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五十元錢打出租車到了K村時,已經是晚上六點過了。
唐建國打開門,看見是我,他一臉茫然。隨即,他的表情變成了驚訝,就如同吃了一坨屎,并且屎上還有一只蒼蠅。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他們已經把我放出來了,人真不是我殺的。”
就在李強認罪的那一天,公安局給唐建國和趙海洋同時進行了取保候審。
我笑了笑,說道:“我也相信人不是你殺的,只是案子有些細節還沒有搞清楚,想找你來問一問。”
“兇手已經被抓了,你們去找那個人問吧。”說完,他便要關門。我將門推開,繼續說道:“有些事情,也只有你們當事人才知道,就算是被抓的那個人,恐怕也不一定了解事情的真相。”
“這位大哥,我已經在看守所里面待了將近20天了,我現在已經不想再和這個案子有任何關系,請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但是問題沒有解決,你能夠安心的生活嗎?”
“解決問題是你們公安的事兒,我現在就是一個平民老百姓,你們關了我這么久,我都沒有提出什么意見。我就求你了,放過我,我明天就出去打工,要早起。”
“你真的相信兇手費了這么大的勁,把你們抓起來,現在又輕輕松松的把你們放回家休息?”
他無辜的表情望著我,漸漸的,瞳孔開始放大,他用顫抖的聲音無比恐懼地說:“你的意思是說……”
我默然無語地點了點頭。
他打開了門,將我放進家里,還不忘將頭探出門去四處看看,找找有沒有其他可疑的人在在關注他。
他找來一根凳子,讓我在堂屋的一個角落里坐下,壓低聲音問:“兇手還有同伙沒有被抓嗎?知不知道是誰?”
我不置可否地沖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問道:“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在密室里面,死者段英有什么地方比較奇怪嗎?”
唐建國想了想,說到:“我能想到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現在實在想不起來。”
“那天晚上,你們三個人在密室中,真的已經給門插上了插銷?”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確保當時是插上了的。”他想了想,回憶道:“當時段英說有人要害他,為了確保我們睡著以后沒有人進來殺我們,特別是確保沒有人殺他,所以他想到這個方法,找了一根棍子,從里面把門的插銷插上。”
“密室里面那么黑,而且還是夜晚,你是怎么確定已經插上插銷了呢?”
“段英插上插銷以后,讓我們檢查了一遍,我當時用手摸過了,確實有一個木棍插在插銷的洞口里。”他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回答道:“而且第二天早上,村主任他們帶人在外面把我叫醒,是我親自去打開的門,當時,插銷就插在門上。”這些信息,我都已經掌握,再問一遍的目的,是想讓他盡量地放松。
我將他說的話記錄了下來,繼續問道:“當天晚上,你們第二次睡著,是因為什么原因?是藥性又發了,還是第二次了氯仿的中毒?”
“當天晚上我們都很累,頭昏眼花,還有點想吐的感覺。在那間黑漆漆的密室里,我們大喊大叫了很久,都沒有什么人來救我們的跡象。估計是到了深夜,感覺特別的困,所以才決定三個人先暫時睡去,等恢復了體力,再想辦法逃出去。”
“這么說,你們在密室里面醒來之后,是因為疲倦而睡著的,但是卻一直昏睡了很久?”我似乎找到了案子的突破口,略發有些興奮。
他想了想,肯定地說道:“我也非常奇怪這件事兒,那天睡得特別死,我一直以為氯仿這種藥的原因”。
“你第二次睡著以后,有沒有發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趁熱打鐵繼續續追問道。
唐建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過了良久,他才緩緩抬頭:“好像在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在動我的腳。”
“什么?”我激動的一屁股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他的回答印證了我頭腦中的那個構想,頓時令我興奮不已。
“沒錯,確實是有人在動我的腳。”王建國斬釘截鐵的說。
我從包中掏出手機,從中調出一段音頻,對他說,“你好好聽一聽這個人的聲音,再好好的回憶一下,有沒有在什么地方聽到過?”
唐建國閉上眼睛,仔細的聽了兩遍,然后使勁地搖了搖頭,說到:“這個聲音我沒有聽過?”
“你真的沒有聽過這個聲音?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有沒有聽過這個一模一樣的話,而是說這句話的人的聲音,你聽見過嗎?”
唐建國又聽了兩遍,還是搖了搖頭:“沒聽過,我真沒聽過。”
他的回答不禁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個詭異的真相,正裂開無比猙獰的大嘴,嘲笑著我們這群凡人的無知。
“怎么回事?”唐建國茫然地問道。
我告訴了他一個真相和一個我的猜想。他聽到以后,被嚇得全身發抖。也許,此時此刻的他,更想做一個無知的人,他寧愿不知道真相,也不愿意每每想到那晚的經歷,便緊張得只能在被窩里瑟瑟發抖。
我告別了唐建國,迅速向村小學的方向跑去。此時已經是深夜,但我顧不了那么多,只想迅速的了解真相。我跌跌撞撞地在村里的小路上慢跑,鵝卵石鋪就的路面將我的腳底板磕的生疼。
要到小學去,必然要經過村委會和那座石橋。我來到了石橋上,聽著橋下潺潺的流水聲,忽然心中一陣激靈。我夢中那個人不像人、猿不像猿的怪物的可怕形象又一次在我腦中閃現,我忍不住回頭看著來時的路,十分害怕它會從黑暗中跳出來,對毫無防備的我實施傷害。
雖然已經很晚,但小學教師宿舍的燈依然亮著。我來到了小學的大門外,撿起一塊磚頭敲響了大門邊的鐵柵欄,幾個老師看見了我,在詢問了我的來意之后,幫我打開了門。
來到了教師宿舍的大廳,小學校長叫來了早已熟睡的趙海洋。
趙海洋披著一件外套,緩緩的走下來,他看見是我,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仿佛早已預料到還會有人去找他。
“我知道你就是公安請來的專家。”張海洋開口第一句話這么說:“警察詢問我的時候,你當時也在的。”
我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我們還有一些問題沒有搞清楚,需要向你請教。”
“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用手揉著擠出眼淚的的眼角,似乎警方確信他不是兇手后,他的精神放松了很多。
“你之前一直咬定,兇手是唐建國,這是為什么?”
“如果你處在那個環境,你也會這樣認為的。”他見我面有問詢之意,便繼續說:“當時,那個叫段英的死者,情緒特別的激動,他大喊大叫,說有人要害他,這次肯定會殺了他。這一點我在公安機關已經交待過了。所以,為了保證外面的人不能想進來就進來,所以我們就拿了一根木棍插在門的內部插銷上,就算想害我們的人想進來,都不可能從外面打開門。”
“這個方法是誰提出來的?”我問道。
“這個問題,我已說過很多次了。”趙海洋想了想,說道:“是段英提出來的,他說有人要害他,所以要自我保護。插銷也是他插上去的。不過我和唐建國都檢查過,插得很死。第二天,我們被叫醒后,是唐建國開的門,我聽見了開啟插銷的聲音,也隱約見到他將木棍丟在地上。”
這一點,與唐建國所說的一致,也與他之前的供述一致。我將他說的話擬成要點,記入了筆記本。我繼續問道:“當天晚上,你們在插插銷以前,確信門已經被鎖死,完全出不去嗎?”
“我們非常確信,根本不可能出去,當時我們不但試著推門,甚至用身體去撞,門一點動靜都沒有。”
“段英當晚有沒有告訴你們,是什么樣的人要害他,他和綁架你們的人,到底有什么過節?”
趙海洋非常明確地搖了搖頭:“他當時的情緒太激動了,幾乎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他估計是太害怕了,所以聲音非常的奇怪,非常的尖細、高亢。唐建國的情緒也被他調動起來,只管大喊大叫。還是我比較理智,當時一直在勸他們。”
“在那種恐懼和封閉的環境里,你們是如何睡著的?”
“那晚上我的頭太疼了,昏昏沉沉的,還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當時已經是晚上,我非常的困,隨時都有可能暈倒。我感覺,應該是被**迷暈的副作用。段英插上插銷后,我稍微感覺有了一點安全感,才睡覺的。我也非常奇怪,為什么睡得這么死,直到第二天有人來喊我們,才清醒。當時朦朦朧朧中,還以為是唐建國和段英在喊。”
“你睡著以后,有沒有感覺什么奇怪的事情?”我聽他說到關鍵之處,不覺開始緊張起來,手心里滿是汗水:“比如,有沒有什么人在你熟睡的時候動過你的腳?”
趙海洋仔細想了想,回答道:“聽你這么一說,我感覺在朦朦朧朧中,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但我也不是非常的肯定,現在想起來,當時好像確實有人在我旁邊活動。具體的,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我睡得太沉了。”
我激動得手已經開始發抖了,我深呼吸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自然和平靜:“我這里有一段錄音,你聽一聽,這個人的聲音,你有沒有聽過?”說著,我拿出手機,播放了那段錄音。
趙海洋聽一會兒就肯定的搖了搖頭:“我不認識這個人。”
“你再仔細聽一聽,好好想一想,有沒有在什么地方聽過這個聲音?”我強調道。
他再聽了幾遍,依然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真沒有聽過,我敢保證。”
好了,事情已經清楚了。
此時此刻,我已經掌握了兇手密室之謎的要點,現在只差最后一步,如果我的推理沒有錯,那幾個奇怪的釘子洞便能很好的解釋。
我告別了趙海洋,準備離開m村。當我想明白一切的謎底之后,才猛然發現剛才在村里的動靜有點大,將我引到了危險的境地,假如那個兇手在村子里,他肯定已經知道我還在調查這個案子。
我又一次登上那座石橋,夢中恐怖的場景又應景地在我大腦里回放。我總感覺在我身后有什么東西在跟著我,但是當我回頭,卻根本沒有發現有人。為了轉移我自己的注意力,我開始哼著一些歌曲,都是一些比較剛勁有力的“紅歌”,唱著唱著,心中的恐懼便已經消失了。我其間也回了幾次頭,仍然沒有發現什么奇怪的東西,那些怪力亂神的事物,似乎在強大的精神力面前,全都失去了力量。
我來到了村口,準備步行離開,第一時間將自己的發現報告警方。這個時候,我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那棟發生了命案的糧倉。在漆黑的背景下,它如同黑夜的海洋上漂浮的一葉孤舟,在寂靜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的陰森和恐怖。
忽然,我感覺有什么樣的動靜出現在了糧倉的門口。我仔細望去,那分明就是一個人影。那個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了的糧倉,動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似乎害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這樣反而讓我感到非常的奇怪。已經么晚了,還有什么人會去那個地方呢?
我從地上撿起來一根木棍,跟隨那個黑影鉆進了糧倉大門。黑影轉了幾個彎,果然是沖著密室而去。我分明可以聽見密室門被打開的聲音。這個人打開了手電筒,仿佛在密室中在找尋著什么。
我鼓起勇氣,提著木棍沖進了密室。但是那個人已經發現了我,用強光手電筒照得我雙眼瞬間去了視力。
“什么人在那里?”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我面前的密室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