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唐呈似乎是感受到了喬蘊的目光,索性轉過了頭,看了一眼喬蘊之後,眸中閃現出一絲的不忍,但隨即又轉變成了決絕。
“喬小姐,我覺得現在最要緊的是讓孩子有知情權。”
“知情權?”原本喬蘊對於唐呈並沒有什麼敵意,但是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喬蘊便莫名覺得有些生氣。
而後他抑制了一下心底的不滿,繼續說道:“唐先生準備讓一個不足五歲的孩子有什麼知情權?不覺得這對孩子是一種傷害麼?”
唐呈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對於孩子也是尤爲心疼的,不想讓他小小年紀就經歷這些,可是現下看來完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不過他的律師沒有這些情緒的影響,而是推了推眼鏡,出言道:“孩子是應當擁有知情權,無論結果怎麼樣,孩子都應當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纔對。”
喬蘊聽了這話還想要說什麼,但一旁的鐘棋會卻暗自拉了一下她的手。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喬蘊舒了口氣:“這個提議我會考慮的,只是我需要時間。”
唐呈沒有反駁,而是看了喬蘊一眼,並未因爲她之前的拖延而有什麼不信任,僅僅只是點了點頭。
在律師走後,喬蘊方纔忍住了心中的疑惑,向鍾棋會詢問道:“爲什麼要阻止我?”
“如果你是一個旁觀者,你覺得律師和唐呈說得有道理麼?”鍾棋會很是理智地說道。
喬蘊無言,實際上就已經表明了一切。
“你不可能讓孩子一輩子不認父親。”鍾棋會看了一眼喬蘊,猶豫片刻,好似生怕自己的話刺激到喬蘊一樣,又柔聲說道,“你覺得呢?”
“嗯。”不是在唐呈的面前,所以喬蘊並不想反駁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因此聽完鍾棋會的話,只點了點頭。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這些日子,喬蘊悶悶不樂的樣子鍾棋會都看在眼裡,所以也想盡快幫她解決這件事兒。
喬蘊微微蹙了蹙眉:“這官司,我不該打麼?”
“要我說,不該。”
“爲什麼?”喬蘊的聲音高了八度,她知道鍾棋會說這話是爲自己好,但對沉沉的關心讓她想不通這些事情。
“孩子真的期望你們像仇人一樣在法庭上碰面麼?”鍾棋會說完擡眸看了喬蘊一眼,“這件事一定會在他心裡留下痕跡。”
“可以不讓孩子知道啊。”喬蘊在心中維持著美好的設想並辯駁道。
“不讓?看今天的陣仗,你覺得有可能麼?”
“我想,回家問問沉沉。”喬蘊怯聲道。
“沉沉想要爸爸,你知道,我也知道。”鍾棋會言語之間並沒有給喬蘊希望,“所以,你應當知道你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那要我怎麼辦。”喬蘊說完這句話,便擡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尤爲頭痛。
“小蘊,”鍾棋會的語調倏然低沉了起來,“無論如何,你都應當積極面對纔是,躲下去永遠不是問題,或許沉沉還會怪你。”
“他不會的。”喬蘊語氣篤定,但眼神卻有一絲飄忽。
鍾棋會並沒有再
說什麼,只看了她一眼:“回去吧,我送你。”
一路無言,喬蘊的腦袋好像被放空,但又好像被憂慮填滿了一樣,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快要到家了。
望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象,喬蘊也不知自己怎麼了,鬼使神差地說道:“我怕,失去沉沉,也就完全失去了生活重心。”
鍾棋會沒有答話,只保持著安靜,微微側目看了喬蘊一眼,表示自己正在聽。
“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有這個孩子的存在,如果他不見了,我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了,或者自己做的一切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說完這話轉過頭的時候,鍾棋會看到喬蘊的眼眸之中有些淚光閃爍。
“你不應當爲別人活。”鍾棋會雖然並不是太喜歡這種氛圍,但還是出言勸慰道。只是話剛說出口,他便想到了自己。
如若是喬蘊這幾年爲孩子而活的話,那鍾棋會卻是完全爲她而活,似乎並沒有勸慰喬蘊的立場。
然而聽到的只是喬蘊悠悠嘆得一口氣。
開庭的日子定在一星期之後,這些日子裡喬蘊每天照常接送沉沉在家和幼兒園之中往返,望向沉沉的眼神總有一些不捨。
律師多次找喬蘊談話,說是開庭當日應當帶著孩子前去,畢竟這是有關他撫養權的事情,孩子必須要有知情權,喬蘊不能作爲監護人。
不過喬蘊雖然面對著巨大壓力,但還是回絕了這種無理的要求。
開庭前一天傍晚。喬蘊收拾完辦公桌上的東西剛想離開,便見到鍾棋會走了過來,輕聲道:“我去接沉沉,你去找唐呈談一談吧。”
喬蘊擡眸看了他一眼,輕咬下脣,點了點頭。
“去吧,有事兒打我電話。”鍾棋會擡手摸了摸喬蘊的頭,像是之前對待小妹妹一樣的疼愛感覺。
隔著厚厚的發,喬蘊亦感覺到了他手心的溫度,略略有些緊張,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了些熱度,於是趕忙側身離開了辦公室。
“唐先生。”
“喬小姐,我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喬蘊剛接通了電話,便聽對面的唐呈說道。
不知是巧合還是他一直在等自己的聯繫,但喬蘊也覺得自己似乎是應當與他好好談談。
同樣的位置,只是這次喬蘊的心境卻好像有了不小的變化。
在走入咖啡館的時候,喬蘊看到唐呈手中正拿著幾張照片來回翻看,待喬蘊走到對面坐下,他纔將照片放在了桌上,並禮貌微笑。
“您知道我會找您?”喬蘊試探問道。
“不知道,”唐呈如實說道,“我在這兒只是因爲這裡環境比較清淨,你看。”
唐呈說著,將他先前翻看的幾張照片遞了過來。
喬蘊看了第一張,嗓中便冒出了些許酸澀。
阿嬌滿頭的黑髮全部掉光,望著鏡頭笑得卻依舊甜美,梨渦淺現看起來很是漂亮。
後面幾張也是她躺在病牀上,臉色蒼白卻也掩不住五官精緻的各種神態。
喬蘊卻看越覺得受不住,但又不想在這裡哭出來,索性放了下來,握緊了拳垂眸好久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這是臨終關懷病房的留影,也是警察找到嬌嬌消息的依據。”唐呈將照片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氣氛倏然沉悶了起來。
大約三分鐘後,唐呈擡眸,認真地說道:“沉沉不僅是我的孩子,也是嬌嬌的孩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
喬蘊打斷了唐呈的話,不想讓他繼續往下說。
唐呈聽出了喬蘊的意思,因此也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目光依舊望向喬蘊的臉,好似是在期待她的答案。
“我只是想問,”喬蘊頓了頓,又舒了口氣,“我以後還能見到沉沉麼?”
聽到喬蘊這句話,唐呈的心情輕鬆了片刻,但隨即又複雜了起來,他知道這就意味著喬蘊鬆了口,想要將沉沉還給自己,但他一時間卻不知道自己心中爲什麼會有這種複雜的感覺。
“隨時可以,”唐呈的面上並沒有任何的不悅,反倒是微微勾了勾脣,“只是沉沉也一定希望,喬小姐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喬蘊低下頭,雙手死死地握著面前的咖啡杯,鍾棋會昨天說過的話又一次迴響在她的耳際:“如果真的要和唐呈對薄公堂的話,你讓沉沉以後怎麼面對他的這個親生父親。”
“此時一旦在孩子心裡留下了印象便很難扭轉,沉沉今後會恨唐呈也不一定。”
喬蘊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沉重,半響悠悠擡起頭,做了一個就艱難地決定:“唐先生,你把沉沉帶走吧。”
“帶走?”唐呈又驚又喜,但見到喬蘊臉色依舊凝重,因此並沒有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得太過明顯,況且他也不知道喬蘊具體是什麼意思。
“嗯,帶走。”喬蘊咬了咬下脣,“在他長大成人之前,我不會去見他。”
唐呈瞪大了眼。
他本以爲喬蘊能放手就已經實屬不易,卻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雖然心中高興,但出於感激和一股莫名的情愫,唐呈還是說道:“其實,你可以常去看看沉沉的,就像那次我說的,你可以做沉沉的乾媽啊。”
見喬蘊沒有說話,唐呈又說道:“當然如若你想開始新的生活,我也會祝福你的。”
喬蘊搖了搖頭,眼眸之中掠過一絲不安:“我需要時間。不過,我應當會去看他的,畢竟他也是我的孩子。”
說完這話,喬蘊心裡有一絲輕鬆和釋然,但同時又好像是放空了一樣:“唐先生,撤訴吧。”
“好。”唐呈深深地看了喬蘊一眼,認真應了下來,隨即便撥了律師的電話。
掛上電話之後,唐呈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喬小姐覺得,我什麼時候去接孩子比較好?”
好似是生怕喬蘊生氣一般,他又補充了一句:“不是不相信喬小姐,只是不知道……”
“明天吧,明天,”喬蘊頓了頓,情緒有些無法控制,但她還是咬了咬脣控制了下來,“明天我收拾一下沉沉的東西,把他送過去。”
望著喬蘊牽強地笑容,唐呈覺得有些啞然。
兩人並肩離開的時候,唐呈擡了擡在喬蘊身後的右手,本想要拍一拍她的肩,但在半空中又落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