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主見的蔣云思,直到真正穿上了迷彩服在早晨六點鐘站到了操場上,才搞清楚辰松這回把自己坑成了什么樣:眼前沒人性的寒假軍訓(xùn),當(dāng)然不會有孩子主動來參加,而大家之所以出現(xiàn)在這里,是因為平日里表現(xiàn)著實惡劣,家長需要教官來代自己行使管教權(quán),所以待遇……可想而知。
“第一天訓(xùn)練,你們就有四個人遲到!實在太不像話!”皮膚曬得黑黑的教官站得筆直如松樹,聲音大到震耳:“所以原本八十公里的拉練,改為一百公里!”
蔣云思個子矮,站在隊伍最左邊,和辰松隔了好遠(yuǎn),他茫然的小聲問:“什么叫拉練啊?”
沒人理睬,卻被教官發(fā)現(xiàn):“說話的那個,站出來!”
蔣云思緊張的邁出隊伍。
教官瞪他:“你叫什么名字?!”
蔣云思立刻回答。
教官毫不客氣的吼道:“大點聲!”
“蔣云思!”他也憋紅了臉跟著吼。
“今晚不準(zhǔn)吃飯!”教官終于下達(dá)指令:“出發(fā)!”
蔣云思目瞪口呆的看著大家整齊的小跑離去,直到瞅見教官回頭,才急急忙忙的跟上。
或許拉練只是個下馬威,但它的的確確整到了所有人,從開始的交頭接耳到后來的半死不過,其過程簡直苦不堪言,崩潰到想跪倒的不是一個兩個,包括這學(xué)期每天堅持跑步的蔣云思。
他慢跑到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痛,雙腿完全失去知覺,依靠著奇異的慣性,才沒絕望的停下,汗水無視于冬季寒冷的溫度,一滴一滴的染濕了短發(fā),又蒙上了北京郊外隨風(fēng)揚起的灰塵,讓他的模樣慘不忍睹。
“你還好嗎?”辰松的聲音不知何時出現(xiàn)。
蔣云思抬頭對視上他同樣疲憊的臉,剛剛回神,難以抑制的惡心就席卷上來。
“喂……”辰松無奈的瞅著這家伙落荒撲到路邊的樹下狼狽嘔吐,不由得跟過去,安慰性的拍拍蔣云思的后背。
空蕩蕩胃擰成了一團,蔣云思的臉白如寒雪。
“不行的話我去幫你說,你去車?yán)镒??”辰松出于自己無聊而把他拖下水,現(xiàn)在難免愧疚。
蔣云思扶著樹干直起了腰,用水壺中的水漱了漱口,什么都沒說,只是擺了擺手,又步履維艱的回到路邊繼續(xù)追趕大部隊。
辰松追在后面說:“對不起,其實你隨時可以回家的?!?
蔣云思小聲道:“都講了我不是懦夫……”
辰松說:“沒必要逞強啊,萬一你累出個三長兩短,你爸媽不殺了我?”
蔣云思傻笑了下,仍舊努力著往前,沒再多半句廢話。
事實上不讓吃晚飯的指令根本沒多大殺傷力,因為一百公里完成之后,大部分男孩子們都倒在了宿舍動不了攤,別說去咬饅頭,就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不剩。
身體素質(zhì)不算太好的蔣云思更不例外,他臟兮兮的趴下后本想休息會兒,卻不知不覺的昏沉淺睡,跟死了似的。
一個小時之后,年復(fù)一年早就習(xí)慣這項活動的辰松從軍隊食堂回來,端著粥和紅燒帶魚晃醒他:“喂,吃點東西再休息,教官不會來為難你的,他就是說說。”
蔣云思費力睜眼,氣若游絲:“不吃……”
辰松說:“今天不吃明天你更堅持不了。”
雖然知道他講得對,可蔣云思實在爬不起來。
辰松拎過板凳坐在床邊,拿勺子舀了粥送到他嘴邊。
蔣云思抿進去,終于被食物的香氣勾引出意志,掙扎半坐:“我、我自己吃。”
“哎喲,這服務(wù)夠到位啊。”此時忽有句帶著北京味兒的調(diào)侃插了進來。
蔣云思抬眸看到個就算穿著迷彩服卻仍舊吊兒郎當(dāng)?shù)拇竽猩憧嘈α讼拢髳烆^進餐。
“你就是早晨挨罵的那位吧?我叫楊翰,你們倆一起來的?哪兒人?”那男生彎著細(xì)長的黑眼睛,很健談的樣子。
“青島?!背剿苫卮?。
“大冬天的跑這兒來干嘛,找罪受啊?!睏詈惨哺聛?,還拎過幾個鮮紅的大蘋果:“來個?”
“被逼的唄?!背剿尚πΓ舆^蘋果咬了口。
“我也是,我媽簡直就是個更年期患者!”楊涵一臉不滿。
完全被騙的蔣云思幽怨的看了看辰松,只顧著吃,也不想和陌生人聊天。
“小弟弟,你幾歲啦?”楊翰問。
“十七。”蔣云思小聲道。
辰松補充:“我們是同學(xué)?!?
“哎喲看不出來,你這還沒張開呢,你爸媽真狠心?。 睏詈彩智返呐ち讼滤哪?,而后撇撇嘴:“跑的真臟!”
蔣云思瞅著他倆同樣滿身是土的慘相,郁悶的哼了聲。
辰松站起身:“快點吃,吃了去沖個澡,熄燈就不讓去了?!?
“嗯。”蔣云思放下筷子,捂著仍舊不舒服的胃:“飽啦?!?
這晚睡眠質(zhì)量難以形容的好,幾乎沾了枕頭就睡著,睡到第二天清晨,時間短的像一秒。
伴隨著起床號蘇醒的,還有滿身的酸痛。
蔣云思瞅著冷氣拿起牙缸,跟上鋪的辰松說:“真的要訓(xùn)三十天嗎?”
辰松還在賴床:“嗯。”
說完就等著他抱怨。
結(jié)果蔣云思只是順著床上的梯子爬了兩階,在他床邊露出個笑臉:“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