快,昨天別人想好好比自己玩損招,今天自己能比了想好好比了就被玩損的了。
就算有防護(hù)罩,被潑一身糞好玩嗎?好玩嗎?!
樓五塵胸中終於再次浮起了對昨天……呃,損同學(xué)?……的愧疚。
人在做,天在看啊。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以上念頭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王育水的前一句話甚至還沒有消散,就接下了後面的話:“所以,我希望你今天也不要想用昨天的方式比賽。”
我今天本來就沒想——樓五塵這句話並沒有能說出來。
一方面是這句話早說可以,這種情況說就顯得low穿地心;另一方面是因爲(wèi)王育水話音剛落,沒等樓五塵反應(yīng)過來,就作出了一個讓衆(zhòng)人瞠目結(jié)舌的舉動!
——只見他端起木桶,嘩地一聲,便猛然潑在了自己身上!
全場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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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
媽的這到底是玩的哪一齣?
樓五塵第一次覺得自己完全摸不清狀態(tài)了。
慌張得甚至忘記了把髒話和諧掉。
“我聽說了,你昨天的舉動是有苦衷的。”王育水卻是神態(tài)如常,依舊認(rèn)真地說道,“因爲(wèi)出了些岔子,沒法戰(zhàn)鬥纔出此下策。”
咦,還有人幫自己洗地的嗎?是誰,張師?張師會做這種事情?
“但我還是覺得,不管有什麼原因,這都是不好的。我不希望看到你這樣,所以先用這種方式打消你的念頭好了。”
少年你腦回路太清奇了!樓五塵內(nèi)心忍不住咆哮。
你事先說出來不就好了嗎!我今天本來就沒打算用那招的好嗎!
溝通啊!
溝通真是太重要了!
ωωω? тт kán? ¢〇
多麼痛的領(lǐng)悟,樓五塵覺得自己快要淚流滿面了。
但仔細(xì)想想,這少年一直在自說自話根本沒給自己溝通的機(jī)會吧?!
樓五塵目瞪口呆的當(dāng)口,少年的自說自話還在繼續(xù)。
“讓我們來公平對決吧,用你最擅長的武功。對了,聽說你身體上也有些小恙,那麼——”
樓五塵愣了一下,這少年不會是想……
“等等!!!!!!!!!”
啪!
少年一掌狠狠打在自己胸口,發(fā)出讓樓五塵都不由得心頭一顫的聲音,然後哇得吐出一口鮮血:“來吧,讓我看看你真正的武技!”
……
……
……
樓五塵沉默了好一會。
然後緩緩地開了口:“那個……育水?”
“?怎麼?”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性子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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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鎮(zhèn)定自若的少年臉上忽然頓了一下,露出一個有些奇異的表情:“你怎麼知道?我奶奶常這麼說。”
“……沒事了。”樓五塵吸了一口氣,“你說得對,讓我們憑武技來定勝負(fù)吧——”
樓五塵沒有說自己今天本來就不打算用那招和自己身體已經(jīng)休息好了之類的話,那是對眼前質(zhì)樸少年的不尊重。
這些話,打完再說吧。
樓五塵揮起右掌重重拍在胸口,同樣吐出一口鮮血。
“——公平一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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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
樓五塵擺了個不丁不八,非弓非馬的架勢,向?qū)γ嫱跤b遙擡手示意。
“你不用槍用拳?好,那我也不用這傢伙了。”王育水放下手中的三岔短戟,眼中放出亮光,“來吧!”
這少年似乎很瞭解我?知道我擅長槍法拳法?樓五塵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架勢卻絲毫未亂。
已經(jīng)進(jìn)入戰(zhàn)鬥狀態(tài)的樓五塵心如明鏡,纖塵不染——不管怎麼樣,打過再說!
雙方氣勢遙遙呼應(yīng),漸漸攀高,在即將到達(dá)頂峰的前一刻——其中一邊的氣勢卻忽然崩解了!
“啊不好意思,我先換個衣服!”
王育水臉上紅了一紅,跑到場邊拿出了一件事先準(zhǔn)備好的替換衣服,將被污物弄髒的上衣迅速換下。
我去!
圍觀衆(zhòng)人紛紛絕倒:原來你還在乎的啊!
鄉(xiāng)下土包子就是鄉(xiāng)下土包子!——許多人暗暗罵了這個一直讓自己跌破下巴的少年一句——雖然他們自己也說不清爲(wèi)什麼。
王育水卻沒有在乎這些,換好衣服快步跑了回來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失禮了……在下王育水,這是我王家坡代代相傳的鑄犁劍指,請指教!”
下面又是一陣腹誹:鑄犁?果然是鄉(xiāng)下泥腿子,連武功都是農(nóng)具,還代代相傳呢,怕不是就是莊稼把式吧!
樓五塵倒是心中一動:鑄犁劍指?鑄劍爲(wèi)犁?這套武技的創(chuàng)造者,胸襟倒是了得!
然而這些念頭都與王育水無關(guān)了,衆(zhòng)人一個念頭還沒轉(zhuǎn)完,他便已並指爲(wèi)劍,踏著虛空中的光幕,破風(fēng)而來!
堂皇,大氣!這是王育水劍式給人的第一印象。他的招式中帶著光明正大的陽剛氣勢,僅僅是遠(yuǎn)處觀望,便竟讓衆(zhòng)人生出一種不可阻礙,不可抵擋的心思來。劍指劃下,彷彿天帝揮犁,破碎大地,要將頑固的板巖耕作良田!
只此一式,衆(zhòng)人便明白,這鄉(xiāng)下少年能奪得艮位擂主,絕非偶然僥倖,乃是有實打?qū)嵆鲂\(zhòng)人不止一籌的業(yè)藝在身!
糞竿要敗!絕大多數(shù)人如此想道。論武技,這個鄉(xiāng)下少年絕對是這一屆中第一流的好手了,至少場下的衆(zhòng)人自忖換了自己,絕擋不住如此至於沛然浩蕩的一擊。至於糞竿……笑了,雖然卻是有這人進(jìn)門前武技不錯的傳言,但就他這樣子要說有什麼驚人的武藝?呵呵,打死自己都不信。
人嘛,都是傾向於相信自己希望的一面的。
“……張師,樓五塵這個對手,很棘手啊。”主席臺上,李師對張師說道,“之前複賽可沒有表現(xiàn)出這種武藝啊。這種剛正威猛的路數(shù),樓五塵他……到底行不行?”
“慌什麼。”張師鎮(zhèn)之以靜地捋了捋鬍鬚,“看著就是。”
……
樓五塵這次沒有讓力推他的張師再丟份子。
如果說王育水是剛猛的話,樓五塵就比他的剛猛還要剛猛,甚至剛猛到了可以稱之爲(wèi)暴烈的程度!
——只是一閃念的功夫,王育水的劍指便已刺到了樓五塵身前,雖然看起來並不迅疾,但實際上他掠過兩個擂臺間光幕的時間,甚至比昨日損卦少年突過半個擂臺的時間還要短!
樓五塵雙目微瞇,身子不動,似乎對王育水的猛攻沒能來得及反應(yīng)一般,只是在王育水衝到身前的瞬間,身子才稍稍往外側(cè)了一點,然後——
猛然爆開!
動如繃弓,發(fā)若炸雷!王育水甚至沒有看清樓五塵的動作,就感覺自己刺出劍指的右手小臂被狠狠一劈,徑直給帶歪了出去!
被防住了?!那麼下一招——
王育水念頭還未轉(zhuǎn)完,心頭就有一股絕大的危機(jī)感涌起,王育水來不及思考,全憑著本能強(qiáng)行改變了動作,藉著那一劈之力扭轉(zhuǎn)了體勢斜了斜身體——他只來得及做了這些,幾記重拳便如連環(huán)爆破般炸開在了他的肩頭處——剎那前他喉頭所在的位置!
防禦之後再進(jìn)攻?不存在的!攻式根本就是和守式同時發(fā)出——甚至還更快一分!
“噗啊!”王育水側(cè)飛出去,狠狠撞在光幕通道兩側(cè)無形的障壁上吐出幾口鮮血。但他的眼神卻驟然明亮起來,露出欣然和快意的笑容:“好,好,好!就是這個拳法,剛猛暴烈,果然是英雄之拳!”
王育水站起身子,重新擺好架勢,肅然問道:“此拳何名?”
樓五塵緩緩轉(zhuǎn)了轉(zhuǎn)步子,以同樣的肅然語氣答道:“八極拳——霸王硬折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