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蘊的感受是任何其他人都沒有辦法理解的,這些年是這個孩子幫自己走出了困境,重新找到了生活的重心,所以這個孩子對自己而言就是一切。
鐘棋會聽到喬蘊這話之后握緊了拳,只不過看到她的臉色之后卻有些擔憂,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再刺激到她。
張律師對喬蘊的反應很是悵然,但還是在筆記本上翻了幾頁,將法律條文放在了喬蘊的面前,并說道:“唐呈既然與孩子有血緣關系,也就是孩子的合法監護人。在他沒有喪失監護能力的情況下,其他人,就算是再喜歡這個孩子,對他的照顧也不是合法的。”
冷冰冰的條文和事實讓喬蘊如墜冰窟,她瞬間覺得張律師剛才所說的百分之十,也只不過是對自己的安慰罷了。
看到喬蘊這種失神的狀態,鐘棋會知道今天她不適合再討論這件事兒了,于是轉頭對張律師說道:“那麻煩你了,如果有什么情況,隨時保持聯系。”
張律師受寵若驚,趕忙與鐘棋會握了握手,并說道:“那我就先告辭了,有什么事兒鐘總盡管吩咐就是。”
在周遭只剩下鐘棋會和喬蘊兩人的時候,鐘棋會才緩緩攬住了喬蘊的肩,一言不發。
他能夠感覺到喬蘊的肩膀微微顫動著,整個人似乎都變得脆弱得不堪一擊。鐘棋會聲音低沉,眼眸之中露出一絲心疼:“這孩子對你來說,那么重要?”
喬蘊點點頭,蒼白的臉色讓人看來便覺得痛苦,以至于鐘棋會的那句“為什么”哽在喉中,半響也沒能問的出口。
只低聲安慰道:“現在還沒走到對薄公堂的那一步,有什么事兒可以和唐呈好好談談,畢竟現在你和沉沉之間的感情比較深厚,說不定他會……”
縱使喬蘊現在的狀態再不好,也能聽出這是鐘棋會故意在安慰自己,于是昂起頭,打斷了鐘棋會的話,語氣之中盈滿了悲傷:“可是沉沉要爸爸。”
鐘棋會一時間啞口無言。他能夠感覺到喬蘊好似總是在為別人考慮,所以才會折磨她自己到了某種地步也不曾發覺。
不過她為什么不能用對待別人的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當初絕情離開的時候,為什么不能為自己考慮一下?鐘棋會心中積郁的疑問幾乎讓他崩潰,但他看了一眼楚楚可憐的喬蘊,并沒有問出口,他知道自己就算問出口恐怕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喬蘊喝了杯熱可可之后,臉色才稍稍有些緩和,抬眸望向鐘棋會,眸中帶著一絲感激:“謝謝你,這件事兒我回去好好想想,如果真的要……上法庭的話,還希望你能幫我。”
說罷,喬蘊咬了咬唇,似乎認為自己這種要求有些無理,畢竟自己之前對待鐘棋會是那樣不留情面,恐怕他恨自己還來不及呢。
然而鐘棋會的反應卻完全出乎喬蘊的意料,他抬手揉了揉喬蘊的發,眸中盡是寵溺和心疼,仿佛在對待一件珍寶一般:“你照顧好自己和沉沉,其他的我來搞定,放心交給我。”、
你照顧好自己和沉沉,其他的我來搞定。
這句話在喬蘊心中回蕩了許久,突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心安。喬蘊有些恍惚,抬頭看了看鐘棋會,仿佛自己面前所坐的這個人本就是不真實的一樣。
陽光并沒有被玻璃窗阻礙,而是直直地照了進來,灑在鐘棋會的肩頭,喬蘊并未覺得刺眼,而是有那么一瞬間,感覺在這些微弱的金色當中包裹的,是十六歲的那個少年。
那個總會用寵溺眼神看著自己,并堅定要和自己走上一生的男孩。
不過如今,喬蘊又用禮貌式的微笑來驅除心里的不安,這些日子她不是沒有任何感動的,只是鐘棋會與左穎的一切,以及過去幾年所經歷的絕望,讓她不敢走近半分。
傍晚,喬蘊拒絕了鐘棋會的好意,獨自去接沉沉放學。看到的卻是滿面笑容的他,快速朝喬蘊奔了過來,恨不得走一步跳兩步,跑到喬蘊身邊抱住了她之后又說道:“媽媽,我的模型被老師夸獎了哦。”
“真的嘛!”喬蘊看著沉沉的笑臉,不忍打擊他的自信,于是亦是非常驚喜地說道,“沉沉真棒啊!”
“可是……”沉沉這時候的表情突然由晴轉陰,喬蘊也感覺到這個小小的孩子似乎是懷有心事一般,只是喬蘊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作為一個五歲的孩子,他究竟有什么煩擾的事情。
然而在喬蘊詢問的時候,沉沉的神色卻暗淡了下去,三番兩次催促喬蘊:“媽媽快回去吧,回家吧,回家再說,沉沉都餓了。”
喬蘊雖然知道他有什么事兒沒有告訴自己,但現在追問卻也不是個辦法,半響只好看了沉沉的眼神一下,雖然見他有些躲閃,但也只好說道:“那好吧,回家記得告訴媽媽。”
沉沉的眼眸亮了一下,但又隨即黯淡了下去,喬蘊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到了家里,喬蘊雖然好奇沉沉到底在想什么,然而因為沉沉一直不言不語,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喬蘊倒是也沒有再去追問,只做好了自己平常要做的活兒,便到了廚房里為沉沉準備晚飯。
可到了晚上,沉沉明顯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抬眸望著喬蘊說道:“媽媽,沉沉不想吃晚飯。”
喬蘊背過手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昨天喝醉酒被鐘棋會折磨了一晚上,今天又連軸轉,她沒能得到半刻休息,而現在沉沉又完全不珍惜自己的勞動成果,讓自己忙碌了一天之后面對這樣一個不懂事的局面。她實在是有些生氣。
不過喬蘊蹲下身,看了沉沉片刻之后,見沉沉的目光依舊有些躲閃,這才知道他應當是有什么事兒沒告訴自己,于是喬蘊控制著自己的脾氣,親切地說道:“沉沉,發生了什么事兒,告訴媽媽好么?”
“那媽媽不準怪我。”沉沉抬眸看了幾眼,頗有些怯生生的樣子,讓喬蘊看來便覺得他一定有不少心事,一時間只剩下心疼哪兒還能顧得上生氣。
于是喬蘊這才溫柔地說道:“媽媽怎么可能會怪你呢
,說吧。”
沉沉聽了這話,方才放心地說道:“媽媽,我想要爸爸。”
喬蘊心里“咯噔”了一下,很想對沉沉發火,但還是忍住了,她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天過去了,懂事的沉沉又會舊事重提想要把爸爸要回來。
“為什么?”喬蘊覺得自己面上的笑容都幾乎要保持不下去,她完全不知道沉沉到底為什么這樣對待自己,是自己對他不夠好么,或者是其他人跟他說了什么,又或者是唐呈已經找到了沉沉的幼兒園,并親自跟他說過什么。
這些猜測幾乎讓喬蘊喘不過氣來,她不敢再繼續細想,因為不知道萬一這猜測是真的的話,喬蘊到底要怎么面對才好。
而沉沉下面所說的話又讓喬蘊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優:“沉沉要去參加模型拼接決賽,但是沉沉自己一個人不會,老師說,讓沉沉的爸爸一起去,否則她就會將名額讓給別的小朋友。”
“怎么能這樣!”喬蘊聽了這話瞬間一肚子火,幾乎要立刻打開手機把電話撥給沉沉的老師,但又轉念一想老師或許還有苦衷,畢竟讓父親帶著孩子來參加模型大賽并不是一件過分的事情。
可是正是這件不過分的事情,卻讓喬蘊完全犯了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應當怎樣去做,如果答應了沉沉,自己這兩天時間內怎么給他弄來一個爸爸,就算是告訴他有關唐呈的事情,沉沉也很可能并不能接受。但是如果不告訴他的話,且不說這件事兒會不會傷害到他的自尊心,萬一有一天他知道了當初沒有辦法與父親一同參加的事情是喬蘊一廂情愿做得主,到時候的沉沉又會有什么反應。
所以在這時候,喬蘊完全沉默了下來。
而沉沉也保持著沉默,直到喬蘊將飯菜端上桌,他也完全不動筷子,不像是平常的乖巧可人,反倒顯得十分倔強,任由喬蘊說什么也不應。
直到喬蘊的聲音抬高了八度,呵斥了沉沉一聲之后。
沉沉竟然“哇”得一聲哭了出來,鼻涕眼淚一起流,讓人看起來便很是心疼的樣子。喬蘊一時間又心軟了起來,急忙上前為其擦掉眼淚,并低聲安慰道:“沉沉不哭,不哭,媽媽也沒說不答應你啊。先吃飯,有話好好說行么。”
畢竟還是一個五歲的孩子,面對這安慰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假,所以雖然哽咽,但還是斷斷續續地說道:“沉沉,沉沉吃完飯,媽媽就會給沉沉找到爸爸么?”
望著沉沉紅腫的眼中盈滿的懇切,喬蘊從未覺得這般有心無力,但她知道貿然答應孩子并沒有什么好處,只說道:“媽媽一定幫沉沉想辦法,沉沉憑自己的能力過了初賽,媽媽不會讓沉沉無法參加決賽的,好么?”
沉沉這才擦了擦眼淚,聲音委屈而顫抖:“好。媽媽我錯了。”
這句道歉讓喬蘊的整個心幾乎都要塌了,明明不是他犯了什么錯,而是自己沒有辦法幫他找到爸爸而已,他卻還要為剛才的不懂事而抱歉。喬蘊只覺得鼻子發酸,趕緊將他攬在了自己的懷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