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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血妖魂

餘額不足

半夜醒來,去廁所,經(jīng)過水房的時候,聽見有人哭。

一個長髮披肩的紅衣服女生蹲在地上。

我說:“別哭了,阿蓮。你爲(wèi)什麼哭啊?”

她瞅瞅我,嘆道:“你真是愛多管閒事啊。”

一,流血的水龍頭

整個事情都是緣於那天早上阿標(biāo)對我說的話。

“我要回家了。”他說,“在外面這麼久了,今年一定要回家過年。”

我點頭贊成,他就問我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我家近,沒關(guān)係,不像你們都得坐火車。”

他一笑,拿出揹包一件件塞衣服,塞完了往背上一甩,說,走了。

我嚇的從鋪上蹦起來,腦袋撞在牀頂上:“說走就走?還沒見過你買票呢。”

他回頭,慢慢的說:“放假了一定要馬上回家。”他說這話的時候態(tài)度特別認(rèn)真,眼皮翻著,有一霎那我以爲(wèi)他的臉變綠了,不過很快就恢復(fù)常態(tài),那傢伙像往常一樣用多愁善感的目光注視著我,說:“給你一個忠告,兄弟。”

我說:“說吧,什麼忠告?”他沒回答,竟然飛快的走掉了,我追到樓梯口,只看到匆忙的背影。

“阿標(biāo)怎麼了?”我問子強,他也在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校。

“不知道,怪模怪樣的是吧?”

黑子說:“我看他是被嚇找了。”

我說:“什麼東西能嚇著他?”

黑子搖頭說:“不知道,昨天他在水房洗衣服,忽然匆匆忙忙的跑回來,說看見了不乾淨(jìng)的東西,我自然不信,跟他再去,結(jié)果什麼都沒有。不過他後來一直不死心,堅持說真的有什麼,這不這麼急就走了,一定是嚇著了。”

我不知道怎麼評價,站起身,開門。

子強問:“你幹嘛去?”

“上廁所!”

水房在廁所的對面。

我想起這個的時候,就多往水房看了一眼。

水池,龍頭,一切如常。我搖頭,感慨自己的疑神疑鬼,打算撤了。

不過不對勁啊,直覺告訴我有什麼東西不同了。

沒有啊,所有的東西都在哪裡……我正琢磨,就發(fā)現(xiàn)了——水龍頭有一個開著,水嘩嘩的流出來。

“我真笨啊。”我自言自語,過去要關(guān),手都擰上去了才又認(rèn)識到:這麼大的水流流出來,怎麼能一點聲音都沒有呢?

奇怪啊,我打個冷戰(zhàn),說:“阿蓮?是你嗎?出來!”

女鬼阿蓮沒有回答我,再看水龍頭裡流出的水變了顏色,先是淺淺的黃,後來變深成褐色,最後我聞到腥味兒。

血,是血,是深紅色的血漿!我一把放開龍頭撞到了後面的牆壁。

很想跑,可是腿哆嗦起來,我企圖安慰自己,可沒來得及。有人在哭。

是女孩的哭聲,那個黑頭髮,紅衣服的女鬼阿蓮蹲在我的腳邊哭。

唉,心已經(jīng)升到嗓子眼了,我強迫自己把它咽回去,幸虧這個鬼我還認(rèn)識。我說,阿蓮吶,你好端端的哭什麼啊?

阿蓮擡起頭來,已經(jīng)變成兩個血窟窿的眼睛對著我,說:“我怕。”

哇靠,有沒有搞錯?有個鬼跟我說我怕!

一時間我差點就極不禮貌的笑出聲來了,不過,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我問她:“你怕什麼?”

她哆嗦著說:“血……”

我冷靜的說:“你的臉上都是血。”

她站起來,把慘不忍睹的臉跟我的頭放在同一高度,一排白森森的牙縫裡擠出幾句話。

“我怕的是別人的血。她就要來了,她需要別人的血,我害怕見到這些。我害怕見到別人的血。”

我被她嚇著了,說:“她是誰?別人又是誰?你害怕見到誰的血?”

阿蓮說:“你的!我害怕見到你的血啊!”

我背脊發(fā)涼,冷不防她向我撲過來。

冷,非常之冷,感覺是整個北冰洋的海水全部衝過我的頭頂,我想叫叫不出來,窒息了幾秒鐘。

停下來,阿蓮,血水,全都不見了,彷彿從未存在。

二,血妖魂

“鬼的戾氣和法術(shù)高到一定程度,可以稱之爲(wèi)妖。”林傑在電話裡侃侃而談。

我聽的心不在焉,只時不時的“嗯”一聲,那傢伙終於聽出來,抱怨道:“喂,我可是應(yīng)你的要求把我們通靈家族的捉鬼常識講一些,你怎麼能這麼不尊重我的勞動?”

我無精打采的說:“聰明人應(yīng)該在勞動事半功倍的時候勞動。”

他在聽筒裡嗷嗷只叫,好不容易纔平息下去,我就問他:“你剛纔講了一堆靈體的類型是吧,那麼能讓紅衣服的鬼害怕的東西叫作什麼?”

林傑說:“紅衣服的鬼……是厲鬼啊,法力很大,能讓它們害怕的不是魔就是妖了。”

我問:“咱們學(xué)校附近有魔嗎?”

林傑說:“有,阿炯。”

我問:“會不會有另一個魔呢?”

他在那頭說:“不會的!魔的法力很大,又喜歡劃分地盤,咱們學(xué)校似乎已經(jīng)被阿炯劃爲(wèi)自己的領(lǐng)地了,不會有別的魔的。”

掛了電話,我拿起黑子在學(xué)生娛樂中心租的一本無聊小說看,心裡想著別的事。阿蓮害怕的到底是什麼?難道說有一個吸血狂魔要來吸乾大家的血了?是阿炯?不可能吧,他是魔了,還要鮮血幹什麼呢?

門“咚”一下被踢開,黑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衝進來打開櫃子,拿出旅行包。

“你要幹嘛?”

他都沒有擡頭瞅我:“回家。”

我說:“你的車票是明天的啊!”

黑子轉(zhuǎn)過身,用東北口音虎虎的喊:“哎呀媽呀,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反正我是不能再呆在這疙瘩啦!”

我可從來沒看過這位鐵漢急成這樣,忙問:“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跟我說清楚點成不?”

他看起來是想說,不過憋了半天愣沒說出來,最後一跺腳,蹦出幾個字:“別問了,你也馬上走!”

我說:“我總不能什麼理由都沒有就落荒而逃吧?”

他接著收拾包,惜字如金的說:“有鬼。”

我問:“哪裡,什麼時候?”

他說:“剛纔才廁所裡,我蹲著看小說。忽然有人問我:”看的什麼?可不可以借我瞧瞧?‘是女生的聲音!我下了一跳,一擡頭,有個女生跟我頭對頭,眼睛是紅的,頭髮是紅的,全身都是紅的。那張臉啊,雖然還算挺漂亮,可是眼睛裡只有眼白!我嚇的,一下子跑到樓道里。“

我說:“那你一定沒提褲子。”

他從百忙之中哀怨的看了我一眼,說:“別耍我了,我說真的,我嚇的心臟現(xiàn)在還不在原位上。”

我瞅他黃豆大的汗珠爭先恐後的掉下來,也不忍心再說什麼,阿蓮幹嘛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嚇唬人呢?乾脆去跟她說說,勸她早點投胎得了。

我直接去廁所,裡面靜悄悄的,黑子的爛小說還扔在地上,我沒撿,叫了幾聲阿蓮,沒有反應(yīng)。

這時候我聽到哭聲。

淒涼犀利,直接鑽入腦子的哭聲。

我捂住耳朵,那哭聲還是陣陣傳來,無止無休。聽說聲音也能讓人發(fā)瘋的,我不能這樣繼續(xù)下去,必須找出哭聲的源頭,所以我迷迷糊糊的仔細(xì)聽,那聲音乎大乎小,飄忽不定,冥冥之中好像在指點著我。上樓梯,轉(zhuǎn)彎……再清醒過來我竟然在天臺上。

阿蓮坐在天臺的邊緣,哭泣。

“阿蓮,你爲(wèi)什麼哭啊,別再哭了。”

我沒敢走過去,就站在那裡跟她說:“乖啦,我最怕女人哭,別嚇唬我了。”

阿蓮擡起頭來,清秀的臉上掛滿縱橫交錯的淚珠,她說:“我怕,我真的害怕啊!她就要來了,我們都會死,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啊!”

那楚楚可憐的樣子真的感動了我,有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走過去了,但是,還差一點距離的時候,我停住,迅速的往後退,我說:“你不是阿蓮!阿蓮的臉不是這個樣子的!你是誰?”

那個“阿蓮”愣住,說:“我是阿蓮,鬼的臉是會變化的,我想變漂亮。”

我說:“少拿這一套來蒙我,你想變漂亮,爲(wèi)什麼連頭髮都變紅?剛纔在廁所裡嚇唬黑子的就是你吧?你想幹什麼?”

那女鬼詭異的一笑,說:“想不到你還挺聰明的,不過自古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阿蓮反覆警告你想讓你走,你都沒聽,現(xiàn)在我來了,少不了跟你要一件東西。”

我問:“什麼?”

“血!”她說,“我是血妖,每十年就要復(fù)活一次,吸乾留在這塊土地上的所有人的鮮血,才能繼續(xù)沉睡。你明白阿蓮爲(wèi)什麼要反覆嚇唬你們叫你們離開了吧?只要離開這裡,就是安全的。”

我說:“不過晚了,不是嗎?”

血妖伸出長長的指甲,獰笑著說:“是啊,我不會讓你疼很久的,血全部流乾,你只會有一點冷。”

我再退一步,後面就是門了,我說:“血妖,你犯了一個小錯誤啊!”

她停下來,問我:“什麼錯誤?”

我說:“如果你扮成別的樣子,可能會嚇得我跑都跑不動,不過阿蓮,我基本不會害怕。”話音未落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我坐在樓梯把手上噌一下滑到底層,沒命的跑出了宿舍。

三,紅色盛宴

“很久了。”看門的老大爺說,“怎麼一個人都沒出來呢?放假剛幾天,應(yīng)該還有好多學(xué)生留在這裡啊,再說現(xiàn)在是吃飯的當(dāng)口。”

老大爺是宿舍老太太的老伴,這段時間老太太病了,替她來看門。我對這麼大歲數(shù)還要出來工作的他們十分尊敬,我們一老一少經(jīng)常有一搭沒一搭閒聊。所以,比如今天,我跑出宿舍,在傳達室裡還能有一席之地而不被老頭煩。

看老頭心情不錯,我就問:“咱們這個宿舍裡有沒有什麼恐怖的事情發(fā)生過啊?”

老頭說:“恐怖?什麼算恐怖的?”

我說:“比如有女生死了,什麼的。”

老頭說:“前幾年有個女生跳樓,別的想不起來了,咱們這是男生宿舍啊!”

那是阿蓮。

電話響了,黑子。

“小狼,你在哪裡?”

我說:“在傳達室啊,你還沒走?”

黑子說:“我……我恐怕走不成了。”

電話裡傳來短促的嘟嘟聲,掛了。老頭看我臉色不好,顫顫顛顛給我倒了杯水:“現(xiàn)在的學(xué)生們啊,一個個學(xué)起來都不要命嘍,瞧瞧你瘦的……”

我後面沒聽,因爲(wèi)已經(jīng)又跑回宿舍了。

“我……我恐怕走不成了。”

黑子這樣說,是什麼能讓我們寢室“砣兒最大”的漢子這麼害怕,說出這樣的話來?我跑回去的時候十分擔(dān)心,我擔(dān)心的就是血妖。

一進樓道,往日的煙味汗味淡了許多,有一種特別濃烈的血腥味覆蓋了所有的空氣。我穿過走廊,上樓梯。越接近我們寢室,我越覺得壓抑。

“黑子!黑子你到底在不在?回答我!”

沒有回答。

我走路越來越困難了,好像在水中,暗紅色的空氣阻力很大。

終於到了寢室,我打開門一頭載進去。

屋裡一切如常。

黑子的包放在鋪上,東西放的亂七八糟。

一個人也沒有。

奇怪,我得好好想想,我搬個凳子靠牆坐下。

血妖,阿蓮,黑子不見了。

我理不出頭緒來,腦子就開始走私,想起已經(jīng)去世的女朋友。梅,她總是很溫柔的聽我說話,我每寫一個故事她都會默默的幫我校對,改正錯別字。有一次,她看的心驚膽顫,從背後抱住我的腰,淚水漣漣的說:“小狼,我不想讓你再幹這麼危險的事情。”

她的頭髮稍掃在我的下巴上,癢癢的。

這感覺好真實……等等,這是真的感覺,有人從背後抱著我的腰。

可是我後面是牆。

從牆壁中伸出兩隻胳臂緊緊的抱住了我。

我想掙扎,不過那胳臂鐵圈一樣。動也動不得,只好大叫:“什麼東西,放開我!”

空中到處都有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聲音回敬我。

那胳臂抱的更緊了。

平心而論,這是兩隻十分美麗的胳臂,白裡透紅,一雙手修長秀氣,指甲紅寶石一般閃著光。如果有個女孩子有這麼兩隻胳臂,我想她一定會很迷人。

可是現(xiàn)在,有這麼兩隻胳臂的,是牆。

我快要被勒的喘不過氣了。

“放……開我。”我嗓子眼裡擠出這三個字。順手從附近的桌子上超起一根筆,狠狠的戳過去。

那胳臂破了,噴出鮮紅的血來。

但是我並沒有被放開。

空中出現(xiàn)一張臉,只有一張臉,過了幾分鐘之後,那張臉上才依次有了五官。

“血妖……你要幹什麼?”

血妖笑了,說:“我要邀請你參加我的宴會。”

眼前的世界完全被紅色湮滅了,好久,景物漸漸清晰起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置身於一個寬闊的大廳中。

大廳金壁輝煌,頂上雕刻著美麗豐滿的天使。鑲嵌著無數(shù)寶石的宮燈下面,很多衣著華貴的賓客談笑風(fēng)生,圍坐在一張長條桌子上。戴假髮的侍者忙碌的上菜。他們端上來一盤盤我從沒見過的菜餚,香氣撲鼻,卻詭異無比。

我面前就有個位子。

“坐啊!”有人跟我說,循聲望去,是一個穿僕人衣服的女孩。

她長得不怎麼好看,可以說,很醜吧,眼睛卻很溫柔,手伸著,請我過去坐。

那隻手受了傷,因爲(wèi)活動,牽動傷口,一滴血流下來。

“你受傷了!”我說。

她嚇一跳,捂住手向後退。

那些賓客們好像在竊竊私語,但是聲音很大。

“她流血了!”

“血!血是神聖的東西!”

“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喝?”

“聽說用金盃喝下處女的鮮血能長生不老!”

“我們喝她的血好了。”

媽呀,我看看那女孩,她正在哀怨的看著我。“他們要喝我的血了。”

我說:“不可能,怎麼會有人喝別人的血?”

她笑了,說:“刺激,不是嗎?”

怎麼辦,怎麼辦?

我腦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伸手拉過女孩,撒腿就跑。

既然沒別的辦法,那就跑吧!

我們經(jīng)過那些穿著華麗服飾的白癡,朝遠(yuǎn)處有光的地方跑去。

一個巨大的水池,裡面卻不是水。

紅色的液體注滿了池子,一個少女在池子裡沐浴。她轉(zhuǎn)過頭來,露出一張猶如白玉雕成的俏臉。“你好嗎?”她對我說。

我身邊的少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躲到我背後,我回答:“不好,我們想逃走。”

她說:“逃走?爲(wèi)什麼?這裡不好嗎?”

我說:“不好,這裡都是想吃人的白癡。”

那美人說:“吃人有什麼不好,他們想吃的又不是你。”

我覺得沒辦法再跟她說下去,在池子邊尋找出路。後面的女孩說:“你看,出口在對面啊。”

果然在池子對面,有個充滿陽光的洞。

可卻沒有路到那裡。池子中的美女站起身來,身上自然出現(xiàn)了一件鮮紅色的袍子,她說:“游過去。”

我卻沒有勇氣跳進血池裡。

那美女說:“你不敢嗎?就算是爲(wèi)了救她,或者逃命,都不肯染上一身的鮮血嗎?”

後面有紛亂的腳步聲,我身旁的醜女孩哆嗦的更加利害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跳進血池,一定會沾滿鮮血的,我承認(rèn)自己懼怕血腥的感覺。

“你自己游過去吧?”我對醜女孩說,她堅定的搖搖頭。

我說:“你這個笨蛋。”

很多人在我們身後大喊,面前的美女眨巴著眼睛。

我說:“血妖,你鬧夠了沒有?放我們走。”

她說:“你們可以走啊,如果你找對方法的話。”

四,出路

沒辦法再等了,我一把將醜女孩推下血池,自己跳了進去。

那粘乎乎的液體包圍我的時候,我才知道,上當(dāng)了。

因爲(wèi)血池下面,沒有底。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沉了下去。

血淹沒了我的嘴,鼻子,耳朵,我無法呼吸,條件反射的張開嘴……那片血猩衝進嗓子裡。

不要,不要,不要……正當(dāng)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我抓住了一隻光滑的手。

“你醒了?”

我睜開眼,面前是黑子,子強,還有阿標(biāo)。

盯著阿標(biāo),我問:“你沒走?”

阿標(biāo)說:“火車站沒有車了,真不該心血來潮去趕火車。”

我又問黑子:“你……剛纔去哪裡了?”

他說:“上廁所啊。”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我發(fā)燒了?

子強說:“剛纔哥兒幾個進來,你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說你應(yīng)該吃點好的,最近一定是營養(yǎng)不良。”

щщщ⊙тTk Λn⊙C○ 我搖頭說不是。

“那怎麼回事?”

“惡夢,是惡夢吧。”

去水房,阿蓮不見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走進廁所,裡面沒人,地上,一本小說靜靜的躺著。

剛纔黑子……這不是夢!我跑回宿舍,那三個兄弟在玩牌。

“你們……”黑子回過頭來,看著我:“啥事?”

“廁所裡有本小說,是你的吧?”

黑子說:“不是,我不愛看小說。”

子強說:“你真是多管閒事啊。”

不對勁啊,我咬著嘴脣,今天早上不知爲(wèi)何起了個大泡,這時候咬破了,流出血來。疼,我摸摸嘴,粘了不少血。

阿標(biāo)這時候跳起來,瞪大眼睛:“不!我害怕!”

我問:“你怕什麼?”

他說:“我害怕見到你的血!”

這句話……我豁然開朗,說:“阿蓮,出來!”

四周有一段時間,是全沒有聲音的,後來我說:“阿蓮,這一切都是你製造的幻象,不是嗎?其實從我再次進入宿舍的時候,我看到的就都是你製造出來的幻象了,你把黑子怎麼了?”

血妖出現(xiàn)在我面前,獰笑著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更加確定:“阿蓮,如果你不是阿蓮,爲(wèi)什麼要搭腔呢?不要再裝下去了,你爲(wèi)什麼要搞出這麼多事情,冒充什麼血妖?”

血妖的臉在空中一下子翻過去,背面竟然是阿蓮的臉,她沒有眼珠的眼眶裡,流出一股淚樣的血來。

“一直以來,死於非命的我都想報復(fù)這裡的每一個人,可是不知道爲(wèi)什麼,我遲遲沒有行動。我好矛盾,好後悔,所以把自己的法力全給了血妖。”

我說:“那不是血妖,那是另一個你,你死的時候穿紅衣服,變成了厲鬼,但是你人很善良,沒有想到報仇,所以潛意識裡,你創(chuàng)造了血妖。”

阿蓮的臉翻過去,是血妖嫵媚的面龐。

“我爲(wèi)什麼不該報仇?是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男生殺害了我,你知道嗎,我當(dāng)初跳樓而死,血濺了一大片,樓下那片土地到現(xiàn)在還是紅的,我的血!我的血全部在這裡流乾了。”

我說:“是你男朋友害了你!不是所有的人啊。”

血妖說:“是嗎?你知道我死去的時候,靈魂蒼白無力的趴在自己的屍體上,這時候宿舍裡的男生都出來看熱鬧,他們就像在吃人肉一樣,看著我的屍體,我的血,有個人說:”原來死人的血是這樣的。‘,還有人說:“好像紅油漆。’――他們好像看戲,沒有人想到死去的我的尊嚴(yán),我爲(wèi)什麼要報仇?”

宿舍下面,一個女孩子血肉模糊,其他的人卻看熱鬧一樣翹首,議論紛紛……我想到那場面,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我們不曾時刻想到別人的尊嚴(yán),甚至死去的人們的尊嚴(yán)也一樣。他們被忽略的太久了。

血妖后面,阿蓮在哭喊:“我不想,不想不想不想,我在宿舍裡遊蕩,從來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不去投胎,爲(wèi)什麼還留在這裡,如果我知道是要變成血妖去報仇,我寧可現(xiàn)在消失。”

我搖頭,告訴她:“你不要傷心了,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不是嗎?”

阿蓮說:“我儘可能的嚇跑他們了,你是個好人,我也想讓你走,可是你……我不能見到你的血啊,不能,如果你死了,我也完了,我想我不會原諒自己,會永遠(yuǎn)的遊蕩下去的。”

我說:“阿蓮,不要怕,你完全可以戰(zhàn)勝自己的!在血池裡,我沒有辦法逃走,就要被你的幻象淹死的時候,你還是伸出手來救了我。”

她搖頭,說:“太難了,我救的了你,救不了自己。”

我顧不得許多,上前抱住血妖的臉,把她翻過去,阿蓮再難看,也比邪惡的血妖漂亮。

可是背面,是那個醜女孩在哭泣。

“這就是我的臉,真正的臉。”她說,“我很醜,所以我自卑,所以我對男朋友百依百順。這個世界上,所有有眼睛的人都會以貌取人的。”

我哆嗦了一下,但是沒有讓她把臉轉(zhuǎn)過去。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公平的事情,長得如何不是你的錯!”

阿蓮說:“可是相貌客觀存在啊!你說,你看一個人,會不會完全不顧長相?”

我沉默,然後回答:“不會的。”

她說:“謝謝你的誠實。”

我們就這樣對望,過了很久我問她:“是不是感覺好一點,還想不想報仇?”

阿蓮的臉竟然開始變淡:“不……我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報我的仇,我也想找到出路,你相信我。”

我傻呆呆,直到她完全不見。

結(jié)局

黑子上午坐火車走了,血妖消失以後我發(fā)現(xiàn)他就躺在自己的鋪上,竟然還打著呼嚕。

下午媽媽打來電話,讓我馬上回家,我收拾好東西,切斷了寢室的電源。

對了,飯缸還沒刷,我拿起來走到水房。

有個龍頭開的很大,嘩嘩作響,一個長髮披肩的女生正在那裡洗手。

聽見我走過去的聲響,她轉(zhuǎn)頭,一張臉眉清目秀的,十分漂亮。

但我還是吃驚不小:“血妖!”

她說:“是的,我是血妖,阿蓮?fù)耆兂闪搜蒙屏紒硐♂尦鸷蓿贿^分吧?”

“我放棄了報仇,可還是不能走,大概是還不能夠忘記吧,所以我決定留在這裡,繼續(xù)看著這個世界的不公平,等到不公平看的太多,自己完全服氣的時候,我再走。”

我釋然。

“那麼……”她笑笑,“我來幫你刷飯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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