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樓外街上暄鬧非常,萬福樓內所有普通人已全都昏睡不醒,要真有人試著往里面走,也會被一股無形之力擋住。意識稍弱些的,直接就會忘記了為什么要進去,而改往別處。意識稍強些的,更是臉色微變著退開,再不敢往里面多看一眼。一時間這不大的小樓倒像是成了一處危險禁地。
不同于一樓的安靜,此時二樓空蕩不假,卻還是有些生氣。
雖然沒在白文靜和馮心炎二人那里得到答復,韓原也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從一旁拉了張椅子就已坐在桌邊,不先吃菜,反倒是先為自己滿了一杯,一杯酒倒進肚中,韓原才長舒了口氣,又再去打量這兩人。
真要說起來,確實也是這兩人實在太過大意,既然已知韓原是“三仙山”的弟子,又有著心動初期的修為,更能在先前那樣危險的“不歸路”中出來,怎會沒有些過人之處?別說他們那樣張揚的觀察韓原,就是藏的更隱蔽些,想要不被韓原發現怕都是極難。
韓原之前心思早已沉浸在周圍的環境中,幾乎就已把自己當成了個普通人,恰巧也是受了兩人氣機牽引,才是從那種狀態下脫離出來,不然想單憑自己的力量辦到,恐怕就要十分的困難了。
所以,韓原就算知道這兩人在暗處觀察自己,也沒有像平時那樣騰起怒火,之所以還是讓白文靜與馮心炎二人有異樣感覺,只不過是韓原不經意間的流露,或者說只是為了嚇嚇他們,不然怕是一早就已將“黑蛇盅”扔出來,讓那黑蛇把整個小樓都吞了!
韓原是怎樣的想法,這兩人當然不知,只是從知道韓原發現了自己二人,待到韓原坐在那里,就一直讓他們感覺到有種莫名的壓力,并不是修為境界上的那種壓力,而是某種很難言明的、來自于氣勢上的壓力。
看韓原年紀,怕是比兩人都要小了些,作為自家門派的真傳弟子,不論是白文靜還是馮心炎,都不只是第一次出門派歷練,雖然也同韓原一樣是心動期的修為,但已是到了心動后期,就只差了半步就要結出金丹,到達靈寂期,實際修為比之陸歸元還要強了些,該是跟死了的那個風不流,和逃了的那個幽鬼差不多,在年輕一輩中,確實也可以稱得上是高手。
但就是有這樣的比較,兩人也都有相同感覺,那就是真要拼殺起來,自己二人一定不是韓原對手,除非兩人能夠聯手……這樣的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別說他們間并沒有很大仇怨,就是真的有,考慮到韓原背后師門,他們也絕不敢輕舉妄動。
“不知兩位師兄怎么稱呼?”韓原笑看了他們一會兒,才終是收了臉上表情,慢聲問道。
如果韓原還是在笑,也許白文靜與馮心炎還會緊張,反倒是見韓原神色平常了,他們才在心下稍松了口氣,心中大呼“邪門”!
“……在下是‘烈火宮’的馮心炎,這位是‘玄冰島’的白文靜……”
“噗~!”
“……”
還不等馮心炎把話說完,韓原剛喝的一口酒就全噴了出去,雖然那兩人閃避的及時,并沒有被他噴在身上,可是這一桌子的菜算是全廢了。
“你說這位師兄叫什么?”韓原雖然已聽得清楚,可還是一邊擦著嘴,一邊慌忙問道。
“在下白文靜!”這次不用馮心炎去答,那矮壯年輕人就已黑紅著臉、甕聲答道。
“呵……呵呵,呃,師兄不要見怪啊。我不是笑你名字,真的不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呃,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別的有趣事情,哈哈……”
“……”
韓原的涵養顯然不如兩人想像的那樣好,并沒有說什么“久仰久仰、幸會幸會”,待聽得了白文靜的回答后,也只是更變本加厲的狂笑不止。至于他那蒼白無力的解釋,一旁兩人可不會覺得韓原是在不好意思,倒是更愿意去相信,他只是為了接下來的放聲大笑提前找個借口。
話說白文靜自己是沒少因為這名字被別人笑話,他與馮心炎第一次打的那場,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名字,可就算是這樣又能怎么辦?名字是爹媽給的,就算再怎么不好聽,他也從沒想這要去改,畢竟他父母都只是普通人,百年之后自己也許還能在世,他們那時很可能就只剩了一捧黃土,留給自己的也就只剩了這么個姓名……
如果不是有馮心炎在一旁拉著,白文靜怕是早就要抄家伙,把韓原給干掉了!雖然他也沒把握一定能打過韓原,可是以他性格,也肯定要先打過再說,總比讓人家笑話自己要好。
“呵,不好意思了,白師兄,確實是因為你這名字與你這外表反差太大,不過……”不等白文靜掙脫開馮心炎,韓原就又繼續說道:“不過,我倒能理解,呵呵,雖然我也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些土氣,可好歹也是爹媽給的,他們現在不在了,留下的也就只有這么點兒東西,要是連它都改掉,就真很容易忘了,他們還留下了什么。記憶這種東西可是太不靠譜了,隨著時間的流逝……”
“哈,看我在說什么?像個老頭子一樣,又胡亂發了這么多感慨,兩位師兄勿怪哦,這桌菜看來是不能吃了,兩位要不介意,師弟親自下廚做上兩樣菜,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
韓原這般跳躍的思維,確實是很難被人跟上,不要說他竟突然說是要下廚做菜,就只是先前那番感慨就是一旁兩人沒能想到的,以至于見韓原下樓去,白文靜都沒能反應過來,就是已掙脫了馮心炎的拉扯,也沒有再追上去。
兩人雖然都見了韓原下樓去,也聽清楚了他走前的話,可任誰也沒想到,不過一會兒功夫,韓原就真親自端了兩盤菜上來,身前也是浮了一個黃泥封口的圓肚酒壇,看來是在店里翻出的沉年好酒。
“兩位嘗嘗看我手藝,不要客氣哦。”
隨手揮凈餐桌,韓原就又大咧咧坐在那里,把酒菜擺上。這時候兩人早已經迷糊了,完全是不自覺的聽著韓原話坐下,見桌上兩樣小菜色、香、味俱佳,又看韓原已然吃開了,他們也就再不客氣,試探著夾來吃了口……只是吃了第一口后,兩人手上筷子就再沒停下來過,任由那酒壇在韓原掌握下連番滿酒。
不過兩樣菜,三個人吃,那白文靜顯然又是能吃的家伙,只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已把菜盤清理的十分“清潔”,不只是菜葉、肉末未能剩下,就是一些個湯湯汁汁也全都進了白文靜的肚子,見這樣還稍嫌不夠,韓原就又把“青木指環”中烤好的現成獸肉拿出,又再用術法搬來幾壇好酒,三人又再繼續吃喝。
這一過程中雖然少有人說什么,只是一個勁兒的倒酒、灌酒,卻是誰也都沒有想要刻意去找話題,或者說是都不知該如何說起吧?
就算他們都是修行人,有真氣護體,待幾乎喝干凈了酒樓中存酒,扔下了幾十個壇子后,也都只能醉倒在那里,完全成了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樣。待第二天清晨醒來,白文靜與馮心炎才發現韓原已然走了,要不是這滿地狼籍,兩人幾乎要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韓原他們三個這般喝了一頓,不知該不該算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真是個奇怪的小子,‘三仙山’里怎么會有這樣的家伙?不過……我決定要回去‘玄冰島’了,再待在這里我可是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出手幫他。”白文靜隨便找了根獸骨,一邊剔牙,一邊突然開口說道。
兩人雖然前夜都醉的不省人事,但好歹也是正經的修行之人,一夜過后,前夜的酒力已然再難影響到他們,此時雖然是眼帶血絲,精神卻都是不錯。
馮心炎好像一點兒不意外白文靜這話,聽了他話,也是微笑了笑,道:“真難得,我們也有想法一樣的時候,我也要回去了,既然不會同路,那就在這別過,昨天那一場就當是餞行酒吧。呵,想不到我們也有這么一天,能這般毫無顧忌的坐在一起喝酒,更是喝到這樣爽快,真希望能再有這樣的機會。你可要活的長久些,再想找一個名字像你這么歡樂的,應該也不會很容易吧?”
“啊!你這家伙……”
“哈哈~”
還不等白文靜發飆,馮心炎就已輕揮斗篷轉身從窗邊跳出,待白文靜追過去后,也只能見了馮心炎那火紅斗篷上金焰舞動,眨眼功夫就已不知所蹤。
回身望了望那一地狼籍,不知為何,白文靜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身體一晃竟就已不見了蹤影,實在很難看得出,他這副模樣,遁法竟是用得這般出神入化,只單看他外表,怕是很容易就能騙過很多人眼睛。
在見到韓原之前,要是有人告訴他二人,說他們會不顧師門之命不告而別,想必兩人都絕不會去相信,可實際情況卻正是如此,任他們想的再多,此時也再不會對此處有任何留戀。如此倒也能看出,這兩人確實不是普通的欺世盜名之輩,同為天才一流的年輕高手,他們怕都是要比那風不流強了太多。
……
一醉解千愁。
在未遇到白文靜與馮心炎二人前,韓原都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何想法,又糾結的是什么事情,待爛醉了一場后,終于是又恢復成原本模樣,不說是意義風發,倒也再不像之前那樣頹廢,自覺對道心的磨礪也又更進了一步。
“該是這里了吧?”
韓原來到這里這些時候,倒也知道現在所在處叫做“陳國”,身在這處城池正是“陳國”的一處商業重鎮,表現的也是里松外緊,在城中雖然看起來平靜異常,城外卻是有重兵把守,使得別國不敢輕易來犯。
說是別國,其實在這“落羽星”上,除了這“陳國”外,也就只還有一個“趙國”,這陳國既然是靠了靈符宗庇護,才能在落羽星上有一處安身之地,那趙國要是沒有些*,恐怕也很難與之相對。
世俗間國與國的爭斗,與韓原關系確實不大。起碼眼前來看,韓原是與那些事情沒有絲毫的聯系。
韓原此時正對的卻是一處深宅大院,門上掛的塊牌匾寫的正是“侯府”兩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