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來。

調查唐建國、趙海洋和段英的人際關系的小組首先進入了尷尬的窘境。原先他們認為，多多少少也可以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是，經過調查之后，讓人意想不到的結果出現(xiàn)了。這三人完全沒有交集！不但生活規(guī)律不同，各自的教育程度、經歷以及生活習慣也不一樣。唐建國喜歡喝酒，經常出入一些娛樂場所，趙海洋基本沒有什么娛樂活動，除了工作之外，他更多的時間是泡在網(wǎng)上玩游戲。而段英的生活更為簡單，他性格孤僻，沒有太多的興趣愛好，從來不與人來往。更重要的是，根據(jù)網(wǎng)監(jiān)部門通過三人手機所調取的行動軌跡，發(fā)現(xiàn)三人除了這次被迷暈的事件之外，完全沒有任何交集，沒有相互通話的記錄，甚至他們的親屬之間也沒有聯(lián)系。

這條線索就這樣無奈地中斷了。

我坐在專案組的辦公室內，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張糧倉密室的平面圖，上面被我用各種顏色的筆畫成一幅極有藝氣息的抽象畫。也許是因為偵查突然又陷入了迷局，方楠的心情不太好。昨天晚上，她沒有像以前那樣去跑步。看著黑板上的數(shù)字變成了“8”，此時此刻方楠和楊鐵新一樣臉色陰沉，一言不發(fā)，聽著手下的民警們報告調查的情況。西方有一句諺語“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是這句話放在刑偵工作方面，卻恰恰相反，沒有消息就是最壞的消息，這不但意味著，偵查工作沒有任何進展，而且還浪費了警力、資源和時間。

我見氣氛一時有些尷尬，于是提醒道：“對本案的情況來說，如果唐建國、趙海洋和段英之間沒有交集，才真正說明問題。”看著楊鐵新不解的模樣，我提醒道：“這從中說明，這起案件是經過精心策劃的。犯罪嫌疑人的目的，就在于擾亂我們公安機關的偵查。這與我們得出，策劃這起綁架事件的神秘人具有殺人的最大嫌疑，這個結果輪一致的。”

“我覺得吳老師說的沒錯，犯罪嫌疑人設下了如此大的圈套，目的是不被人抓住馬腳，但是這也從中暴露出了本案的一些蛛絲馬跡。”在場的民警們異口同聲地說道，替自己打著圓場。

“說明神秘人有可能完全了解三個人的底細，但是三個人卻根本不了解他。”

在場的人又開始的廣泛的討論。

這時，另一個負責調查氯仿的來源的小組歸隊，并向楊鐵新作了報告，結果又將好不容易被我緩和的氣氛拉到了底谷。

氯仿一般作為樹脂和橡膠的溶劑，能夠溶解聚苯乙烯、Abs、聚甲基丙烯酸甲酯、聚乙烯醇縮丁醛、氯化聚醚等，配置溶劑型膠粘劑。在工業(yè)上，氯仿用于生產氟利昂，以及用于有機合成及麻醉劑。也可以作為橡膠樹脂粘合劑和家電維修的清洗劑。調查小組花了大量的精力，向全縣范圍內的所有化工廠，以及可能涉及的企業(yè)、商業(yè)部門進行了調查，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大量氯仿被盜或者購買的線索。

氯仿的來源問題，確實調查范圍非常的廣，在短短的一天之內沒有取得任何進展，也是人之常情。直覺告訴我，氯仿的來源，雖然對本案來說非常的重要，但是靠這樣大規(guī)模的進行排查，是不會取得有調查成果的。

到目前為止，我們之前理出的幾條偵破本案的線索，除了草垛的勘查出現(xiàn)了一些進展外，其余的幾乎都斷了。整個專案組陷入了一種無聲的苦惱之中。

一位中年民警靠近了我，低聲對我說：“吳老師，我想請教一個問題，我們已經分配人員調查了所有可能涉及氯仿的工廠企業(yè)和商業(yè)部門。看了關于近兩年的銷售記錄都沒有查到任何線索。我們現(xiàn)在的偵查方向在哪里呢？”

我想了想，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為了緩解一下這個緊張的氣氛，我出個謎語給你猜一猜。”對方一臉詫異地望著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氯仿與水果和……美女，”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方楠，說道：“他們的不同之處在哪里？”

對方似乎沒有聽說過這樣奇葩的問題，睜著一雙如同牛一樣的大眼睛，嘴巴大地張著合不攏。“一個是液體，一個是水果，一個是人，那它們之間沒有可比性啊！”

“發(fā)揮一下想象力，繼續(xù)猜一猜。”

他問了身邊的幾個民警，說出了很多個貌似非常合理的答案，都被我一一否決了。

我看火候已經到了，便將正確的答案告訴他們：“吃蘋果要注重保質期，時間放長了，就會變蔫，再長點就會變壞，發(fā)霉，然后不能吃了。美女也一樣，無論這個女人再美，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有一天會變老，然后死亡。但是氯仿不一樣，只要保存完好，不與空氣相接觸，氯仿可以一直保存下去，一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前生產的氯仿都可以用來殺人。”

他恍然大悟道：“氯仿沒有保質期！氯仿沒有保質期！如果兇手使用的是近兩年購買的氯仿，我們倒是可以查到一些蛛絲馬跡，但是如果是很多年以前就購買的，甚至是十多年以前的，那樣就根本沒有辦法查了。因為國家對于氯仿的管控，對于產生和銷售記錄的電子信息化管控，是從2年前才開始的，超過這個范圍，就沒有辦法查了。”

“沒錯，用普遍撒網(wǎng)的普查方法，定是事倍功半的，根據(jù)我們的分析，真兇非常的狡猾，具有很高的智商和反偵察能力，他自然不會在氯仿這樣的小細節(jié)上暴露自己。我們對于氯仿的偵查，不能拘泥于以往的手段，必須換一種思維方式。”

“怎么換？”對方非常好奇的望著我。

看著他那一副討打的表情，我無言以對。

剛開始我之所以不愿意接這個活兒，就是不想看見警察們那一副一切事情都得依賴我的表情。我已經拋出了路標，剩下的工作應該由他們自己去想，而不是將難題全部都丟給我。我向方楠所在的位置望去，想提醒她看一看，她手下都是一些什么樣的人，卻被我看到了一副更討打的表情。她正在和幾個女警談論著如何打扮，如何保持身材之類與案件無關的話題，她看了我一眼，嘴角掛著一絲冷笑，仿佛在說：“你行，你就上！”

此時此刻，我真想一拍桌子立馬走人。忽然，我看見桌子上多了一杯茶，之前那個想拜我為師的年輕干警，正一臉希冀地望著我，手上拿著筆記本和筆，想聽一下我的觀點。

雖然領導們不得力，但是手下的某些干警還是非常不錯的，虛心好學的人到了什么地方都受人歡迎。我看了一眼方楠，心想：“你等著，等一會兒，我玩死你。”

我收拾了一下情緒，慢慢地說：“大海撈針不行，我們就重點突破。首先，我們要考慮這么一個問題，殺人的手段多種多樣，嫌疑人為什么單單選擇了迷暈這種手段；可以用來迷暈人的麻醉劑千千萬萬，嫌疑人為什么單單選擇了氯仿？這只能說明，在他的日常生活中，非常容易接觸氯仿。可能是現(xiàn)在，也可能是很多年以前，它擁有接觸大量氯仿的可能性。”身邊的民警越圍越多，不斷地點頭，對我的話表示贊同。我繼續(xù)說：“其次，犯罪嫌疑人擁有一些最基本的化學知識，氯仿是一種工業(yè)原料，吸入或經皮膚吸收引起急性中毒，掌握不好量與度，很可能造成中毒者死亡。如果發(fā)生了這樣的意外，他所設計的密室手法就沒有意義了。最后，犯罪嫌疑人之所以敢使用氯仿這種化學用品，說明他完全有信心保證公安機關查不到來源，所以從生產和銷售氯仿的企業(yè)著手，剛好中了犯罪嫌疑人的圈套，多半的可能就是無功而返。”

“哦，非常有道理，那我們對于氯仿的調查，應該如何著手呢？”楊鐵新突然插進來說。

“換一種思維方式，我們得好好想一想，除了化工行業(yè)之外，還有哪些行業(yè)可能用到氯仿？這些行業(yè)必須是冷僻的，而且，一般人很難想到。”

大家又陷入了一陣沉默。“電器維修行業(yè)！”想拜我為師的年輕人，興奮地大聲叫道：“他們在修理的時候需要用氯仿作為清洗劑！”

我向他投去一個贊許的目光。

大家開始了廣泛的討論，并針對本案的實際情況，對涉下密室圈套的犯罪嫌疑人進行了心理畫像：

1、智商奇高，想法奇特；

2、具有一定的化學和醫(yī)學知識，熟悉氯仿這種化學用品；

3、對村中的情況非常熟悉，甚至有可能就是本村人或者住在村子附近；

4、心理素質奇高，敢在大白天作案；

5、在日常生活中，可能閱讀過有關密室殺人案的文學作品；

6、很有可能接觸到氯仿這種化工用品。

楊鐵新一拍桌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我們下一步的偵查目標，應該對符合這個犯罪嫌疑人條件的人進行地攤式的排查。方處長，您看這樣的安排怎么樣？”

方楠眨了眨大眼睛，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其事地說：“我覺得吳老師的意見非常正確，也同意楊局長的安排，我們就按這個計劃辦理，爭取早日破案。”之后，她又說了一些什么實現(xiàn)公平正義、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不負人民的囑托之類的官話。我聽著無趣，便低下頭，自己思考。

這個案子還有很多重要的謎題沒有解，最關鍵的問題就在于密室殺人的手法，假如兇手不是唐建國和趙海洋兩人，那么真兇是如何在雙重密室的條件下，將死者殺死的呢？死者和真兇之間有什么樣的關系呢？段英的死是因仇、因情還是因財？本案的謎題太多，需要調查的內容也太多，幾個涉案人員身上的謎題更多。

“我覺得，我們還有一個偵查線索。”我打斷了不停嘮叨的方楠，見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于是說道：“那就是段英這個人的背景問題。我之前一直在奇怪，案件發(fā)生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他家里人為什么沒有來收尸呢？”

在場的民警中出現(xiàn)了一些小小的悸動，明顯，他們都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我繼續(xù)說：“根據(jù)目前了解的情況，段英當天晚上，曾經說過，有人要害他。那么，如要從他的背景查起，了解他的社會關系，看看與什么人有仇，很可能便能找到神秘人的線索。”

“哦！”現(xiàn)場發(fā)出了統(tǒng)一的感嘆聲。

方楠突然說道：“這到是一個方法，但是我感覺可能會無功而返。你想，他的尸體放在停尸房已經十多天了，家屬都沒有來認領，這說明他很可能沒有什么家屬，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從他的社會關系入手？”

我見時機成熟，突然合上本子，將筆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端起面前的茶，一口氣喝完，然后迅速離座，飛也似地向會議室外跑去。

方楠見我突然跑了，立刻沖出會議室，在后方追著我大叫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吳化羽，你去哪里？”我沒有理會她，加快了速度向前跑。她也加快了速度在后面拼命的追。四五個男民警看見他們的領導跑出了會議室，也跟著追了出來。

我突然拐進了男廁所，脫下褲子，快意地尿了起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方楠不明所以，沖了進來，看見我猥瑣的模樣，一時愣在那里。我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望著她，默然無語。

方楠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立即轉身，想要化解這份尷尬。但是一切都晚了，隨后來的幾位民警將她擋在了男廁所的門口，紛紛問道：“方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方楠羞得臉都紅透了，煩躁地揮動著手臂，大叫著：“哎呀哎呀，快走快走，煩死啦！”然后興沖沖地跑開了。

在場的民警臉上露出了壞意的笑。

我拍了拍幾個民警的肩頭，哼著小調，走出了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