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北城在聽到懷中的南方說話的時候稍微愣了一下,他以為南方一直都是睡著的。
“恩。”這兩兄妹原本就都是寡言的人,相處的時候不喜歡說太多的話。
“哦。”南方點了點頭,想要自己下來,但是靳北城卻堅持要抱著她進去。有的時候南方真的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哥哥寵壞了的小女孩,要是一輩子都長不大,一輩子都活在哥哥的保護下就好了。
但是從高三靳北城幫她出面怒斥了寧澤之后,一晃而過也都已經那么多年了,寧寧都快上小學了。
“前段時間我幫你介紹那個男人,不喜歡?”靳北城開口,抱著南方走進了靳家別墅。
南方現在的神經都是有些恍惚的,她現在仍舊沉浸在寧澤剛才說的話當中,只是含糊地敷衍了一下靳北城償。
“不喜歡。”
“寧澤都在物色結婚對象了,你難道真的打算一個人過下半輩子?”靳北城其實從一開始就不看好南方總是追著顧崢跑。
顧崢這個人將自己的情感隱藏地太深太深,就連靳北城這樣洞曉事理的人都看不出來,他到底喜不喜歡靳南方。
“否則,跟誰去過下半輩子?”南方反問了一句,心底晦澀難擋,“哥,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南方含含糊糊地問了這么一句話,眼神都有些飄忽不定。
但是靳北城正抱著她走路,并不能夠看到她此時的眼神是怎么樣子的,他下意識地覺得她說的是糾纏著顧崢這件事情,于是頷首。
“恩。顧崢不值得。”靳北城是站在了兄長的角度上,而不是站在作為顧崢朋友的角度上。
南方心底微微一愣,靳北城理解錯她的意思了,她想要說的不是顧崢的事情,而是,寧澤……
她低聲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沒有再問出口了。
南方回到家之后持續了好幾天的高燒,或許是因為受到了刺激,她整個人的狀態非常地不好。連續的高燒讓她好像是被剝了一層皮一樣,又暴瘦了好幾斤,只是臉龐仍舊浮腫。
這幾天她都一直在家里休息,哪里都去不了。但是今天卻意外地起來了,趁著于之萍和靳父出門的時候,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戴上口罩和鴨舌帽出了門。
她這樣做不是擔心被別人認出來,只是因為臉龐的浮腫越來越厲害,她照鏡子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很難看,看著特別特別丑陋。所以才戴上了口罩和鴨舌帽,免得讓熟悉的人看到之后覺得心底不舒服。
今天是寧寧的生日,南方想要去給孩子買個生日蛋糕。
這幾天她的心緒稍微穩定了一些,沒有再想著用激進的方式去找寧澤要回寧寧。她逐漸開始想通了一些,要是她跟寧澤玩兒硬的的話,肯定會敗下陣來的。
濱海商場內,南方買了一個小蛋糕,正準備送去寧宅的時候,經過了男裝區,她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了櫥窗里面一件男士毛衣上面。
她鬼使神差一般地走了進去,伸手捏了一下毛衣,覺得質地特備柔軟。
“小姐,這是我們品牌今年新推出的款式。這件毛衣也是這一系列的主打款,非常好看。”售貨員看到南方目光被這件毛衣吸引地死死的時候,立刻上前來推銷。
南方點了點頭,拿下了毛衣仔細看了兩眼。
“您是要送人嗎?”
“恩……”南方點了點頭,點完頭之后才反應過來,她為什么要走進一家男裝店來看衣服?要去也應該是去給寧寧買衣服的童裝店才對啊。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正準備扔下衣服走的時候,售貨員連忙想要挽留她:“您是給您男朋友選的禮物吧?快早秋了,正需要一件薄款的毛衣,這件特別合適。”
南方原本是一個很不容易被說動的人,但是這個時候腦中卻忽然冒出來了一道她平時幾乎想都不想要看到的身影。鬼使神差般地,她又轉過了身去打仔細打量了這件毛衣。
“我要一件。”南方猶豫了一下之后,連價錢都沒有多問,直接買下來了。
她拿著毛衣走出了商店,本來是打算直接去寧宅給寧寧送蛋糕的,但是還沒走出商場的時候就覺得走的心慌,于是便拿著蛋糕和毛衣進了一家咖啡館,準備先坐一下等自己心緒平靜下來了再走。
她點了一杯咖啡,看了一眼身旁那件靜靜躺在購物袋里面的毛衣,神色有些微微變了。
她想起了剛剛進S大念大學的那一年秋天……
N年前,S大。
今年的秋天來的特別地早,南方是住宿生,當時靳北城和于之萍兩人都在紐約,她一個人在A市完全只能自己照顧自己。她當時已經有了輕微的抑郁癥,所以每天都不是呆在宿舍里面就是呆在畫室里面,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更加不喜歡跟同班級或者同宿舍的女生一起去逛街買衣服。
所以到了初秋的時候,她才記起來自己的厚衣服都在紐約,根本沒有帶過來。
那天的那天特別冷,南方背著畫板和畫筆去了畫室,一路上都被秋風吹得渾身都打著寒顫,但是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非常薄的長袖T恤。
她原本以為到了畫室之后應該會稍微暖和一點了,誰知道今天是周末,再加上天氣不好,大家都偷懶沒有去畫室,偌大的畫室里面只有她一個人,空蕩蕩的就更加冷了。
但是沒有辦法,南方最近要參加一個青年油畫比賽,她只能夠來畫室畫畫。
她在畫室呆了六七個小時,晚上要吃晚飯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打噴嚏了,估計是冷地感冒了。
就在她想要出去買瓶熱咖啡繼續的時候,畫室的門被打開了。
正如同她所料的那樣,畫室門口出現的就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那個人,寧澤。
寧澤幾乎每一天都要來畫室,兩年如一日也真的是難為他了。但是他在畫室轉悠的時候嚴重影響了南方的創作。每一次他都很沒皮沒臉地說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我來畫室是給別的同學當模特的。
這一點讓畫室其他同學簡直都要感謝死靳南方,要知道想要找一個像寧澤一樣身材那么好臉蛋還那么好的模特有多難。
寧澤經常逃課來畫室,美其名曰給別人當模特,其實總是圍著南方團團轉。
“喲,今天畫室怎么都沒人啊?”寧澤手中拿著一個玻璃瓶走了進來,身上穿著厚厚的灰色毛衣,看上去非常暖和。
南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這個時候這種穿的這么厚實的人為什么要出現在她面前?!
南方打心眼里更加厭惡他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閑。”南方冷冷地扔了一句話。
寧澤倒是高興,不禁扯了一下嘴角,闊步走到了南方的面前,在幾秒鐘的時間內一下子附身到了她身邊,他呵出來的熱氣撲在了南方的脖頸上面,讓她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
“我太忙了,寫了一天的代碼。那個教編譯原理的老頭兒,纏著我一整天了。一面非要說我曠課太多要掛我科,看到我寫的代碼之后,一轉眼又說我是天才。你說這些人,是不是老頑固,一點都不懂得變通?”
寧澤的智商的確是值得他驕傲的,因此南方也沒有反駁他,靜靜地畫著畫,就當做沒有聽見一樣。
“但是我想你了,就過來看看你。”寧澤笑的燦爛,湊到南方的臉上面,一下子印下了一個吻。
南方被嚇了一跳,手中的畫筆都差點歪了一下。
她咬牙瞪了一眼寧澤,但是寧澤就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將手中那個玻璃瓶放到了南方的手里面,還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南方冰冷的手。
“剛才我從機房回來的路上恰好碰到你室友了,我就順便問了一句最近靳南方有沒有什么需要我雪中送炭的事情?你那幾個室友很耿直啊,告訴我你很冷。怎么樣,暖和吧?”
寧澤嬉皮笑臉地看著南方,南方這個時候心底照例是生氣的,但是卻推不開寧澤的手,因為這樣的確很暖和。
她都快要凍死了……
她一句話不說,這個時候寧澤忽然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灰色毛衣,南方嚇了一跳,因為他里面什么都沒有穿!
“你干嘛?!畫室是有監控的……”
南方膽子小,很害怕他會忽然對她做什么,嚇得都想要起身,但是這個時候寧澤卻是將脫下來的毛衣直接套在了南方的頭上。
“嗚嗚……”南方被毛衣捂地喘不過氣來,寧澤還在那里埋怨。
“靳南方你的頭怎么這么大?”
南方倒吸了一口涼氣,好不容易把頭從毛衣里面鉆出來了,她皺緊眉心抬頭看向了寧澤。
“你干涉么?!”
“你不是冷嗎?我把毛衣讓給你穿還不好?”寧澤說的話每一次都是這樣,好像句句在理,其實大多數都是他自己在胡扯。
“我不要……”當毛衣穿上的時候,南方的確是覺得渾身上下一暖,但是她總不能夠穿著寧澤的毛衣畫畫吧?況且,寧澤現在上半身什么都沒有穿,要是這樣出去的話,不得被笑話?
“畫畫吧,我看著呢。”寧澤卻好像是沒有聽到南方在說什么一般,直接擦了一下鼻尖,目光落在了南方的那幅畫上面。
“我畫畫會把衣服弄臟的。”南方皺眉,難得好聲好氣地跟寧澤說了這么一句話。
畢竟,拿人手短。
“弄臟了把你賠給我。”寧澤打著哈欠,漫不經心地扔出這么一句話,南方真的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寧澤看她猶豫不決遲遲不動筆,皺了眉心:“你快點畫,我看著呢。”
南方當時很想要反駁一句:“你看著跟我有什么關系?”但是她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在寧澤面前她還是少說話比較好,反正說什么她都是占下風的那一個。
南方開始畫畫了之后寧澤就閉上嘴巴了,就站在她后面靜靜地等了兩個多小時。等到南方畫畫結束的時候,毛衣上面的確都是斑駁的印記了,即使她后來還在毛衣外面穿了一件防護的衣服,也沒用。
南方畫完最后一筆,低頭看了一眼沾染上了顏料的毛衣,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回去幫你洗一下,然后再還給你。”
“你覺得還洗的干凈嗎?”寧澤壞笑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看著南方有些惶恐的樣子,莫名地覺得她這個樣子特別滑稽,便下定了心更加想要調侃她一下。
“那……那怎么辦?”南方真的是一個非常耿直的女孩……
“你欠我一件毛衣。”寧澤伸手摸了一下南方細軟的頭發,他的力道很大,將她的頭發都弄亂了。
南方皺眉,推了一把寧澤,但是卻被寧澤一下子攬入了懷中。
當南方觸碰到寧澤沒有穿衣服的上半身的時候,渾身的細胞都緊縮顫栗了,她咬緊了牙關,腦中一片空白。
寧澤的身上因為沒有穿衣服有些冰涼,但是不可否認,這個男人的身材非常好。
南方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心底為什么會忽然冒出來這樣不可思議的想法。
“你放開我……”
“嘖嘖嘖。”寧澤看著南方反抗強烈的樣子,忍不住搖頭,“放開了你就是顧崢的了。”
南方當時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幾分鐘之后寧澤也抱累了才松開她。
“牛奶冷了記得回去熱一下再喝,別喝地拉肚子了怪到我頭上來。”寧澤說話還是這樣,南方咬了咬牙,壓根就不想理他。
“你欠我一件毛衣,你自己看著辦吧。”寧澤臨走之前還不忘提醒她一句。
后來南方回到宿舍之后立刻去清洗了這件毛衣,但是怎么洗都有印子了。她想著要不賠給寧澤一件毛衣好了。但是同宿舍的室友告訴她這件毛衣是XX品牌的,非常貴。
當時的靳家的資金全部被銀行凍住了,還是破產的狀態,南方一個月的生活費就屈指可數,怎么可能給寧澤去買一件一模一樣的毛衣?
“那怎么辦?”南方咬了咬牙,“我買不起。”
室友打量了一下這件濕漉漉的毛衣,用手肘頂了一下南方:“唉,要不,織一件毛衣給他?寧澤不是一直喜歡你嗎?你弄壞他一件毛衣有什么關系?要是織一件給他的話他肯定得要感動死。”
“誰說他喜歡我?”南方最不愿意承認的事情就是被寧澤喜歡著。讓她覺得厭煩透頂,“我不織。好像顯得我多在乎他一樣。”
南方冷著臉對室友說道,室友也不能夠說什么了。
但是就在第二天,南方立刻去買了一些毛線和針來,跟著室友學起了織毛衣……
室友說,靳南方老是做這種被自己打臉的事情。
織毛衣大概花了南方兩個月的時間,織完的時候正好是A市最冷的時候,她將那件有些坑坑洼洼的毛衣送給寧澤的時候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但是當時寧澤的表情卻是欣喜若狂,完全像個小孩子一樣。
“你確定你是送給我的,不是送給顧崢的?”寧澤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這樣的水平送給顧崢我都嫌丟臉。”南方一本正經地扔了一句話出來,臉上盡是冷漠,好像送毛衣這件事情都跟她無關一樣。
她只是不想讓寧澤太得意忘形了。
“這個顏色,這個款式,我喜歡!”寧澤拿著這件毛衣竟然還仔細評價了一下。
南方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了,趕緊走掉了。
但是事后,寧澤竟然經常穿著這件毛衣在她面前溜達,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她送毛衣給寧澤的事情全校都快要知道地差不多了。
寧澤是當時學校的風云人物,念書好長得好家境又好,關注他的人自然多。
當時南方在宿舍里面休息,聽到室友在那邊八卦:“南方,學校里現在都在傳一個版本,說你大徹大悟終于接受了寧澤的追求,送了一件愛心毛衣給他。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南方聽了之后臉都黑了,強烈警告寧澤以后不要穿著那件那么難看的毛衣出門了,她就不明白了,她只不過是為了表示愧疚織了一件毛衣還給他意思一下,他有這么多名牌衣服,每天穿她這件干什么?
所以說,寧澤老說南方是涼薄的,她永遠感受不到寧澤的愛意。
勺子攪動了一下咖啡杯里面晦澀的咖啡,南方伸手捏了一下眉心。
每一次只要想到以前的事情她就會覺得自己整個人的思緒都很混亂,她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叫服務員來買單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寧寧?”南方蹙眉,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寧寧怎么可能一個人來這里呢?他這段時間不應該都在寧宅的嗎?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寧寧蹬蹬蹬地跑到了對面一個角落的桌子前面,撲到了一個男人的懷抱當中。
“爸爸!”寧寧穿著背帶褲,叫地清脆。
南方蹙眉,寧澤?
她剛才在這里已經發呆發了很久了,寧澤什么時候進來的她怎么不知道?
但是她可以確定,寧澤應該是沒有認出她來,畢竟她把自己的臉裹地那么嚴實。
“寧總,你……你有兒子了?”對面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此時咖啡店里的人走了很多,因此不是特別多了,南方聽得清楚他們在說什么。
剛才是她注意力太不集中了。
“恩。做我的妻子,必須照顧好我的兒子。”寧澤開口,看了一眼身旁有些悶悶不樂的寧寧。今天寧寧被司機給帶過來看寧澤相親的時候就特別不高興,他總有一種自己爸爸要被別的女人搶走了的感覺。
在孩子的眼里,后媽肯定都是大壞蛋。
南方注意到寧澤對面坐著的那個女人舉止很得當,談吐也特別地溫柔。也很年輕。
“剛好,我很喜歡照顧孩子。”女人伸手捋了一下頭發,笑的燦爛。
“爸爸,我不喜歡她。”這個時候寧寧忽然冒出來一句話,將南方都愣了一下。
她一直覺得寧寧的性子其實是比較隨她的,屬于那種不喜歡說話,不喜歡湊熱鬧,更加不喜歡給別人添亂的那種。
寧寧從外貌到性格幾乎是南方的復制版本,但是相比較于他舅舅靳北城而言,寧寧的性格里面又多了一點寧澤的生動。
對方女人真的是十足地愣了一下:“寶寶,阿姨煮飯很好吃哦,還會做很多小點心。”
寧寧聽到之后冷著一張小臉,非常傲嬌地回應:“我媽媽也會!”
寧澤聽完也沒有什么驚訝,只是很抱歉地朝著對面坐著的女人扯了一下嘴角:“抱歉,我兒子不喜歡你。”
女人聞言之后有些羞愧,抿了一下嘴唇起身離開了。
這個場景南方看的有些頭疼,就在她覺得差不多結束了的時候,又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女人,南方這一次是真的驚呆了。
寧澤今天是開了一個相親大會嗎?!還帶著兒子來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