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現在算是勝利了,道士和尚一死一瘋,一個化為飛灰,一個瘋瘋癲癲落荒而逃,隨身的幾大佛寶都好不留戀。可是,在這之前,是三個人全不陷入桎梏,任人宰割的情形。如果不是薛絲雨身上恰好有一串邪氣的佛珠,如果不是那會薛絲雨也抱定了必死無疑的決心,舍己超度那些怨魂,現在三人什么下場,幾乎可以反過來想像。
“修道之人當中,那樣的人多嗎?”蕭乾突然地沒頭沒腦的問了張思穎一句。
張思穎一怔,總算是明白過來蕭乾問的是什么,搖搖頭道:“除非有什么真的值得撕破臉皮的好處,否則的話,一般不會有人來主動招惹這樣的是非?!泵嗣厍暗那ο黄В骸安贿^,還是有一些喜歡沽名釣譽的經常做這種事情?!?
“沽名釣譽?修道者不都是淡泊名利的嗎?”蕭乾很好奇張思穎居然也會用這個詞。一直以為,沽名釣譽好像都是放在世俗人當中的一個貶義的稱呼,怎么會用在修道之人身上?
“確切的說,是大多數的修道者屬于淡泊名利的,有少部分,他們喜歡的并不是那種花開花落,云卷云舒的淡泊,他們喜歡的是普通人對他們的崇拜,喜歡的是身邊人對他們的恭維。這樣的人并不少,在人世間更加多如牛毛,修道人之中有那么幾個,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張思穎知道蕭乾在驚訝什么,今天的事情對她也是一個刺激,所以說話的時候難免有些蕭索。
聯想和尚道士的做法,好像確實是有些過分。他們明明知道薛絲雨傷人的原因,卻隱忍不說,只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出手的借口。之所以將那些人全部都震的昏迷,估計也不外乎是想在事后救醒他們,點出薛絲雨蕭乾等人的陰險邪惡,把自己在那些無知的江湖人心目中塑造成兩個救苦救難的真人高僧形象。只是,這樣就能增加功德嗎?
和尚發瘋前的那句叫的挺有意思,和尚勤修數百年卻依然是肉體凡胎,充分的說明了問題。真正能夠靜下心來勤修數百年的和尚,或者一心修功德的和尚,也絕不會是他那個樣子。
“你說,我是說如果?!笔捛粗沁呉恢碧鹦χ难z雨,稍稍的壓低了聲音:“如果,我現在開始找個修道門派加入,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夠達到你現在的境界?”
雖然問的很輕松,但張思穎知道蕭乾心中的焦急,不過,她仔細的看了看蕭乾,沒有直接回答蕭乾的問題,而是先問道:“你,你已經不是童身了吧?”
真不知道這些修道之人和修佛之人到底長的是什么眼,居然連這個也能看出來。如果說一個老態龍鐘的大師能看出來的話絲毫不稀奇,但張思穎年紀輕輕,怎么眼睛也怎么毒?雖然有些窘迫,但蕭乾還是點了點頭。
“那很難估計。”張思穎生怕自己直接說的話會打擊到蕭乾,還是委婉了一下:“也許,以你在武學方面的資質,也能很快達到我這樣的境界。”
她說的委婉,但蕭乾很明顯的聽出了她的意思:“大概,大概要多少年?”
張思穎還是沒有具體的回答,而是把自己的修煉經歷簡單的說了一遍。這也是第一次給了蕭乾一個張思穎年紀的大概范圍,結合蕭乾師傅的年齡,不難算出她也不過二十多歲。
以張思穎從小開始奠基,加上師門的栽培,還需要這么長的時間。蕭乾現在加入,也稍顯奠基時間有些遲,童身已破,只會比張思穎更加的困難。張思穎這么說,實際上已經給了蕭乾一個十分清楚的答案。
沉默了好半晌,連張思穎都覺得自己說的有些殘忍,正想說些什么寬慰,蕭乾卻問道:“如果我修習那控尸大法,或者元慶老道的功會快一些?”
“很有可能?!睆埶挤f安靜的回答:“不過,不是童身修煉的弊端是躲不過的,即便是……”說到這里遲疑了一下:“即便是那樣的功法,第一次也是要先行筑基很久,才會有效的?!闭f起這個的時候,雖然沒有明說是那種功法,但張思穎還是自己有些臉紅。
“那樣的功法?”蕭乾只是一思量就明白了張思穎說的是什么:“蕭某雖然為求速成,但還沒有下作到那種地步,你盡管放心?!庇幸恍┨柗Q采陰補陽的家伙,不過一般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只是,不管是什么速成的方法,都有很大的隱患?!睆埶挤f一驚,急忙阻止道。也許是這幾次共患難的緣故,張思穎對蕭乾再也沒有以前剛到他身邊的那種不甘,好像有些全心全意的保護,甚至還為他著想了。
“我并不希望在這種時刻,卻需要兩個小女孩的保護。”蕭乾說的是自己的真實感受。
“還有什么能夠穩妥的但又快速的方法嗎?”蕭乾還是有些不死心,追問道。
“除非有什么天材地寶出世,但即便要煉化吸收,也不是朝夕的事情,至少也要十數年的時間。”張思穎也沒有隱瞞:“不過,這種機會太渺茫,十分的不現實。況且,天材地寶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消受的,就算是速成,但其中過程的痛苦也是超乎人想像的?!?
點了點頭,蕭乾沒有再說什么,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了薛絲雨身上。薛絲雨此刻好像已經完全的適應了自己的新身體,正興奮的向這邊跑來。
天才地寶?自己就是!蕭乾搖搖頭,全身都寶貝了不還是這樣?
“你們在說什么?”薛絲雨好像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話題,但很顯然,羅漢金身可不是簡單的:“大哥的安全,交給我了?!笔捛α诵Γ@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不過薛絲雨的好意,他還是接受了。
“你的黑紗怎么會變成紅色,一直不變回來呢?”蕭乾迅速的轉移話題。
“吸收了道士的精血,現在就是這個顏色,變不回去了。”薛絲雨好像沒有一點以為血紗吸收了別人的血肉而感覺惡心的情形,看來,陰尸生涯,也不一定就是那么輕松過來的,不過這一點薛絲雨卻猜錯了,起最大作用的確實蕭乾這億萬年的太歲精血,否則哪有那種效果。
“那和尚道士口中的百鬼夜行衣是怎么回事?”蕭乾又問道,那會和尚道士的語氣可是十分的驚駭,好像遇上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卻只是因為一個名字。這個問題讓張思穎都有些感興趣,百鬼夜行衣的傳說她聽說過,但從來沒有想到過,會距離自己這么近。不過,總覺得還是有些問題。
“沒聽說過。”薛絲雨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讓有些期待的蕭乾和張思穎忍不住一個巨大的落差:“這件衣服我在成為陰尸的時候就有了,一直穿著,好像是他們給我的,具體也不知道是什么。不過肯定不是你們口中的百鬼夜行衣。”
和尚道士真是冤,竟然被一件不知道什么東西給嚇唬了那么一次。想想也對,如果真的是百鬼夜行衣,哪里還有他們破衣重見天日的機會?但做為兩個也算是高人的修道修佛高手,居然被嚇了一大跳,也算是薛絲雨的一個壯舉了。
“這些都是你的?!睆埶挤f倒是一點都沒客氣,四件不久之前還在薛絲雨身上超度她的佛寶就這么大方的遞了過去。薛絲雨已經是羅漢金尸,用這些佛寶一點問題都沒有。
薛絲雨卻和張思穎最開始的表現一樣,先是拿眼光看向蕭乾。蕭乾笑了笑,點點頭,薛絲雨這才開心的接過來,好像這是蕭乾送給她的一般。隨手把玩了幾下,就收到了不知道哪里。
“大哥,接下來我們怎么安排?”只是離開神農架幾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次還好,運氣好,所以才死里逃生,但接下來還有什么,可就不是大家能預料的了。
“繼續我們的行程?!笔捛€是做決定的人:“絲雨已經不是黑衣服,不會那么注目。我倒是真的想看看,現在還有誰敢說絲雨是邪魔外道?!?
整個村子現在已經是一片白地,道士的護體真火真不是普通的威力,不但尸體被焚化的無影無蹤,就連村子當中的建筑,也好像無法經受,看起來最好的,也就是留了點斷壁殘垣。不知道這個村子原來的村民是不是在那些人來的時候就已經躲起來,還是說無端遭了這一劫?
“那兩個和尚道士的師門,會不會有什么人來尋仇?”蕭乾以一個江湖人的思想來考慮的話,自己三人殺了和尚道士,一定會引來門派的麻煩,所以,早點問清楚早做準備。
“一飲一啄,自有天定?!睆埶挤f倒是比蕭乾要看的開:“他們過不了這一劫,也是命數使然。不是那種正邪不兩立的除魔衛道,才不會有人出手。”說話也是輕描淡寫,絲毫不見緊張。
“這么看的開?”蕭乾倒是很驚訝,雖然知道修道眾人很多事情上能看的開,但牽涉到門人弟子的生死,居然也如此的淡定。難道,他們連江湖上的熱血都沒有了嗎?
“冤冤相報何時了?!睆埶挤f慢慢的給蕭乾解釋:“本來修道之人數量就少,根骨上好的更加是難得,如果都把生命虛耗在這種好勇斗狠冤冤相報之中,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區別?大家還修這個道做什么?”
這說法倒是新鮮,只是,好像感覺冷靜的有點過頭:“元慶老道的惡行,難道還不值得大家除魔衛道嗎?怎么不見這樣的和尚道士出現?”
“唉!”張思穎長嘆一聲:“都已經和你說了,沽名釣譽之輩而已。真正有危險的妖魔,誰會沒事干去招惹?!?
“不是說修道最重心境嗎?”蕭乾有些奇怪:“怎的和尚道士還能有如此之高的修為?”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如果能解決這個,那么也許習武之人修道也不是什么問題。
“心境只是在提升境界的時候需要。”張思穎回答道,現在她回答蕭乾好像已經不加隱瞞:“想要提高到一個更高的層次,必然要有一個更高的心境。但如果你僅僅停留在某個層次不思進取的話,那也由得你?!?
“可這樣一來,不就沒有辦法增強修為了嗎?”難得遇到這種戰后總結的機會,蕭乾的問題也全部都提了出來。
“停留在某個境界當中時,修為也是能增加的,只不過,在質量和威力上遠遠不如上一層臺階要多。”張思穎很明白蕭乾為什么會如此的關心功力和修為的問題,不厭其煩的給他解釋:“就像……就像……,對了,就像你是一個小村支書也可以刮地皮發財,但品級越高的,發財就越發的容易。在修行當中,所謂的修為也就和這些錢財差不多的東西。”
“那豈不是說,我即便是最低的境界,也仍然有可能達到最高的修為?”蕭乾還是有些不解。
“理論上是這樣,但低境界的想要達到那樣的修為,花費的時間要數倍數十倍甚至數百倍的計算。境界越高,增長修為越快。如果一直留在低境界當中,也不是不行。不過,人的壽元有限,除非堪破生死大道,長生不老。但既然已經堪破生死,又有什么境界的困擾呢!”張思穎緩慢的解釋道。
“可這樣又有什么好處?”蕭乾皺眉道,十分的不理解,能快速的增加修為,為什么要選一個比較慢的辦法?
“你以為他們愿意啊!”張思穎又是一聲長嘆:“修道之路的艱難,超乎你的想像。尤其是你想要的速成,更是修道大忌。不過,境界的提升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相比之下,和你努力求得入門同樣的難度,甚至要更高?!笨戳丝词捛驮谝慌月牭慕蚪蛴形兜难z雨,繼續說道:“當然,也不排除有人為了進一步打好基礎,反正基礎越牢靠,提升境界也越容易。”
這個道理倒是很容易理解。看張思穎一直在看薛絲雨,蕭乾忍不住問道:“怎么,絲雨有什么問題嗎?”
咬了咬嘴唇,好像在猶豫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擔心說出來。最終還是在蕭乾和薛絲雨期待的目光下說了出來:“絲雨……絲雨突然之間由赤煉陰尸變成了羅漢金尸,一來屬性上完全的不同。二來,絲雨涉世未深,不一定有很強的控制力能夠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身體。一旦……”后面的話沒有說,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不過,明白歸明白,想要解決卻沒有什么特別好的辦法。不是說知道有問題就能馬上解決的,誰也不是神仙。沉吟了一會,蕭乾才總結道:“等回去,好好的參詳一下控尸大法,看看有沒有這方面的記錄?!辈贿^,說這話的時候明顯他自己都心虛,別說是他們幾個,就連控尸大法的創造者,估計都想不到會有薛絲雨這樣的羅漢金尸吧!
和尚和道士的戰斗方式也給蕭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然,這印象并不是什么特別好的印象,而是糟的不能在糟。明明有強大的武器,卻不在第一時間拿出來,非要等到被攻擊之后才如此。這點上,別說一個武林高手,隨便找一個剛剛出道的江湖菜鳥,也不會如此的托大吧?除非是早已吃的對方死死的,難道和尚道士就這么的有把握?
把這個問題向張思穎一提,張思穎卻是很輕蔑的一笑:“這就是器修和意修的區別了?!甭犓恼Z氣,好像也十分不齒那兩人的戰斗方式。
器修和意修完全是修道門派當中兩個對立的流派。器修主要修的是外物,也就是那種脫離身外的法寶,修到極致處,可以修煉出身外元神。而意修則不同,主張的是對某個境界的理解和感悟,專注與內,而不是外物,所以法寶對他們來說,也只是輔助作用的物品。
器修因為執著與器,所以在身體的錘煉上比起意修要差很多,大部分的時候,都要靠法寶來保護自己攻擊敵人。而意修主要是通過自身的修為來防御和進攻。這也是為什么和尚最后會自殘身體,用血液來加速煉化薛絲雨的過程,就是這樣的原因。
畢竟器修之人還是依賴外物,所以更加重視自身的安全,所煉制的法寶大部分都是實用的攻防利器,有了閑暇才會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而意修則是另一回事情,專注于境界的領悟,大部分都是那種出塵的人物,除了純正的佛道之外,其他一些琴棋書畫入道的幾本上都在其中。大家領悟的都是無上的玄妙之境,不為外物所惑,自身的修為也的確是要略高一籌。也正因為如此,意修之人也是一直不將器修放在眼中。
只不過,一旦說到戰斗的話,意修的人則根本就不是對手。無法依賴外物的話,憑借自身的手段,簡直就相當于一個赤手空拳的人要和一個手執利刃的人對拼,結果如何可想而知不言而喻。
張思穎就屬于器修中的劍修,平日里就是錘煉飛劍,論起戰斗和使用法寶參加戰斗,當然是念動意生,控制起武器來毫不吃力。但和尚和道士可有些不同,平日里假裝修持,積累功德,即便是有佛寶在身,卻也沒有什么強悍的攻擊力。使用起來更加的不堪,越是威力巨大的佛寶,啟動的時間越長。雖然修為不及,但論起操縱法寶,和尚道士加起來也不是張思穎的對手。
怪不得以前冷如冰在指點蕭乾的時候,一定要他安心持戒,不亂殺人,多積功德什么的,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以蕭乾的性格和經歷,要他做這些,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難得蕭乾居然還堅持了這么長的時間,現在才聽張思穎說起這器修和意修的區別。
蕭乾現在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早知道這樣的話,蕭乾怎么可能還要在那里修心養性?張思穎居然也一直忍住沒說,但這也怪不到她的頭上,蕭乾那時候也沒有詳細的請教過,只是斷斷續續的問過一些修道之中的問題,關于法寶的關于其他的,還從來沒有如此系統的請教過。
這次再上路,三人都改換了一身行頭,一路上走過來,倒是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
西北的沙漠出了嘉關還要很長的一段路,在關內還好,三人現在的樣子很像幾個投奔遠親的小年輕,幾本上再沒有了那種大規模的騷擾。
理解了張思穎所言的器修和意修的區別,蕭乾也徹底放棄了之前的那種理念。
面對這種主動跳出來尋找不自在的人,蕭乾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只是讓他們安眠在某個山清水秀的犄角旮旯,也算是做了一番善事,為他們的身后事積累了一些功德。
總感覺薛絲雨這幾天有點鬼鬼樂樂,想說什么但又有些遲疑,好像在避開張思穎。不過,張思穎一直很盡責的當她的保鏢,卻是很少離開蕭乾身邊太遠的距離,讓薛絲雨一直沒有機會開口。
出關之后的風景好像剎那間有了變化一般,人煙荒蕪,走上幾十里能看到一戶人家就已經很難得。大部分時候,倒是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個開車的,不過也是飛快的閃過。
這時候,三個人就顯得有些特立獨行起來,但除了蕭乾,兩女倒是沒有這樣的感覺。薛絲雨的血紗好像根本不被她的羅漢金身所排斥,依然是使用自如。連把道士吸干這種事情都能做到,變換一下形狀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故而張思穎的身上好像永遠帶著很多套合適的衣服,到哪里都會有一套合適的出現。
惟有蕭乾一個人還是穿著永遠不換的襯衫,別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從內地出來的。
這次游歷準備的好像不是很充分,尤其是對蕭乾來說,出了這樣的問題也無可厚非。沒辦法,入鄉隨俗,在經過一個有人的小鎮的時候,花了點小錢改變了一下裝束,這才看起來正常一些。還好,不管是在哪里,鈔票都是管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