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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雨愈來愈大,各方面都在預兆著打臺風的趨勢。

她站不住腳跟,凝著眉梢躲在一家出租的店鋪門前,位置稱得上是絕佳的避風港,就是不知這風還要打多久。

三月的珠三角還是很冷,刮風下雨的,寒風刺骨。

隨即又開始擔心起駱少秋,那怎么看怎么瘦的身子骨,他會不會被風撞死……

李銀禾靠在墻壁上,歪著頭,漫不經心看著被吹上天的白色垃圾袋。

尋思著,若是上次她沒有躲開,而是直面應對,他會怎么做?

他看著有些奇怪。

李銀禾想重返那個時候,看看他的反應。

“哎……”

她無聊的踢著腳。

周遭四下無人,她正佇立在一個斜坡上,地勢位置不錯,上坡的雨水在源源不斷往坡下流,下坡的排水系統不夠好,此時開始積水了。

她看著看著,又去瞅別的風景。

接著有些慌亂的側過臉,就這么靜了半分鐘,伴著嘩嘩作響的樹葉,她扭頭去看他,“你說話呀。”

對她忽如其來的脾氣,駱少秋感到莫名其妙,果決的一聲不吭,脫下風雨衣,把那頂上延伸出來的紐扣系上,轉到李銀禾身后,稍微一托,她眼中有一瞬間的漆黑,很快,寬大的風雨衣落在她身上,搭在兩邊的肩膀,他伸手提了提紐扣,不至于勒著她脖子,而后將連帽扣上。

一瞬間,她炸起來的毛都被帽子蓋下去了。

李銀禾努努嘴。

他攏下腰,好讓她跟自己眼平線一致,“怎么不跟進來了?”

李銀禾手背在身后,輕微的絞著。

“沒。”

駱少秋直起腰,雨水爭先恐后,川流不息的涌進排水孔,地面一個空瓶子被風卷著走,從他腳后跟碰一下,繼續它被動而刺激的生活。

手袖被拉扯,他順著力度和方向站到角落邊。

“我是偷偷回來的。”她說。

暴露在空氣的肌膚并不冷,駱少秋捋一把短發,說:“李叔有沒有說什么?”

李銀禾搖頭,“我回來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讓我好好讀書,別再給他惹是生非,他保不了我。我說好的。”

“在回家之前,你去了什么地方?”

她默了默,“溫哥華。”

“怎么跑到那去了?”

空氣中到處飄忽著水喉里生水的味道,不太好聞。

她說:“你應該沒有從李先行那得知我在西雅圖交了一個朋友,她叫西卡,是地道的美國妞,比我大一歲,很性感。那天我能外出都是多虧杰麗斯忙著做紙杯蛋糕,沒有收聽廣播和觀看天氣預報,還有感謝李先行信得過西卡。”

他靠著墻壁,聽她在風中說話。

“那天,西雅圖邊境在舉辦一個大型派對,四面八方的人都朝這邊趕來,尤其溫哥華那邊有條公路可以直接往西雅圖這邊開來,很近,所以很多加拿大人都開車往這邊走。那天的天氣,比今天的嚴重許多,路桿都被風撞倒橫在公路上。我開車帶著西卡游車河,結果臺風一打,我們直接從西雅圖被吹到加拿大。”

“……”

她好像在笑,“真的很刺激,車好像都要翻了,西卡嚇壞了,一直在尖叫,顫抖,哭著問我如果活下來的話第一件事會做什么?還沒等我開口,她就已經搶過話鋒,說,如果我活下來,我得去找杰克,告訴他我以后再也不亂發脾氣了,我愛他,特別的。然后她還記得我沒說,又看著我,其實我不覺得我們能活下來,因為那種感覺比玩碰碰車還惡心。

但看著她滿懷希翼的眼睛,我一想,就跟她說,如果我活下來,我要回來見你。”

周圍一時只剩下樹葉簌簌作響的聲音,他意識到輪到自己發言,摸了摸鼻子,言簡意賅:“然后呢?”

“我在溫哥華的醫院待了兩天,有很多差人問話,他們問我要不要回西雅圖?他們可以送我回去。說實話,我并不想坐警車回去,我跟他們說,我要回中國。也許我那時候太可憐了吧,他們立馬安排航班,當然機票錢還是我自個兒出。我回來第一天就知道蓊郁真的流產了,而且這輩子都沒法懷孕……”

兩人并排靠在屋檐底下,直到不遠處的綠樹開始紛紛折腰,駱少秋才勾上她的肩膀,一語不發的朝賓館走去。

柜臺后的姑娘對他帶女孩子回來的行為舉動只眼開只眼閉,只要沒出事,少登記一個人的信息倒也省去一點時間,且不會得罪客人。做前臺的還是會看眼色的,這對男女一看就不是貧窮人家的孩子。

何況對方訂的是這間賓館最頂層的雅間,窗戶望出去,半米的距離便是另一個樓頂,是絕頂的逃生位置。

李銀禾觀察著簡陋的擺設,除下風雨衣掛在落地衣架上。

衛生間傳來轟轟的噪聲,是駱少秋在用吹風機烘著衣服,她狀若無事的路過,對方已經吹干衣服,在看衛生間里的設施,須臾,他嫌棄的關上抽屜。

李銀禾:“今晚不走了?”

“看情況。”

“風越聽越大,好像又升了幾個級……”

駱少秋撩開百葉窗,的確,引的樹折腰,車在街上靠,禍從天上來。

外面天色暗暗地,街燈黑了兩三盞。

今晚果然沒法走,天氣影響嚴重,走廊邊上的電話撥不出去,前臺的小姑娘抱著的收音機聲音斷斷續續,發出卡帶的噪聲。

李銀禾翻著小胡椒鹽背包,從里頭掏出幾顆奶糖,還有話梅糖。

她扔給駱少秋,后者睨一眼包裝紙,沒有看到想象中的配料表,少了點表情,似乎在考量著什么,李銀禾則在跟包裝紙做著斗爭。

她手滑把包裝紙的左側給撕掉了,可里頭還是鼓鼓的,焊縫半點損壞都沒有。

人不可能在同一顆糖果上失敗兩次,她這么想著,換了另一邊,對著齒輪一樣的咬邊費勁一撕。

但人可以手滑兩次。

李銀禾放棄的把這顆扔到臺面上,打算換第二顆,人不可能在兩顆糖果上都失敗。

坐在對面的人輕而易舉的撕開包裝紙,里頭不再鼓著氣,而是水蜜桃味道,圓圓扁扁的糖果被置放在里頭,安靜躺在他手心上。

對上他好看的眼睛,好似在說:你是不是對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臭屁男孩!

他們打開糖果的方式不一樣,她采取的是兩邊,以往都很容易撕開,今天實在是失策。而駱少秋這個追求完美主義者,為了不將包裝紙撕爛,他是從中打開,焊縫被完整分開。

小賓館斷了電,前臺姑娘上來送風燈。

姑娘說:“我剛剛按照你給的聯系方式撥通了電話,但現在外頭風大雨大,估計你們要在這里待一晚上。”

“多謝。”

姑娘靦腆一笑,“不用。你們有什么需要可以撥內線,內線是可以打通的。”

待到姑娘離開房門,李銀禾才點清桌上的糖果紙。

七張。

她回過頭,“怎么說。”

幽然的燈光將駱少秋高瘦的身影打在斑駁的墻面上。

她又說:“又是風又是雨的……”

“嗯。”

將風燈擱在胡桃楸木桌,臺面立時突顯一個奇異的光圈,墻面、天花板混著一層層光暈,影影綽綽,猶如水下游泳池,泛著玻璃質地的光。

“今晚不要洗澡了,睡覺就穿上我的外套,皮膚不要碰到床單和枕頭,頭發也不能。”

首先是沒有換洗的衣物,其次他們不熟悉這個環境,誰比誰骯臟還不知道。

比起這個,李銀禾更關心他怎么對付自己,又愈發覺得這種不必要的潔癖會害死人。

駱少秋還沒想好自己的對策,莞爾道:“我又不是女孩子,不能熬夜。”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后半句音量愈發降低。

駱少秋對以女性為定義的話題,而當他是‘主語’的時候,神情總是會莫名的染上幾分底氣不足。

因為他不了解女孩子,從小到大都在上男校的他,深度接觸過的女生只有她和劉飛飛。

“你是不是化了妝?”他突然問。

“嗯?”她不明所以,遲疑的應著:“嗯……”

黑夜里,他眼睛亮了一點。

李銀禾皺著眉,硬拖著聲問:“你現在才發現嗎?”

他好像還想活,搖了搖頭,“你在這等著,”欲言又止,最終奪門而出。

駱少秋不知去了哪里,再回來的時候,他寬大的手掌握著一瓶卸妝水,修長的手指夾了兩片卸妝棉。

李銀禾不自覺退后一步,她幾乎是第一眼就能看出他想做什么,怪不得從他言語中能聽出一點興奮。

駱少秋和大多數直男一樣,更喜歡看女孩子的素顏,對大街上濃妝艷抹的女人完全無感。

他晃了晃卸妝水,“可以嗎?”

倒不是不可以……

李銀禾沉默的看他。

駱少秋已經做出了行動,他壓著嘴角的笑意,努力的抿著唇,扭開蓋子。

他似乎真得很感興趣,倒不是因為即將看到她無化學成分的臉,而是對卸妝的這個過程期待著,尤其是由他來負責卸。

卸妝棉沾上瓶口的瞬間收緊手心,換成食指。

李銀禾記得他右手食指上的指紋有無數漩渦,中心是一個圓圈,摩挲在她細嫩的臉頰上,有些不太舒服,還有些癢,整個人都不好了。

駱少秋玩心一向不重,很快便由手換成卸妝棉,他下手很輕,對待手下的肌膚宛如死肥宅視如珍寶的手辦,輕的她都屏住呼吸。

再這么下去,不知道五分鐘能不能完事,畢竟她平日里卸妝只需要半分鐘,再去洗個臉就干干凈凈了。她告訴自己耐心一些,再告訴他:“用力一點。”

“你沒吃飯么?”

“我給你示范好了。”

李銀禾奪過卸妝棉反摁在另一側嫣紅的臉頰,力道顯得過于粗魯,眼下薄的透出青筋的皮膚剎那間變得通紅。

駱少秋一臉的受教了,又忍不住:“不疼嗎?”

風速漸漸變得緩慢,樹葉簌簌的聲音不再那么劇烈。

簡陋的衛生間傳來水聲。

駱少秋再出來時,李銀禾已經睡著了,套著他的風雨衣,里頭顯然沒穿衣服,她的外衣里衣都掛在落地衣架上。

褲子倒是穿了,帽子也被套上,黑發被分成兩撥分別垂在胸前,長長的手袖將她的爪子遮的完好。

駱少秋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握著擺在小腹上,沉默半晌,他淡漠的從包里取出教本,還有作業本。

翌日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末,在李銀禾鮮少關注天氣的印象中,每年的五月都是梅雨季的開端,十二個月中最惡劣的一個月份,雖然一整個春天都在下雨,但五月是下不停的架勢。

像今天日頭這么猛,帶著點金燦燦的架勢,歷年都少有。

尤其是在臺風天,受災日過后。

駱少秋已經醒過來,他趴在桌子睡了一夜,睡的不太安穩,手扶在腦后,活絡著硬繃繃的筋骨,又趴回去。

風雨衣里頭宛如濕蒸,外頭的布料卻是涼冰冰的,皮膚貼著超舒服。

駱少秋看著她喟嘆著,語氣不咸不淡:“我回家,你回不回。”

有幾根頭發糊在臉上,風雨衣不透風,她熱出一身薄汗,手掌撫開,她搖搖頭。

她知道,駱少秋問的是要不要回他那兒。

可李先行說的對,大家都長大了,有些事已經變得不再適合擺上臺面。

他不緊不慢的點著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心頭。

“那你再睡會,我得回去了,飛臨有事找我,昨天就催著。”

原來他在門衛處復機的對象是劉飛臨。

駱少秋走后,她也沒逗留多久,爬起來洗了個澡,皮膚還未干透便套上衣物。

李銀禾回到出租屋已經是下午,換回舒適的衣服,那件軍綠色的風雨衣搭在椅背上,打算晚上拿去干洗。

這種布料的衣服她手洗起來很吃力,且不說她十指不沾陽春水,駱少秋也絕對不是第一個她為之洗衣服的男人。

李太從小教導,能讓她心甘情愿洗衣做飯的男人只能是日后與她長相廝守的丈夫。不用多問,這個‘丈夫’必定是經過他們重重挑選。

雖然第一個為她洗手作羹湯的男人是駱少秋……

但顯然這個漂亮的男孩子不在李家人的挑選之中,他們眼高于頂,劉家與他們已經很親,無需親上加親,如果對方是劉家嫡子那還好說,駱少秋的身份不配加入名單之中。

李銀禾翻了個身,側躺在床邊沿,無聊的注視著墻壁。

房子很小,還沒來得及添置衣柜,衣服串著晾衣架勾在落地衣架上,倒也方便她挑衣服,且穿哪件,一目了然。

她喜歡這種隨性的生活,像駱少秋那種永遠有規劃的目標,太累了。

她做不來。

愈是跟著他的腳步,愈能彰顯出兩人的差距。

她和駱少秋是不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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