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很糟,這感覺持續起來會變得很難承受,蔣云思從來都不想傷害任何人,包括母親,也包括辰松,所以他不再看漫畫,像個機器一樣學習,拒絕極度,忘記想念。
在大家的快樂面前,自己的快樂早已卑微不見。
“你最近是怎么了啊,話都不講了。”程洛雨在大家都去吃晚飯的時候,忽然從蔣云思身后按住他的肩膀。
蔣云思正在做數學題,累的眼睛和脖頸都很酸痛,他抬頭愣了下:“沒怎么啊。”
程洛雨問:“是不是因為上次月考的事?你媽說你了?沒關系,反正下禮拜又要考了。”
蔣云思深深嘆息:“可能我真的不適合讀書,可我不想她失望。”
程洛雨挑眉說:“那有什么失望的,你過得是自己的人生。”
蔣云思想到媽媽用盡所有的人際關系給自己送到這里來讀書,她回家時頓頓不拉的宵夜和周六周日永遠不嫌沉的大包小包,想到她暢想未來時的笑容,就無法擺出無所謂的態度。
程洛雨見他不吭聲,便輕咳了聲:“我是想和你說件事,我要轉去七班了。”
蔣云思很吃驚:“啊?那不是文科班?”
程洛雨露出笑來:“我爸媽答應讓我去試試考導演系,所以我就理轉文了,離專業考試不久了,所以這段日子還要去專門找老師補藝術,人可能不常在學校。”
蔣云思曉得她成績一直很不錯的,忽然做出這么巨大的改變,不由得擔心:“可、可是……萬一沒考上怎么辦,到時候你要復讀嗎?”
程洛雨眨了眨眼睛,有點不高興:“你怎么光說喪氣話?”
蔣云思被她看得有點無地自容:“我……”
“我以為你會支持我的。”程洛雨只扔下這句話,人便頭也不回的離開班級,她從未跟蔣云思生過氣,所以如此分外令人心里自責。
蔣云思低下頭,毫無掩飾的看到自己的懦弱和無能……原來并不是有了什么樣的朋友,自己就真的能變成什么樣的人。
剛熄燈的男生宿舍總是安靜不下來,大家越來越熟悉彼此,所以開始無話不談,談到激動處嘻嘻哈哈的起哄,幾乎是每天都會上演的劇本,蔣云思偶爾也跟他們插話,無奈這日情緒極其低落,一直縮在被子里心情沉重。
忽然間,一本書重重的砸到他腳邊,而后是辰松的聲音:“喂,你干嗎跟死了似的,我問你話呢。”
蔣云思什么都沒聽見:“啊?”
辰松坐起來,壞心眼的拿手電照了照他茫然的臉,而后便樂:“是不是因為程洛雨轉班?”
“我操,班花要轉班?為什么?!”別的男生聽到,立刻激動起來。
蔣云思翻身面對墻壁:“不是,你少八卦……”
聞言辰松竟然起身坐到他床上:“干嗎,失戀了?”
說著還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整個人都扳了過來。
蔣云思一下子失去了全部耐心:“胡說八道!她是我朋友!我要睡覺了!走開!”
聲音雖然比平時大,卻顯得有點顫抖。
辰松意外的沒再鬧下去,哼了聲:“隨便講講,真沒勁。”
蔣云思閉上眼睛回答:“我就是個沒勁的人。”
辰松在黑暗里凝視他片刻,便什么都不再說。
前不久燥熱的夏天就像夢境一場,天氣過秋,便很快轉涼了。
為了督促自己勤奮點,最近蔣云思每個清晨都第一個到教室去背單詞,此日加上心緒不佳,自然起的比往常更早。
誰知到他還在教學樓的路上,就聽到后面于寂靜中格外鮮明的跑步聲:“喂,白癡,你到底犯什么精神病了?”
蔣云思回頭看向辰松,等著他跑到身邊,才回答:“沒犯。”
辰松剛剛用清水洗過的臉再微薄的晨光中格外干凈而柔和,他笑笑:“我知道,班里面就她跟你最好,她走了你肯定難過。”
由于身旁沒有別人,蔣云思終于放下心防:“我就是覺得……小雨好勇敢,敢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我卻不行,而且她跟我說的時候,我不僅沒有祝福她,還擔心她考不上,她一定討厭我了,小雨對我那么好,我卻連一句加油都想不起來說。”
“勇敢……”辰松若有所思的重復了下,而后冷笑:“你可知她父母的本事,藝考她不會不過你信嗎,程洛雨的物理化學本來就不是強項,反正主科沒變,去背背歷史什么的就好了,加上這樣的專業分數線本來就不是很高,怎么想她都能考上,這就叫勇敢嗎?”
蔣云思不知該怎么回答。
辰松拍了下他的腦袋:“她沒生你的氣啊,昨天放學她還特意來跟說我,讓我在她不在的時候多照顧你,不過我覺得沒什么可照顧的就是了。”
聽到這個,蔣云思好過了很多,而后難得輕松的回答:“不管怎樣講,她還是很了不起啊,在我看來這就已經算勇敢了。”
辰松沒那么多小少年的感受,無所謂的瞥瞥嘴角,待到快跟他走到教學樓時莫名的問:“那你說你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是什么?”
時間在這一刻有些凝固。
蔣云思眼神呆住,而后又因佛過臉龐的早風而回神,低下頭說:“我不知道。”
辰松沒追問,只是道:“等你知道的時候,記得告訴我。”
蔣云思并不想有所得,卻非常感動,扶扶眼鏡靦腆的回答:“哎,告訴你干嘛。”
“那樣我就有機會嘲笑你了。”辰松伸了個懶腰,率先走進教學樓的大門。
蔣云思望著他高挑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忽然就懂得了辰松有點任性又有點冷漠的溫柔,因而總是覺得,他說的那些故意氣人的話,遠比這世上太多冠冕堂皇的美言動人的多。
“發什么呆。”辰松站在樓梯口回頭看他,接著像個大人似的嘆氣:“我知道你想干嘛,你不就想把你畫的漫畫做成書,我覺得這事沒有多難,你畫就是了。”
蔣云思并不否認,也沒承認,不過就是靜靜的看著他,從心底流露出個微笑。
這是他感謝他溫柔的唯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