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三十五、被遺忘的事情——阿炯的回憶
林朗穿著黑色的袍子,打扮古怪,後背上沉甸甸,似乎是寶劍。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背後說道:“我們去哪裡?”
那是個穿著灰色布衫的小孩,身材瘦小,一雙眼睛出奇的大。林朗看了看他,猶豫片刻,還是回答道:“這座靈山是我們林家世代守護的寶藏,我們哪裡也不去。”
“我不是林家的人,”那個小孩說,同時用手摸著自己的犬齒,似乎正在經歷什麼極爲不習慣的事情,“你沒有理由把我束縛在這裡!”
“是你自己束縛了自己,在我沒有想到怎麼處置你之前,給我好好的呆著!”
最後一句毫不客氣,接著林朗就走了,小孩連滾帶爬的跟在後頭,他也全然不顧。
怪的是那小孩也不在乎,即便是在巖石上磕了臉頰,也不擦掉,一雙小手仍是摸著自己的牙,偶爾那麼兩次,他看見林朗的動作遲鈍下來,倒是咧著嘴,得意的笑了。
現在發生什麼都不重要,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然後讓你付出代價。
……
“阿炯,你在想什麼?”我問,難道現在的情勢還不夠讓他渾身發抖嗎?黑焰已經離開了這幅畫,他知道阿炯也在畫中,那麼善於縱火的傢伙,會做出些什麼,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
周圍的溫度開始升高,從靈山的方向,一股股熱浪奔騰而來,說阿炯沒那個覺悟,是絕絕對對不可能的。
“黑焰要燒死我們!”我大吼道,“你不會這麼視死如歸吧?”
“切,我只是暫時走神兒!”阿炯揉揉眼睛,道,“他不會燒死你,也不會燒死我。”
我不懂。
“不懂?你是林朗!你知道嗎?你就是林朗,那個把他和我打入輪迴的天師!”
只看到煙,沒有火。
我在阿炯的身後,莫名的光影之中,看到了類似海市蜃樓的東西。
……
荒山,枯草,滿臉蠟黃的死去的孩子。
一陣黑色的風吹過,那孩子動了動手,動了動腳,沒有光澤的眼球居然霎時間亮了起來。
不是因爲風——是那孩子在活動,他揉了揉眼睛,再把手伸進嘴裡。
“沒有,真不習慣。”他咕噥道,“下次怎麼說都得找個有尖牙的身體。”
他爬起來,跳了跳,抖落一身浮土。
“黑焰那個白癡,肯定想不到我會變成這個模樣。”他伸伸攔腰,張大嘴巴,“還是自由的空氣好,我早就說過,沒什麼東西能夠擋的住我。”
話音剛落,他就倒下了,空氣中充滿焦糊的味道。
林朗揹著寶劍,站在他背後。
“你是哪裡來魔鬼?”
小孩在冷笑,背上那道黑色的傷口抽動起來,好像詭異的花紋。
“你不知道的地方……”他回答,語氣有些得意。
林朗只是哼了一聲,掏出另外一張符咒。
“你們這幫冥都的傢伙越來越不安分了。”
一道白光,小孩的身體頓了頓,驚訝的叫不出聲來。
“別輕舉妄動,既然你想要當個小孩,我就成全你。這幾天都用這個身體吧,不過別離開我的視線,否則……”
話是這樣說,但是林朗已經揹著手走開了。小孩知道他不是說笑,連忙跟在後面,走出很久,才聽見林朗在問:“你叫什麼名字?雖然是魔鬼,也得有個名字吧?”
“阿炯,我叫阿炯。”
他沒殺我,並不是一時好心,只不過是因爲體力不足,無法催動厲害的符咒。
而體力不足的原因在那把寶劍上,阿炯想,而且清清楚楚的確定自己嗅到了寶劍上的味道,那是屬於黑焰的味道。
三十六、忠告
林朗是個傻瓜,因爲在靈山上遇到了故人,發現自己前世也是魔鬼的記憶,所以決定用所有的力量封住冥都的門。
但是在遇到阿炯之前,他先碰到了黑焰,經過一番惡鬥,將對方打入了輪迴。
靈山中,冰泉邊,篝火旁。
“你討厭火?”林朗懶散的坐著,寶劍戳在地上,劍柄支著腮幫子。阿炯背靠冰泉,瞪著他,彷彿一隻小小的猛獸。“你很虛弱吧?”阿炯說,喉嚨裡沙沙作響,“你沒有本事殺掉我,因爲你已經殺了黑焰。”
林朗眼睛映著火光,瞳仁完全變成金色,道:“我沒有殺他,只不過將他打入輪迴,讓他去做人而已。”
阿炯哆嗦一下,大聲道:“你以爲這樣,他就會真的去做人?他是魔鬼,永遠都是魔鬼,那傢伙固執的很,絕對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的,總有一天,他會回來找你,到時候小心吃不了兜著走。”林朗嘿嘿一笑,說:“作爲魔鬼,你的話可真多。”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頰被火晃的若隱若現,被阿炯一直盯著的眸子,閃出隱約的白光。阿炯一直懷疑的那件事情,終於被他確定下來。
“你也是魔鬼吧?”阿炯道,“你的眼睛——”
“你不是第一個從冥都裡跑出來的魔鬼,五百年前,有個叫地靈的魔鬼離開冥都,來到人間,以神自居。”林朗不緊不慢的說,“殺掉自以爲有罪的人,用他們的性命和靈魂來修煉,達到繼續強大的目的。”
“那是你嗎?”
“不,那是地靈神,我曾經是他用若干植物和靈魂造出來的魔鬼。”
“曾經?”阿炯眨眼,繼而馬上明白,道,“你是雙生人?身爲魔鬼,居然和人類融爲一體,一起輪迴?真是荒謬。”
“那又如何?我可一點都不後悔。”林朗道。
阿炯歪著腦袋,看著他,良久,道:“你在煩惱吧?變成了這麼厲害的天師,還有煩惱。是想恢復身份嗎?”林朗沒回答他,他不以爲杵,想了半天,自顧自的說下去:“我看不像,你竟然已經是這麼厲害的天師,一定不會贊同我們做的失去。奇怪的是,你完全有能力殺了黑焰,可你沒這麼做,反而花了很大的力氣將他打入輪迴,用以保存他的生命……我明白了,你還認同自己是個魔鬼吧,在心底裡,以爲我們是同類,對不對?”
阿炯說到這裡,嘴已經快要咧到耳朵根,手捂在肚子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天師,居然以魔鬼爲同類,真是可笑死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可笑的事情,哈哈,來到人間還是對了!”
“不過,”他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淡淡的說,“你別忘了,自己做下的事情,終於還是要自己來收拾,別以爲黑焰走了就不會回來,我也警告過你了,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不是報復你,就是報復你的後代。”
“還有我,如果你有一天也把我打入輪迴之中,我就一定投胎到你的家族去,讓你斷子絕孫,這不是威脅,是忠告。”
三十七、意想不到的告白
“林朗留下的預言,其實都是我當初的忠告。”阿炯道,“現在你該明白了吧,爲什麼黑焰需要你的記憶?他是想要復活一個林朗,幫他恢復魔鬼的身份;爲什麼我沒有認真的殺你?因爲總毫無道理的想起你當初沒有殺掉我的那點……恩德。”
還有,爲什麼他偷走了林朗留在你身上的,你前世的記憶之後,還不讓我殺掉你的原因。
他不能駕馭那段記憶,也就是說,想要把林朗徹底復活,還需要你,阿炯說。
……
熱,太熱了!這幅畫在燃燒,天空變成了火紅色,空間越來越小。
林烆跑出來,驚恐的拉住我,問這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房子著火了?全都著火了?”他大聲道,“跑啊,快點跑!至少——”
他又跑去推阿炯,急匆匆的喊:“至少你得跑掉啊!我殺了那麼多人,都是爲了你,就算全部人都死掉——”
阿炯有些愕然,道:“爲什麼?你不過是附在林傑身上的浮光掠影——”
我一把推開阿炯,拉過林烆。
“他不是林烆,是林傑?你爲什麼把林傑扯進來?”
“正如你所見,當年的滅門事件之後,林家只有林烆活下來,既然他活下去,又沒有怨死,我就不能把他的一部分靈魂編入這幅畫裡。然而這幅畫裡沒有林烆就不完整,爲了做戲做全套,我必須拉一個人來代替,林傑是最合適的人選,他是林烆的直系傳人啊。”
我扳住林烆——也就是林傑的肩膀,想讓他清醒一點,現在的他正拼命向阿炯靠近,臉上焦急惶恐還有關切的過了頭,似乎阿炯是他的心肝肺。阿炯不爲所動,回答我道:“這是自然的吧,舞臺上少個演員,不該拉個羣衆頂替?好了,你也別晃悠他,他被我找出來的一段記憶附身了,完完全全以爲自己是那個趁火打劫才繼承通靈家族的林烆呢。”
他那副得意的模樣,翹著一顆虎牙,沒完沒了的笑著,彷彿所有的性命跟自己都沒有關係,林傑只是手裡的一枚棋子,綜上所賜,讓我禁不住揚手過去——阿炯沒有躲,結結實實的捱了一巴掌,同時,我的肩膀劇痛起來。
血,滿手都是血,再看林烆,舉著刀。
“你瘋了?”我大聲罵道。
“我沒瘋!誰也不能傷害他!”林烆說,氣喘吁吁,似乎正在做著某種努力,“淑蘭和小秋——那兩個厲鬼是我放出來的,我只是想借她們的手,殺掉那些礙事的人。”
阿炯臉色一變,悚然道:“你是誰?我一直尋找的幕後的手,就是你嗎?”
林烆向前走一步,把我一腳踢開,對阿炯道:“我是爲了你,全部爲了你!離開斷指八卦陣之後,我無依無靠,本來想就此灰飛煙滅,不想趕上了林烆這孩子的出生,我於是附在他的身體裡,好跟你一起長大。這是最高級的附身術,叫共生,你知道的。”
“保有做靈魂的記憶,生存在人類的身體裡。”阿炯點頭,道,“代價是不能投胎,永遠做個寄生客。這樣值得嗎?
“值得!”林烆大喊著,神情怪異至於極點,就連阿炯也忍不住露出幾分懼怕的神情來。
“爲什麼?你爲什麼——”
“我是你孃親啊!”林烆道,“我是那個在你出生之後就死掉,靈魂還被林家封印起來的孃親!”
噹啷一聲,阿炯手裡的鐵槍掉在地上,他捂著腦袋,低聲道:“原來如此,原來我找了好幾百年,在林家滅門的幕後黑手,竟然是你,林素娥!”
“我早就從其他的鬼魂那裡,知道了我並不是死掉那兩個的親生兒子,但是,我一直以來都想不明白的是,到底誰把我的太平日子攪和了!”
“他們對不起我們母子,難道不該死嗎?你能名正言順的成爲林家傳人,而我的大仇得報,這兩件事情不重要嗎?”林素娥在林烆的身體裡急切的說道,“他們不是你的親人,只有我,我纔是你的親孃,除了我,任何人都是多餘的!”
我終於明白了,在林烆的滑翔機上,那背後的一掌來自何方。
附在林烆的身體裡,連我都想要殺掉。
“這算哪門子名正言順?”我忍不住插嘴道,“你還真不愧是阿炯的老孃!”
林烆低頭,惡狠狠的瞪我,手裡的大刀就要劈下來。
這一次,阿炯把那刀一腳踹開。
“別胡說八道了,”阿炯的眼睛被亂蓬蓬的頭髮完全遮住,只看到嘴裡的尖牙一閃一閃,語氣冷冰冰,不帶一絲感情,“本來我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傻乎乎的想要做個大俠客,成爲很偉大的天師,繼承林家……”
“是啊,那都是他們在騙你……”
“有什麼不好?”阿炯忽然大叫起來,頭一次看見這傢伙這麼激動,原來剛纔的冷淡只是爆發前的寧靜,“這樣有什麼不好?就算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讓我過我的太平日子,生老病死,一輩子糊里糊塗,又有什麼關係?我就奇怪了,如果是單純的地震,怎麼可能破壞林朗的封印?幕後一定有個傢伙在,現在我才知道,是你下的手!你把我的好日子全毀了,你讓我像林朗那個笨蛋一樣,想起了一切,你不是跟林家有仇,你是跟我有仇。”
“我聽不懂你的話,你爲什麼會恨我?你是我的孩子啊!”林素娥說。
水,不對,是汗,被林素娥完全控制的林烆汗如雨下,抖如篩糠。我忽然想起被完全附身的時候,對人體的傷害非常之大。現在這個林烆,就是被阿炯改造的林傑啊。
糟了。
“你趕快從林傑的身體裡出去!”我吼道,“別扯什麼母子之情了,他只是個投胎在林家的魔鬼,你也不應該是當初林素娥的鬼魂,這是在畫裡,那些人早在幾百年前就死了!”
“不,我是林素娥,”那個鬼魂激動的說著,“自從炯兒畫了這幅畫,我就等在裡頭了,我需要有那麼一天,告訴他真相,否則我不能解脫。”
“我不需要親人這種東西,”阿炯道,“你的解脫跟我毫無關係!”
但是林素娥顯然還不理解。
“你是我的孩子,永遠都是啊!”
愣了一兩秒鐘,誰也沒說話,這轉變實在太大了,別說阿炯,我都接受不了。
三十八、最後&燃燒
周圍好燙,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你們別爭了,阿炯,快帶我們出去!你要跟這幅畫一起燒成灰嗎?”
阿炯轉過身來,滿臉黑灰。
“你聽好,我,根本沒有辦法出去。”
我瞪著他,再看看倒在地上的林傑。
周圍全是明晃晃的火,唯一還沒有燃燒的,只有我們三個人所在的圈子了。
等等,三個人?蘇魘哪裡去了?
“他一定早已經識破一切,所以叫黑焰放他出去了。”阿炯道,“如果在外面,可以輕易把畫裡的任何一個人放走。黑焰放了傀儡進來陪我們玩,自己卻一直在外面冷眼旁觀,自然能夠隨心所欲,這次真是敗給那傢伙了。”
阿炯,我咬牙切齒的說,現在不是你總結經驗教訓的時候吧。
退一步講,林傑是無辜的,至少得救他。
阿炯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我,還有林傑,道:“我不反對把你們兩個先弄出去,其實我也不想死。”
“黑焰的命核在我這裡,燒死我,等於燒死他自己。”
“那他爲什麼還不放我們出去?”
阿炯擡頭,望著一片火光的遙遠的頭頂。
“他在等我求饒,看我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他說罷,雙手放在嘴邊,仰頭大喊道:“你這個混蛋傢伙,我是不會投降的!如果不放我出去,就同歸於盡好了!”
阿炯,你也夠混的了。
“不是你們兩個賭氣的時候吧?”我終於不顧一切,決定即便這個受傷的肩膀會下崗,也要趁被燒死之前,爬過去揍那小子一頓。
但頃刻之內,阿炯的表情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竟認真起來。
“不用你放我,我自己也能出去!”他衝著頭頂放話說,然後雙臂張開,頭低下來,衝我微笑,虎牙閃閃發光。
“即便失去一切,我也不會認輸的。”
忽然之間,由腳下升起的巨大火球包圍了他,我瞠目結舌的看到阿炯整個燃燒起來了。
他的身體蜷曲,變形,發黑,變爲焦炭,最終化爲片片飛灰。
結局
校醫院,蘋果臉的護士端進來一個盤子,瞧瞧我,再看看旁邊牀上的林傑。
“你們誰需要打葡萄糖來著?”
林傑舉手。
這傢伙自從完整的得知發生了什麼之後,頭一次對外界的問話有反應。
是個好的開始,後來我就問他:“你沒事吧?”
“沒有,我只是什麼都不記得,你講了太多的東西,我消化不了。”
確實,發生的事情太多,而且結束的也詭異。
“你說,阿炯燒死了,在他自己的畫裡,那怎麼可能?他要是跟黑焰同歸於盡了,蘇魘還會活著嗎?”
蘇魘活著,昨天還跟寢室裡的哥們兒一起來看我們,對於我和林傑怎麼會通宵上網累得休克暈倒,提供了第一手八卦材料。
“年輕人得注意身體啊!”他甚至當著一干兄弟的面,拍我肩膀,老氣橫秋的說。
我不知道這傢伙在想什麼。
不過,蘇魘活著=黑焰活著=阿炯活著。
林傑一拍腦門,手上的輸液管差點掉下去:“我終於想通了,阿炯離開那幅畫的辦法就是——燒掉自己!你不是說,阿炯燃燒完了之後,咱們一下子就回來了?”
“對,掉在美術教室的地上,一人一身灰。”我說,“還好是晚上,要不然被人看見,麻煩大了。”
“阿炯燃燒的時候,有沒有奇怪的事情?”
“溫度降低。”我說,“他一開始燃燒,周圍的燥熱就停止了,而且越來越冷,到最後咱們從畫裡掉出來的時候,我都哆嗦起來。”
“阿炯是可以主宰冰雪的魔鬼,所以他的法力燃燒起來,就是冷的——他把自己燒沒了。只有施法的人不在,畫的束縛力纔會消失,我們才能出來。對阿炯來說,這真是個慘痛的脫身辦法。”
“把自己燒沒了?那阿炯還不是死掉。”
“命核還在,魔鬼就不會死,他還是以某種形式存在著,”林傑道,“就算變成像個蠟燭頭那樣,很容易就會被吹滅的那種,微不足道小的東西,但他還是存在著。現在的阿炯,失去了法力,失去了形體,說不定連意識和記憶都失去了——但還沒消失於世界上。好不容易恢復的魔鬼身份,稱霸一方的法力,因爲和黑焰的賭氣全部失去了,而且還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失去的更多,阿炯這回真算是生不如死了。”
嗯,林傑,我怎麼覺得你聰明許多,不是林素娥的冤魂還在你腦袋裡轉悠吧?
“去,胡說八道,我怎麼說也還是通靈家族的唯一傳人啊!”林傑極爲不服氣,不過因爲體力沒有恢復,尚且無法下牀揍我。
唉,其實這只是原因之一,之二就是我們誰都提不起精神來了,似乎因爲短了那個阿炯之後,周圍便真的欠缺了點什麼。他是個自私,任性,亂七八糟的魔鬼,好幾次差點讓我們掛掉,按理說,不該讓我們如此懷念。
可我還是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醫院的晚飯沒辦法吃,跟林傑偷跑出去吃了頓拉麪,結果回來一陣噁心,不但吐了個稀裡糊塗,末了還被蘋果臉護士強行多吊了一瓶子葡萄糖。
凌晨兩點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我一邊聽林傑沒有水準的呼嚕聲,一邊想阿炯的事。
那個附在小孩身上的魔鬼,在冰泉旁邊咧著嘴大笑,說:“一個天師,居然以魔鬼爲同類,真是可笑死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可笑的事情,哈哈,來到人間還是對了!”
記憶已經被黑焰偷走了,我是無法體會到當年林朗的痛苦,可是阿炯,你不是也一樣,因爲想起魔鬼的身份而痛苦,埋怨林素娥打擾了你的太平日子?
那個魔鬼,也許還真的適合做個小孩子,思前想後,猛然間,那張小臉便再次浮現出來,再一次,很神氣的說:“你別忘了,自己做下的事情,終於還是要自己來收拾,別以爲黑焰走了就不會回來,我也警告過你了,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唉,麻煩似乎沒有停止。
我似乎看見阿炯再次出現在窗戶外面,露著他的虎牙,像以往一樣的大言不慚著,末了,再加上一句:“我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你好自爲之!”
這傢伙早晚還會回來,到時候一定會惹下更多的麻煩。
那我現在擔心什麼?以後再說,睡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