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國公有一個堂兄,六個堂弟,薛世子除了兩位庶兄,還有三個堂兄,五個堂弟,這會兒都帶個各自的家眷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國公爺夫婦的兩側(cè)。三個沒出嫁的庶妹則站在國公夫人身側(cè),薛世子偷偷瞄了小雨一眼,果然瞧見剛剛還迷迷糊糊的小媳婦立刻鬥志昂揚起來,好似那馬上要進(jìn)場的鬥雞一般,不由暗自好笑。他自覺掩飾的不錯,卻聽見小雨在一旁陰測測地說道:“我很好笑嗎?”
薛世子一窒,忙將臉板了起來,挽著小雨的手一面往院子裡走一面揶揄道:“我從前還道你有什麼厲害的法寶,哪裡想到你也不過是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
小雨不以爲(wèi)意,微微一笑昂首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若是輸?shù)米寣Ψ揭誀?wèi)你贏了,或者贏得讓對方以爲(wèi)你輸了,那才叫厲害呢。”
薛世子不由一愣,細(xì)細(xì)回想從前,只覺得自己竟然從未看透這個小丫頭,便收了戲謔之心鄭重地打量了她一眼。
二人說著話便進(jìn)了正堂,小雨先跪下給護(hù)國公和徐氏敬茶。徐氏抿了一口茶水,默默無語地將一大串鑰匙放到了托盤上。小雨搔了搔額角,徐氏又撂了對牌在上面,小雨瞥了薛世子一眼也就收了。
一旁的護(hù)國公五味雜陳地喝了茶,嘆道:“待會我要去見你父親,你可要我捎個話?!闭f著又細(xì)細(xì)地打量了這個媳婦一眼,見她面沉似水,身上穿了件硃紅色繡金牡丹褙子,舉手投足無不落落大方,不由暗忖:“怎麼看都是個溫文爾雅,柔順大方的,怎麼就……”
小雨則不慌不忙地掃了諸人一眼,這才沉聲說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還請父親好生勸慰我爹爹,請他莫要掛記我?!?
衆(zhòng)人只聽了前半句。那等柔順善良的便覺得世子夫人是跟他們表明態(tài)度:“雖然昨兒出了那樣…嗯…極其不好的事情,但是時間長了你們就曉得我的好了?!?
那等聰明凌厲的,便覺得這個新夫人分明是不肯善罷甘休了,這一句大有:“不管多久。老孃都跟你們耗下去,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我的厲害了?!绷r嚇得心中一凜,都低頭不敢言語。
待輪到薛世子的大伯孃陳氏認(rèn)親,因她輩份最大,又出身清貴。便想說兩句例行勉勵的話:“進(jìn)了咱們薛家的門,就要安分守己,像昨晚……”話音未落,她的長子薛證在她身後扯了扯她的衣角,輕輕地咳了一聲,笑道:“恭喜六弟,六弟媳了?!?
小雨也沒什麼精神同他們周旋,便順著他們的心意,十分平靜地將預(yù)備給諸人的禮物一一發(fā)了,暗想:“怪不得伯彥從早到晚都板著臉。他們薛家同我們夏家比起來,真真是索然無味?!?
倒是薛世子心中十分高興,一路十分騷包地笑著:“真是一羣欺弱怕硬的傢伙,瞧見我這新夫人厲害。一個個都裝模作樣開始說人話,幹人事兒了,我瞧著大伯孃將她家收藏的那副鶯山踏雪圖都拿了出來。三嬸嬸的那一副八寶七珍頭面,自己都捨不得戴,居然也給了九兒。二嫂和七弟妹家世不顯赫,認(rèn)親的時候足足被他們訓(xùn)了一個多時辰。”
小雨這場認(rèn)親比起之前的幾個嫂子就顯得無比安靜了,小半個時辰都不到就結(jié)束了。
輪到四弟薛文。小雨纔打起精神笑盈盈地說道:“你瞧我?guī)Я耸颤N給你。”說著從水虎手裡拿過一把烏黑的小弓箭:“這弓一點也不沉,你肯定能拉開。”又指了指箭羽道:“你瞧見了沒有,這箭上還刻著你的名字。”
說著便將那弓箭遞給薛文,薛文瞧了瞧母親。見她目光閃爍遲疑了一下才微微頷首,便有些不敢接。薛世子在對面十分不耐煩地咳了一聲:“男子漢大丈夫,畏畏縮縮的成什麼樣子。你嫂子給你的東西,還不趕快接著。”
薛文被罵得滿臉通紅,轉(zhuǎn)身要跑,卻被薛世子一把揪住。薛文嚇得去看母親,見徐氏急得拼命點頭,這纔將那弓箭雙手接了。
小雨便嗔怪道:“還是個小孩子,你不要嚇唬他?!闭f著柔聲道:“你拉拉看,若是拉不開,我讓人再弄個輕點的。”
薛文臉上一紅,期期艾艾地說道:“我沒有學(xué)過弓箭。”
小雨一愣,回頭看著薛世子笑道:“伯彥,怎麼你沒教過文兒射箭。”
薛世子立刻鼻孔朝天,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小雨瞧了瞧護(hù)國公:“爹,咱們既然叫護(hù)國公府,連一般的弓箭都不會用,那怎麼能行?就是我的小丫頭們都弓馬嫺熟,再有幾日秋狩就要開始了,伯彥還說要帶文兒一起去陪聖人打獵呢?!?
薛世子一聽這話,便笑吟吟地去看護(hù)國公夫人,又揉了揉薛文的頭道:“好好練,到時候可別丟了咱爹的臉。你別看咱爹現(xiàn)在沒領(lǐng)什麼差事,當(dāng)年他才十四五歲,就已經(jīng)箭無虛發(fā)?!弊o(hù)國公聽了這話,不由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薛世子索性將馬屁拍到底:“那會兒先帝還在世,御林軍裡能跟爹爹比肩的,掰著手指頭數(shù)也不過五六個?!?
護(hù)國公夫人聽了這話,一張臉血色頓失。小雨不曉得他們家的恩怨,便立在一旁微笑不語。
薛世子心裡卻十分高興,認(rèn)過親便要帶小雨去後花園轉(zhuǎn)轉(zhuǎn)。小雨嘆了口氣,舉了舉那一大串鑰匙笑瞇瞇地說道:“待會兒吃了飯,咱們還要好好盤查盤查,昨兒的事兒不能就這麼完了,對不對!世子爺大婚的時候,敢行刺世子夫人,目無法紀(jì),殘害忠良,無法無天,嗯……”
薛世子一聽這話,興致就沒了,一張臉也沉了下來,皺著眉頭低聲道:“這事兒蹊蹺,徐氏縱有這膽子,也沒有這樣的本事,能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作這樣的事情,當(dāng)時……有些亂,我也沒瞧清楚是誰幹的?!?
小雨便點了點頭:“可惜我當(dāng)時帶著蓋頭?!?
薛世子敲了敲桌子道:“那紋娘呢,她總該看到點什麼?!?
小雨扯了扯嘴角,一對眼珠嘰裡咕嚕亂轉(zhuǎn),瞥了兩眼薛世子,見他目光殷殷地看著自己,這才抿了抿嘴,低聲嘟囔道:“當(dāng)時太亂了,紋娘看得也不大真切?!闭f著又瞥了薛世子一眼,薛世子盯著小雨看了好半天,才道:“就是瞧不清,也有個人名吧,萬一他以後加害與我呢?!币娦∮赀€猶豫不決,便拉著她的手賭咒發(fā)誓道:“你放心,我只提防他,絕不找他報仇?!?
小雨這才輕聲道:“是若鄔身邊的一個護(hù)衛(wèi),砸了那槍一下?!?
薛世子眼睛一瞪,整個人就猙獰起來。小雨嚇了一跳,慌忙縮回手。薛世子也曉得自己失態(tài)嚇到她,忙笑吟吟地轉(zhuǎn)移話題:“娘子,午時就要到了,你給夫君預(yù)備了什麼午飯了?!?
這下輪到小雨抓耳撓腮,瞪著眼睛問道:“糟了,糟了,我忘記交待映雪了。”
薛世子看著她那個樣子十分好笑,靈機一動道:“不如我出去買些現(xiàn)成的,咱倆慢慢吃。”心中卻另有主張:“這個紋娘到底不是我的人,昨兒個一口咬定什麼也沒看見。否則昨晚我就將那個傢伙擒住了,哪裡還要等到今日。我待會兒溜出去,正好讓東安帶人找找若鄔的那個侍衛(wèi),先打一悶棍解解氣再說旁的?!?
小雨見狀忙攔著他道:“不行!新婚都有三天假,天子都不能攔著你陪我?!?
薛世子聽了不由得意地大笑起來,索性更做出那無賴樣:“我很快就回來,你喜歡什麼?我去喜雲(yún)居買你最愛吃的肘子,你在家裡乖乖等我?!?
小雨哪裡敢讓他走,薛世子不由暗忖:“莫不是叫她瞧出我的心思了?”便將小雨攏在懷裡,低聲問道:“你到底爲(wèi)什麼不讓我出去呢?你若是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便留下?!?
小雨一來怕他出去找若鄔尋仇,二來也是怕外面都在議論昨晚上的事情,到時他臉上不好看。沒想到會被薛世子這般擁在懷裡,不由大窘,偏偏她左掙右掙總也掙不出去,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暗暗著急:“怎麼他只這般鬆鬆地抱著我,我卻怎麼也掙不脫?”
薛世子低頭瞧見她脣紅齒白嬌羞不已的樣子,哪裡還能把持得住,也顧不得報仇,也顧不上吃飯,暗想:“我既曉得這個人了,早點遲點又有什麼關(guān)係。倒是昨日被他們一鬧,我們倆人還來得及洞房?!边@樣一想,便攬著小雨的纖腰低聲在她耳畔說道:“你若是叫我一聲‘好郎君’,我便不出去,跟你一起在家餓肚子。”
小雨被他纏得一顆心撲騰撲騰亂跳,耳畔溫溫癢癢的都是他的氣息:“九兒,也不要你做什麼,你就輕輕叫一聲,我便什麼都依了你了?!?
“好夫人,便這一聲你都捨不得嗎?”
“好娘子,你便可憐可憐小生吧,娘子!”
他若只是這樣說說,小雨倒也不怕,說不得還要讓他挨兩下粉拳。偏偏薛伯彥好似個剛剛覓到食物的餓狼一般,在她的白嫩嫩的粉頸處親來吮去,直纏的小雨腰痠腿軟,暗想:“糟了,怪不得嫂子們做飯都十分的勤快。莫不是我今日忘了準(zhǔn)備午飯,薛大哥這就要把我當(dāng)肘子給啃了。”
這樣一想也就顧不得旁的了,慌忙去推他:“你不要纏著~~~唔~~~我,快~~~去買肘子~~~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