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十一、林傑的未婚妻
我跟林傑接到請柬，來到玩具商人陶先生的家裡。這是一個詭異的家庭，陶先生夫婦有個布做的兒子陶琪。已故老友的妻子李美江身患重病，前來央求陶先生殺死陶琪，收養自己的女兒小琴，陶琪得知離家出走，留下六人餐桌的陷阱，除非破除了餐桌中的符咒，否則陶先生夫婦倆將永遠不能離開自己的房子。
可事實並非如此，在林傑和稍後趕到的薛文萁坐在六人餐桌旁邊，無法脫身之後，我發現陶夫人實際上正在秘密做著收養小琴的工作。英飛趕到，說明自己是真正的陶夫人請來營救陶琪的，而莫靈也出現揭露了陶夫人的真實面目，竟然是身爲天師的李美江。李美江死在陶家，就是爲了把自己變成傀儡，冒充陶夫人辦理收養手續，使自己的女兒成爲這個家庭的唯一繼承人。我們在二樓倉庫揭露了這個母親的目的，莫靈更是消滅了她的傀儡。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被底下伸出的布制人手扯到了地下室，這裡有更多的傀儡布偶，和一個怪里怪氣的陶先生布制複製品。
這個陶先生命令傀儡們抓住我，打算把我的臉活活剝下來，關鍵時刻英飛和莫靈出現。莫靈的符咒敵不過布偶，英飛卻不顧常理的救了我。
我們跑到一樓大廳，莫靈把地下室的門猛地關上，用鑰匙轉了三圈。門裡砰砰直響，另一個陶先生在客廳中擔憂的說道：“你們……看見它了？”
我扶英飛坐在沙發上，沒好氣道：“這也是你造出來的怪東西？”莫靈找了塊手巾遞給我，道：“擦擦你的臉吧，先把血止住。”我接過，看看英飛。
“英飛這是怎麼了？”
“他是個人類，不該這樣冒險，就算符咒無法控制他的行動，也不能……”莫靈道，“他的精神已經受到很大損害，這下除非製造符咒的主體消失，否則不能恢復了。”
“那趕快上樓，咱們把那張破桌子拆了！”我站起來，忽然想起，“林傑他們還好吧？”莫靈道：“我把護身符咒給他們留下了，雖然對方很厲害，但只是防守不應該有什麼問題。”
“我擔憂的是，”莫靈，“所謂符咒是天師留下的東西，這個幕後的天師比我強太多了，他爲什麼要幫助李美江，還要把這麼大力量的符咒用在布娃娃身上……太可怕了……”
這傢伙嘴裡羅裡羅嗦的時候，我已經衝上樓了。
我本來以爲林傑和薛文萁會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或者至少惶恐什麼的。結果這個推論被二樓的情景徹底推翻，吊燈很亮，照得屋裡晃若白晝，林傑正襟危坐，薛文萁的腰也是筆桿條直。
造成這一切的，應該是桌子旁邊的第三個人，陌生的女孩。
這個女孩幾乎跟薛文萁一樣瘦，晃悠起來全身都是骨頭，隨時都能散架似的，但她偏偏還圍著林傑手舞足蹈，時不時拍拍那個怒氣沖天的傢伙。
“紅綃跟我說，你有麻煩了，好像還是大麻煩！我聽著真是太高興了！”她聲音還真尖利，完全起到了火上澆油的效果。
林傑忍無可忍，一拍桌子，大聲道：“閉嘴！你給我閉嘴！”
可惜對方根本沒聽到一樣，已經咬著嘴脣開始觀察了。
“這張桌子真的很不尋常，不止是符咒的關係，它還有很強的精神力啊，我甚至可以認爲它是活的了——怎麼你們兩個天師都沒有看出來？”
林傑沒好氣道：“抱歉了。”
偏偏女孩沒聽出他的語氣：“你說笨蛋年年有，今年怎麼特別多呢？你啊你，對了，你多久沒有去天師聯盟報到了？我看那個資格認證辦法一出臺，你一定會丟掉天師的資格的，可憐你們通靈家族的牌子啊，只能送給人家當劈柴用了，還不知道好不好燒。不過你彆著急，我是同情你的，要不……我給你當家教，輔導一下？”
林傑終於打破了他個人的誓言，在女生面前講髒話了：“媽的，你就不能安靜點？”
“人家特地來救你的啊！”女孩如是說，“不知好歹，太讓人傷心了。”
她接著轉過身來，向我伸出右手，煞有介事的說道：“你好，我叫燈芯，是林傑的未婚妻。”
十二、幕後的手
叫燈芯的女孩此言一出，桌旁的兩個人同時臉色大變，林傑咬著嘴脣生氣，薛文萁把頭扭得都要變成麻花了，我張大嘴巴，終於道：“你……跟林傑……”
“是啊，我們從小訂下的娃娃親！”燈芯道，“這是我爸爸跟他叔叔訂下的親事啊，我遲早都要嫁給林傑的，雖然他是個笨蛋。”林傑悶聲道：“最後那句話不必說了吧？”
莫靈扶著英飛也過來，此時道：“沒錯，當務之急是把這張餐桌上的符咒弄掉！我看咱們六個人都要坐下，集合力量解決問題。”林傑道：“陶琪也是這麼說的，我看是圈套。”
圈套嗎？陶琪不像是抱有惡意的，我說，我相信陶琪。
“你誰不相信？”
“林傑，”我說，“目前的情況是，你沒有選擇，而我們可以選擇是不是坐下。”
林傑側過頭看著我，支著腦袋。
我已經坐在他旁邊了。
“薛文萁、林傑、我，如果莫靈、燈芯也加入的話，那還是隻有五個人。”我說，“天師只有四個，加上我濫竽充數，也不夠。”莫靈不發一言，到主人位置坐下，道：“小狼，並不是非要天師纔可以坐這個位置，你都濫竽充數了，何況你那個朋友……英飛，是吧？”
我咯噔一下，差點站起來——還是坐下了。
林傑道：“我真佩服你，我都不能站到那種程度。”
“英飛已經受傷了……”
莫靈道：“可是現在只能湊齊咱們這六個人了！”
英飛跟我對坐，瞇起眼睛道：“我沒有這麼容易死的。”
……
冷……怎麼會越來越冷的？我擡起頭，發現大家都趴下了。
林傑腦袋趴在桌子上翻著白眼，英飛枕著胳臂，我叫了好幾聲，也不回答。薛文萁仰面靠在椅背上沒動靜，莫靈腦袋枕在胳膊上，叫燈芯女孩同樣悄沒聲息。
他們都暈過去了？
可是，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前一分鐘，大家還在說話，討論如何破解這張桌子上的符咒。燈芯和莫靈商量著用他們的精神力破壞桌子的可能性，林傑生悶氣，薛文萁一言不發，偷看著燈芯。
英飛對我眨眼，樣子並不擔心。
爲什麼下一分鐘的現在，大家都失去知覺，只有我醒著？
驚覺吊燈滅了，外面有些微亮，是凌晨吧。
“鬼氣在午夜尤其強烈，而天師的最大力量出現在凌晨。”
有人在樓梯口說話，我卻看不清他。
揉揉眼睛，還是隻看到一團黑霧，不可能吧，我眼神明明很好……
“你不用費力，這是障眼咒。”
“你是誰……你是天師？設下六人餐桌的符咒的人？”
“對，”對方道，“我很偶然的，遇到了不快樂的陶先生，他始終不能釋懷陶琪是個假人的事情，所以我教會他製造傀儡。傀儡的他，傀儡的陶夫人，還有傀儡的陶琪。”
“陶琪是有思想的……”
“就是因爲他有思想，才壞了我的大事！”那聲音憤怒起來，“他可以活動之後偷走我儲存傀儡能量的藍傘，想要跑去通知我要找的人……”
第一次見到陶琪，是在下雨的校園裡，他手裡拿著一把很大的藍色雨傘，傘的尖端戳在地上，柺杖一樣。
是那把傘？他是來找我的？
“一個布娃娃居然有了靈魂，真是荒謬，更荒謬的還在後面，一個天師居然爲了自己的女兒殺死自己，把自己變成傀儡……他們都在壞我的事情！不過好在沒有成功，反而推波助瀾。”
“六人餐桌不是陶琪留下的符咒，而是我！”
“陶夫人——不，是李美江想要我們解開符咒，是因爲發現你在利用她？還有陶琪……”
“他們都是傻子，李美江並不知道我的存在，還以爲六人餐桌是陶琪儲存靈魂的地方，所以想要你們解開它！而陶琪，他爸爸願意爲了他，把全家都變成傀儡，他卻還不樂意，不但在符咒生效之前，幫他媽媽逃了出去，還偷用藍傘讓傀儡提前活動，阻止他那個爸爸把自己變成傀儡。”
“因爲傀儡已經活動，那個陶先生就不能再把自己變成傀儡了？……陶琪是個好孩子，我沒有信錯他。”我說，“請柬是李美江冒充陶夫人發出的，但裡面那張廣告上的字跡不同，難道是陶琪來找我的時候撿到的？陶琪也想讓我們解開六人餐桌的符咒，想讓我們打敗你！”
“這正合我意，六人餐桌的符咒根本無法解開，它是我精心經營的陷阱，爲的是把你們幾個全部騙過來！”
我真想拽一個茶杯過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中。
“我們跟你有仇嗎？”
“仇恨這種東西，給人類的其他感情一樣，都是短暫的，”他說，“這就是我不能理解李美江的原因，她身爲一個天師，居然看不透生命的渺茫，人生在世，只不過短短的一段時間，一旦死亡，什麼都不必計較，還管什麼女兒？”
的確，這些都是短暫的插曲，李美江、陶琪、陶先生、陶夫人，還有我們，從我們一踏進別墅開始，實質性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我們最終都坐到了這裡！
“你已經贏了……可以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了？”
“集合人類情感的物體、六個天師的精神力，還有轉世重生的血肉之軀，我要打開時間的門，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
“你胡說八道，”我說，“不可能有那樣的事情……”
“怎麼不可能？這是通靈秘術中詳細記載過的，我還差最後一個步驟……”
那團黑霧在慢慢靠近，我的胸口越來越憋悶，眼睜睜看著不祥逼近，又無能爲力。“你是放射性礦石嗎？”他已經走到了我對面，我卻依舊看不清楚。
“別過來，先告訴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要打開那扇門……”
是冥都嗎？
不是，是時間之門，我要改變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
而那件事情恰恰是你的前生所做過的！
“放心，你馬上就不會再痛苦了，我會殺死你，再利用你的靈魂回到過去……”
我迷迷糊糊起來，感覺很快就要結束，卻打不起精神來，恐懼或者焦慮似乎都沒有意義，唯有一件東西是永恆的。
那是什麼，我卻想不起來。
十三、意外救星
黑色的火焰，面前模糊的灰色忽然變成紛亂的彩色，一個人影在其間跳動，口中發出驚叫，是那個幕後的天師，我不自覺的跳起來……
看看腳下，再看看桌子，符咒解除了？我驚訝，再看那個人飛快的跑過我，破窗而出，玻璃的破碎聲，還有深沉的怒吼。
“黑焰……你跑不掉的！”來自冥都的聲音有著懾人心魄的魔力，但依舊不能阻止那個黑影的腳步。
我被自己的左手帶著跳起來，朝窗口撲去。
那一瞬間我以爲自己肯定會被那條玻璃當胸穿過，不過沒有，我被人攔腰抱住，而攔住我的這個人身體很輕飄。
我向後栽倒，砸在他身上，竟然彷彿只是墜入空氣。
擡頭，看到那對居高臨下的虎牙。
“這是怎麼回事？黑焰是誰？”
阿炯道：“一箇舊相識，冥都一直在找他！它們利用你的真實目的也許只是想抓他罷了。”
我難以置信道：“那冥都爲什麼不抓你？”左手的疼痛由強變弱，阿炯道：“它們認爲我總有一天還會回去的，可不可笑？”
“我不屬於冥都、也不屬於人類，這個世界上，沒有我屬於的地方。”阿炯走到餐桌前面，輕輕一拍，餐桌竟然翻起來，把周圍坐著的人全部摔開。
餐桌的背面鏽跡斑斑，一具身體赫然在目。
“陶琪的軀體，被陶氏夫婦傾注了無盡感情，正好可以用來做誘發那個愚蠢至極的符咒。”阿炯道。
可是這身體已經不會動了。
“真正的陶琪呢？”
阿炯吹了吹手掌，我味到一股獨特的香味。
“有一種力量，是從死人身上提取出來的，”阿炯道，“你們人類需要藉助物體纔可以儲藏，而我，利用自己的身體就夠了。”
環顧四周，我沒有看到陶琪，倒是有個容色憔悴的少婦從樓梯那邊走過來。
“陶夫人？”
她點點頭，焦急道：“陶琪呢？”她被戰戰兢兢的陶先生按著肩膀，卻沒在意自己的丈夫。“陶琪……陶琪呢？”
“符咒已經作廢，那麼身體也不能用了。”阿炯道，“我可以讓你們見到他，不過只有一分鐘的時間。”
空中那股淡淡的煙，此時分明起來，終於變成了陶琪跪在地上。
“爸爸，媽媽……”
真正的陶夫人張開雙臂，但碰到陶琪的身體，卻晃若無物。“可憐的孩子，都是你爸爸不好，非要相信邪術，結果中了人家的圈套。”
“不，是我不好，”陶琪彷彿望著空氣，自語道，“我就不應該存在，爸爸，媽媽……”他轉過目光，認真道：“收養小琴吧……”
他消失了。
阿炯救了我們。
後記
不得不承認這個故事很混亂，所以我寫了很久，並且直到今天還頭暈腦漲的。似乎那個叫黑焰的、企圖利用秘術打開時間之門的天師是整個故事的謎底，但是他就那麼跑掉了，而且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莫靈道：“既然是阿炯的舊相識，應該也是從冥都裡出來的惡鬼，黑焰是他在冥都裡的名字。我想事情應該是這樣，有個當年從冥都裡逃出來的惡鬼，投胎轉世，成爲了天師，就像阿炯可以成爲林炯一樣，惡鬼黑焰投胎成爲人類。”
可我不記得他的樣子。
“以他的能力，即便不是天師聯盟的人，也會在那裡掛上號的。”莫靈道，“我會直接去找紅綃，讓他查一查。”他走了好遠，跟在背後的燈芯依舊朝林傑興高采烈的揮手。
“你們爲什麼不去找那個叫紅綃的天師？”
林傑不吭氣，倒是薛文琪陰陽怪氣道：“我們不夠資格，也沒有能力進入他們呆的那個地方，是吧？”
“我呸！”林傑道。
英飛無精打采，我很少看見他這樣，
從陶家的別墅走出很久，耳邊依舊還有哭聲。薛文琪對林傑道：“你爲什麼不去問那個姓陶的，究竟怎樣，用什麼邪術收集了那麼多死人的能量，才讓陶琪活動的？”林傑瞪他一眼，道：“閉嘴！我再也不想回到這個地方！”
薛文琪不怒反笑，似是無意道：“真是失敗啊。”
我們被阿炯救了，這個似乎纔是最大的失敗吧？
半個月後。
林傑參加了學校的羽毛球比賽，居然得獎，十分高興，一時頭腦發熱，請我和英飛在學校門口的小飯館吃飯，酒過三旬，搭著我的肩膀道：“小狼，這回我也做了好人了！”
“我知道，這頓飯花了你不少血汗錢！”
“不是哪一回事，”林傑道，“我昨天又去找姓陶的一家子了，幫他們燒掉了桌子和倉庫裡面陶琪的東西——免費的！”
我想起陶琪，心裡有點難過，又聽得林傑道：“至於陶琪，我超度他了，他的靈魂不會消失，來生他會做一個真正的人。”
“那陶先生和夫人呢？”
“他們說要帶小琴去南方定居，離開這裡。”林傑道，“李美江之死被定爲自殺，他們沒有麻煩了。麻煩的是我們！”
“什麼意思？”
“還記得地下室裡的傀儡嗎？全都不見了……我想是黑焰帶走了它們，他還會回來的……”林傑道，“還有阿炯，他雖然救了我們，但另一方面，他應該明知道黑焰是不會得逞的。”
“他不是在救我們，而是在救黑焰，不想讓他那麼早玩兒完。”英飛說，“黑焰的目標是小狼，麻煩的確大了。”
我有些憂慮，但更多的，卻是迷茫。
那天告別了他們兩個，獨自在校園裡亂逛，又碰見了阿炯。
他站在樹下，似乎也在傷腦筋。
“黑焰……傀儡……天師還有秘術，事情真的複雜起來了。”阿炯似是自言自語，接著偏過頭，對我道，“也更有意思了。”
傍晚的風和他的態度讓我不禁懷疑，問道：“這些是不是你搞出來的？”
阿炯攤開雙手，一臉無辜道：“我怎麼會把一個陰謀，搞得這麼複雜！”
《六人餐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