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北城的目光順著園長手指著的方向落在了那個穿著背帶褲,正坐在草地上大口吃著三明治的小男孩的身上。
孩子胖乎乎的,大眼睛圓溜溜地看著靳北城,覺得很好奇。
“帆帆,過來。”園長招呼了一下帆帆,“你爸爸來接你啦?!?
當園長說出“爸爸”兩個字的時候,孩子的眼睛里面像是放光了一般,連忙從草地上面站了起來,穿著背帶褲的小腿立刻走向了靳北城。
靳北城太高,孩子又太小,孩子只能夠仰頭看著靳北城,胖乎乎的小臉蛋吃力仰頭的樣子特別可愛。
“一直以來帆帆都是他媽媽來接孩子放學的,沒想到今天竟然是爸爸來了?!眻@長之前也聽過幼兒園里面的小朋友嘲笑帆帆說他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但是現在一看,帆帆怎么沒有爸爸了?眼前這位不就是嗎?跟帆帆幾乎一模一樣啊償。
但是帆帆卻仍舊杵在原地仰頭看著靳北城,大眼睛里面除了驚訝就是小孩子好奇的探索,還帶著一點點的怯意。
在飛機上的時候,靳北城有想過馮知見到的這個孩子會不會真的有可能是朱意知的,但是當見到孩子的第一面他就知道,這個孩子,是他的。
基因這種東西無法磨滅,尤其是表現在外貌上面的時候。現在孩子的嬰兒肥還沒有褪去,但是眉眼之間跟他的相似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
她把孩子藏得那么辛苦,應該就是擔心他見到孩子的臉。
“我現在可以把孩子接回家去嗎?”靳北城開口,詢問園長。
園長笑著頷首:“當然可以了,現在差不多已經可以放學了。我去給帆帆拿小書包?!?
說完園長就走進了教室里面。留下了帆帆和靳北城兩個人對視著。尤其是帆帆,那雙大眼睛里面充滿了好奇和緊張。
щщщ?ttκǎ n?¢○
靳北城見孩子木訥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嚇到了的樣子,于是便附身,半蹲下了身子跟孩子差不多高,這樣孩子就不用仰頭看他了。
“帆帆是嗎?”靳北城開口,他不知道這個名字具體是哪兩個字。
帆帆用力點了點頭,神色非常認真,但是還是說不出一句話。忽然冒出來一個爸爸,別說是孩子了,換做是一個大人肯定也會覺得震驚的。
“你的大名叫什么?”靳北城耐心詢問,他之前沒什么跟小孩相處的經驗,只有在靳家的時候,偶爾寧寧會粘著他玩。但是近幾年寧澤總是無端端地出現在寧寧和南方的面前,所以寧寧依賴他的時間也少了,以至于他都快忘記了跟小孩應該怎么相處,只能夠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盡量溫和平靜。
“陸帆陽?!焙⒆拥降资呛⒆?,在問他大名的時候,還是脫口而出了。
當靳北城聽到“陸”這個字的時候,眼神略微變了一下。陸爾曼處心積慮地讓所有人都因為朱意知是孩子的媽媽,但是卻百密一疏,孩子姓陸,不姓朱。
靳北城看著眼前這個孩子有些恍神,他現在腦中的疑問很多很多,比如,為什么會有這個孩子?
五年前,他明明記得陸爾曼已經拿掉了孩子了。
一切的謎團,只能等陸爾曼來解釋。
“你是我爸爸嗎?”帆帆驀地問出一句話,孩子總算是愿意跟他開口了。
靳北城很有耐心地輕頷首,伸手摸了一下帆帆細軟的頭發:“恩?!?
這個時候園長已經將帆帆的小書包拿出來了,遞給了靳北城之后對帆帆揮手:“帆帆再見?!?
“老師再見。”帆帆揮了揮小胖手,竟然沒有一點排斥地跟靳北城走了。
靳北城一只手拿著書包,一只手牽著對他來說相當矮小的孩子,走出了幼兒園的門。
走了一會兒之后,孩子忽然停了下來,詢問身邊這個不像媽咪和知知阿姨一樣喜歡跟他說話,反倒是非常沉默的“爸爸”。
“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嗎?”孩子童言無忌,想說什么也是直接問出口的,而且這個時候孩子也是覺得有點奇怪,所以又問了一句。
靳北城也停下了腳步,站定之后將帆帆從地上抱了起來,不自禁地朝著懷中這團小小的人兒開口:“我是。”
“媽咪說我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會在我生日的時候來看我的,你為什么提前來了?”帆帆期待地看著靳北城,孩子腦中的疑團不比靳北城要少,簡直是十萬個為什么。
“因為爸爸找到帆帆了,很想見帆帆,所以就提前來了?!苯背菑膩聿皇且粋€耐心的人,但是在面對這個孩子的時候,卻是莫名的溫和。
“那爸爸之前為什么不來找帆帆和媽咪?”帆帆撇了撇小嘴,看上去像是要哭出來了一般的委屈。
靳北城淺淺地吸了一口氣,開口的時候話語也有些凝重:“因為爸爸沒找到帆帆。”
“爸爸不找媽咪嗎?”帆帆臉上一臉的委屈,平時孩子最依賴的就是爾曼了,“媽咪很想爸爸的。每一次知知阿姨都讓帆帆不要在媽咪面前提起爸爸,因為媽咪會傷心的?!?
孩子向來都是知道什么說什么的,人最開始都是純粹的,不懂得隱藏和欺瞞。
靳北城聞言,心底略微緊了一下,他扯了一下嘴角,事實證明,一張好看的臉在孩子的面前也是有吸引力的,孩子見到他笑之后瞬間就放松了不少。
“爸爸跟你回家,好不好?”
帆帆用力點頭:“好!之前Jason笑我沒有爸爸,現在爸爸要跟我回家咯?!?
靳北城用額頭在帆帆的額頭上面抵了一下,笑地自然親昵。
帆帆帶著靳北城回了爾曼在費城的家,帆帆的小書包里有一個備用的小鑰匙,帆帆替靳北城開門之后特別高興熱情地拉著靳北城進去。
“爸爸你快進來。這是我跟媽咪還有知知阿姨的家哦?!?
靳北城跟著帆帆走了進去,這是一間不算小的公寓房,三室一廳。陸爾曼給孩子創造的環境很好,整個公寓房內很干凈,桌椅的尖角上面都包裹著東西,防止孩子摔跤磕到尖角。她對孩子很無微不至。
孩子拉著靳北城進了主臥:“爸爸,這是我跟媽咪的房間。每天晚上媽咪都會給帆帆講故事聽,但是帆帆覺得媽咪有的時候心情一點都不好,我覺得她是在想爸爸。但是帆帆不敢說,因為媽咪會生氣的。”
從孩子的三言兩語里面靳北城已經可以聽出來了,陸爾曼從來不會在孩子面前提起關于他的事情。
這個時候孩子忽然從書桌的抽屜里面拿出來了一本相冊跑到了靳北城的面前:“爸爸,這是媽咪和我相冊哦。”
孩子第一次見到爸爸,特別地興奮,想要把自己這五年的生活里面的點點滴滴都跟爸爸一起分享。
靳北城接過相冊,將孩子一手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一邊抱著孩子一邊翻閱相冊。
當翻開第一頁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張有些泛黃的照片上,陸爾曼穿著病號服抱著一個像小猴子一般瘦小的小嬰兒,臉上憔悴還有一點浮腫,看上去是剛剛生下孩子的時候。
靳北城的眸色有些深沉,當初她決定一個人生下孩子,到底有多大的勇氣。產后的女人的虛弱和憔悴在這張照片上面一覽無余,她的身體原本就很差,早起的小兒麻痹癥讓她的免疫系統比一般人都要差一些。他很難想象她這五年里面經歷了什么。
靳北城的心底隱隱有些心疼,但是臉上沒有表露出來。
“爸爸,這是去年帆帆生日的時候,媽咪和知知阿姨給帆帆過生日哦。每年帆帆生日媽媽不管多忙都會自己做蛋糕給帆帆?!焙⒆有Φ拈_心。指著一張又一張照片給靳北城看。
直到指到一張照片的時候,靳北城的臉色終于僵持難看了起來。
照片上面,是霍以言抱著帆帆,畫面里面的帆帆比現在要小很多,霍以言的笑容很陽光。他猜到,鏡頭后面的那個人,一定是陸爾曼。
帆帆見靳北城沉默不說話了,連忙開口問道:“爸爸你在看什么?”
“帆帆,這個叔叔,他經常來來看你嗎?”靳北城始終還是問不出口,霍以言是不是經常來看陸爾曼,所以開口問了一句這個。
帆帆笑了:“霍叔叔每個月都會來看媽咪和帆帆哦。霍叔叔每次來都會給帆帆帶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在孩子的世界當中,有好吃的好玩的已經是幸福了。當然不會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
靳北城的眸色沉了沉,轉過頭去對孩子開口的時候話語非常認真嚴肅:“帆帆記住,以后霍叔叔再來看你,不要吃他給你帶來的好吃的,也不要接受他給你帶來的好玩的。”
靳北城現在說出這些話的口氣,很像一個孩子,但是他的話語卻是格外的嚴肅。
帆帆愣了一下,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面沒有那么復雜的關系,只知道誰給他好吃的好玩的就是好人。于是帆帆非常天真地問了一句:“為什么?霍叔叔不是壞人呀?!?
“霍叔叔要跟爸爸搶媽咪。帆帆是想要爸爸媽咪跟你生活在一起,還是霍叔叔媽咪跟你生活在一起?”
靳北城的話語在邏輯上面毫無紕漏可言,把孩子唬地連忙開口:“我要和其他小朋友一樣,跟爸爸媽咪一起!”
“這就對了?!苯背切χ妙~頭碰了一下孩子的小額頭。
靳北城放好了相冊之后帶著帆帆到了客廳,看了一眼腕表上面的時間,詢問孩子:“知知阿姨什么時候回來?”
“快了哦,這幾天每天都是知知阿姨來接帆帆放學的?!?
“爸爸要走了。待會知知阿姨回來問起來,記得不要告訴她,你見過爸爸。”靳北城的話語肯定,臉色凝重。
但是帆帆一聽到爸爸要走了立刻慌了,小臉蛋上面寫滿了驚慌失措:“爸爸為什么要走?爸爸不是要跟媽咪還有帆帆一起住了嗎?”
孩子的眼眶都有些紅了,靳北城抱了一下孩子低聲開口:“因為媽咪現在暫時還不能接受爸爸。以前爸爸做了一些錯事惹得媽咪生氣了,等媽咪原諒了爸爸,爸爸就回來接你?!?
孩子不懂這些,一下子哭了:“不要,帆帆不要爸爸走!”
“聽話?!苯背峭耆珱]有帶孩子的經驗,但是這個時候卻非常有耐心,“如果媽咪或者知知阿姨知道爸爸來看過你的話,就會把你帶到一個爸爸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不能顧告訴任何人,你見過我,聽到了嗎?”
他現在就像是在對一個大人說話一般,但是孩子卻格外聽話,靳北城讓他不哭他也就真的是不哭了。但是還是稍微抽噎了幾下。
“那爸爸什么……什么時候回來?”帆帆哽咽地發顫,靳北城心底也柔軟了一下。
“等帆帆生日那天,一定會見到爸爸?!苯背窃捳Z篤定,剛才他在相冊里面看到了孩子的生日,距離他今年的生日還有一個月不到。
這一個月的時間內,他會盡最大的努力。
孩子不容易安撫,靳北城說了很多話之后帆帆才安靜下來,靳北城看到時間差不多了,再拖下去朱意知就要回來了,于是他跟帆帆說再見之后就離開了。
他沒有在費城逗留,而是直接去了費城國際機場,最近的一個航班回了A市。
現在靳氏剛剛上市,公司里面的很多機制都需要革新,他現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回紐約了。紐約爾曼的事情只能夠交代給傅其深了。
半個小時候,意知匆匆忙忙趕回到了家里,她跑得滿頭大汗,因為剛剛她去幼兒園接帆帆的時候,園長竟然告訴她帆帆被他爸爸帶走了。
當時意知腦中的第一個反應是,肯定是馮知又來了!在意知的認知當中,馮知應該還都留在費城沒有離開,畢竟好不容易替靳北城找到了孩子,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走了?
但是當意知趕到家里的時候,卻發現帆帆一個人坐在客廳的地毯上面玩著玩具,偌大的公寓內除了帆帆之外空無一人。
“帆帆,你沒事吧?!”意知的膽子原本就是很小的,現在爾曼把帆帆委托給她照顧,要是她把孩子弄丟了那可就糟糕了。
在看到帆帆平安無事的時候,她長舒出了一口氣。幸好幸好。
但是她得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于是連忙跑到了帆帆面前詢問他:“帆帆,阿姨問你,剛才是不是那個怪叔叔把你從幼兒園接走的?就是……就是上次來我們家的那個叔叔。”
帆帆玩著積木的小手停頓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積木之后對意知非常淡定地開口:“不是呀。是lucy的舅舅把我接走的。”
帆帆特別聰明,他跟靳北城達成協議之后,就自己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將意知騙了過去。
因為Lucy的舅舅是中國人,所以帆帆這么說意知是不會懷疑的。畢竟她去幼兒園接帆帆的時候聽院長手是一個中國男人說自己是帆帆的爸爸接走了他。
孩子非常聰明,竟然還想到了這一點。
意知聞言,長舒出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嚇死我了。以后那個怪叔叔要是去幼兒園找你的話,你就讓老師報警,聽到了嗎?”
帆帆用力點了點頭,心底想著自己跟爸爸的約定就覺得特別開心,他趁著意知去倒水的時候偷偷拿出了一本小臺歷,在上面畫掉了一天。
恩,距離生日見爸爸的日子少了一天哦!
紐約,咖啡店內。
葉筱姑媽按照約定如期而至,一起來的不出所料的還有葉筱。
“我不同意。”葉筱直接開口。
他們雙方才剛剛坐下沒多久,爾曼是跟傅其深一起來的。她的神色凝重,預料到了葉筱肯定會刁難她。
傅其深聞言開口對葉筱道:“葉小姐,私了是解決這件事情最好的方式,家中有人去世原本就不是一件值得宣揚的事情,如果您執意要鬧上法庭的話,我敢保證這件事情會很難堪?!?
傅其深很淡定,這樣難弄的原告他遇到的多了。
葉筱冷笑:“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原本我姑姑是想拿了三百萬就了事了。但是現在我們反悔了,事關一條人命,我們葉家不差這三百萬。”
爾曼聞言的時候手已經在下面捏住了衣角了,有些緊張。她不知道葉筱到底要干什么,只知道葉筱肯定不會讓她好過。
傅其深喝了一口水:“就算是上訴的話,也必須回國去申訴。這樣一來二去,手續會非常麻煩?!?
“你不用勸我。如果對方不是陸爾曼的話,我或許拿了一百萬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抱歉,對方是我討厭的人,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葉筱一貫以來都是驕傲的,她的口氣很猖狂,不知道收斂。
爾曼深深吸了一口氣,扯了一下嘴角:“是不是不讓我去蹲監獄,你就不肯罷休?”
“總得關個三五年再出來吧?等到三五年之后,我跟北城的孩子都已經很大了。到時候我帶孩子去接你出獄,給你撫恤金怎么樣?”
葉筱含笑的樣子非常好看,但是這個女人的心實在是太狠,她的話語也是狠毒。
爾曼咬了咬牙,輕嗤:“那我拭目以待?!睜柭钠庖彩蔷髲?,她原本就不想跟葉筱多說,如果不是傅其深好意相勸的話,爾曼肯定連見都不會想要見葉筱。她覺得法庭是最公正的地方,她沒做就是沒做。
爾曼說完拎包想要負氣離開,但是身后卻傳來葉筱悠悠的嘲諷:“罪犯的女兒,果然沒什么好品行。說幾句不好聽的就不樂意了?!?
在聽到“罪犯”這是兩個字的時候爾曼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她這五年里面最不想提及的,一方面是靳北城,而另一方面,則是陸家人。
那個骯臟不堪的家庭,她都不想回想。
她回頭,轉過身去走近了葉筱身旁,臉色緊繃地看著她:“說話注意一點,我今天來是來跟你談判的,不是來被你羞辱的?!?
“呵。”葉筱對身邊的顧媽笑了一聲嗤笑道,“可笑,這樣的女人竟然還有資格跟我說同我們談判?你以為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過是一個被靳家掃地出門的下堂妻而已。是被北城用過了不要了的女人?!?
下一秒,葉筱的話剛剛落地的時候,爾曼忽然伸手從桌上拿起了玻璃杯中的蘇打水,一下子全部都潑在了葉筱的臉上。
“啊!”葉筱尖叫了一聲,驚動了咖啡店里不少的人。
“給你長個教訓,嘴巴長在你身上隨便你在背后怎么議論我,但是在我面前的時候,如果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潑在你臉上的就不是蘇打水了?!睜柭晕е稽c恐嚇的意味,但是也只是嚇唬一下眼前這個女人。
她清楚葉筱的性子,雖然驕縱跋扈,但是其實心底是脆弱的很的。一下子就能夠嚇唬到她。
“你……你瘋了?!”葉筱的頭發都濕透了,姑媽連忙幫她擦掉額頭上面的水珠,但是卻被葉筱一把推開了,她現在正在氣頭上面。
爾曼放下水杯,擲地有聲:“要上訴就上訴,別那么多廢話?,F在就算你求我給你三百萬作賠償,我也不樂意出了。傅律師,我們走?!?
傅其深起身,跟著爾曼一起離開了咖啡店,留下了狼狽不堪的葉筱和一直在嘆氣的葉筱姑媽。
“筱筱啊,這可怎么辦?。勘緛硎窍胍嗲迷p她一點錢的,但是這丫頭竟然一點都不怕啊。”葉筱和姑媽原本商量的很好,先是敲詐爾曼一筆錢給姑媽去還債,再回國之后起訴她,但是這樣一來,怕是從她身上揩不到什么油水了。
“你給我閉嘴,我現在沒有心思管你的閑事。”葉筱氣得不輕,臉都白了,她咬了咬牙,拿出手機走到了洗手間的位置。
無線電波那頭,是于之萍。
“喂,筱筱,怎么想起打給我了?你在紐約跟北城相處地好嗎?”于之萍正在插花,當時葉筱來美國,靳北城的住址還是于之萍透露給她的。
在于之萍的眼中,像蘇顏和陸爾曼那樣的女人都配不上她的兒子,前者太過卑劣,后者出生骯臟。只有葉筱這樣身家清白,又有良好教育的女人才有資格成為靳家媳婦。
葉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軟糯糯地開口:“于阿姨,我碰到陸爾曼了。”
“什么?”原本拿著花的于之萍愣了一下之后,將手中的花都扔到了一旁,“你在紐約碰到她的?她為什么會出現在紐約?那北城呢?北城不會也碰到那個賤女人了吧?”
葉筱簡單講述了一下爾曼和她爺爺發生的事情,一筆帶過了靳北城的那一塊,于之萍聽了之后冷靜了很多,她嗤笑:“筱筱你做得好。哼,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你放心,我會讓這件事變得很嚴重,讓陸爾曼去監獄里見她那個罪犯父親的?!?
于之萍倒不是對爾曼余恨未消,而是擔心陸爾曼會再次糾纏上靳北城。只要陸爾曼在外面活動一天,她就不放心。
把陸爾曼扔進監獄里面,是她能夠想到的最保險的方法。
“那就拜托于阿姨了。我真的不希望我爺爺白白就這樣丟了一條命,本來我爸說等我回國之后處理這件事情,但是我覺得還是不要拖太久了,我擔心……擔心陸爾曼纏著北城不放?!比~筱故作可憐地開口。
其實葉筱跟她爺爺之間并沒有太多的感情,從小她跟爺爺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更別提是感情了。
現在純屬是在于之萍面前裝可憐博同情。
在得到了于之萍的承諾之后葉筱才滿意地收線。她扯了一下嘴角,這一次,陸爾曼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紐約機場。
傅其深一手拿著行李箱,一手拿著手機,輕笑著跟大洋那頭的男人說道:“我沒想到陸爾曼的性子會這么烈,以前接觸過幾次,我記得她膽子挺小的。離開你的這五年,她倒是變好了不少。”
傅其深是在開玩笑,剛才他把今天爾曼潑了葉筱一臉水的事情告訴了靳北城,此時的靳北城已經回到A市了,他也有點驚訝,因為這不像是爾曼會做出來的舉動。
“恩?;貋碚埬愠燥?。”
“客氣什么。不過這次我可是真的幫了你一把,我告訴陸爾曼,這個案子只能夠回A市才能夠解決,這是我騙她的。她雖然念過一點法律,但是不至于會發現我在騙她。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葉筱的律師函催回國去,到時,就是你表現的時候了?!?
傅其深在這件事情上面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他看到靳北城這五年的困擾,就像是幫他一把。當當助攻。
靳北城扯了一下嘴角,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總算是變得輕松了一些:“多謝?!?
傅其深那頭收線之后,靳北城放下手機走到了飯桌前面,他剛剛回國就被于之萍叫回家來吃飯,在家里稍微慶祝一下靳氏上市。
“誰?。吭诔燥埖臅r候打給你?”于之萍饒有意味地開口問道,不知道為什么,自從葉筱告訴她靳北城在紐約遇到過陸爾曼之后,于之萍就特別不安心,每一次他的手機一響,她就會覺得是陸爾曼在找他。
“傅其深,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苯背亲?,吃了幾口飯。身旁坐在寶寶椅上的寧寧忽然開口對靳北城開口。
“舅舅,爸爸今天跟我說,你除了以前的舅媽是不會娶別的舅媽的,是不是呀?”
寧寧一邊非常認真地拿著兒童筷子吃飯,一邊看著靳北城,嘴角上面還沾滿了飯粒。這句話一出口,現場所有人的臉色都僵了一下,南方皺眉,低聲啐了一句:“寧澤成天教孩子什么了?!?
“爸爸教寧寧要看著媽媽,不能讓別的男人靠近媽媽。一有情況馬上跟爸爸匯報!”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一下子就把寧澤的老底都給供出來了。
南方的臉瞬間變綠了,她咬牙,瞪了寧寧一眼:“下次幼兒園放學你要是再不等媽媽跟寧澤走的話,媽媽就不要你了。聽到沒有?!”
南方對孩子一向是嚴厲的,尤其是這幾年,寧澤跟孩子越走越近,有的時候甚至都把孩子帶回家去住。她根本接受不了。
于之萍不滿地皺眉:“南方,別對孩子這么兇。你要是按照我說的,盡快找個人嫁了,我看寧澤還會不會來打擾你跟孩子。男人都是犯賤的,一旦女人被別人擁有了,心底肯定會不痛快的?!?
于之萍最后的一句話說的慢悠悠的,眼神若有若無地落在了身旁的靳父的身上。
靳父臉色一僵,低聲咳嗽了一聲:“吃飯!”
于之萍凜了臉色:“當初要不是我又跟你生了南方留住了你,你指不定跟鄭秀君那個賤人跑了。”
“人都已經不在了,你現在在這里說什么說?”靳父極其不悅,每一次只要提到“鄭秀君”這個人,靳家都是一片沉默的。
這一次靳北城打破了僵局,他對身旁的寧寧開口:“舅舅把以前的舅媽給你帶回來好不好?”
寧寧對爾曼沒有什么印象,但是總是聽南方說起爾曼的事情,知道曼曼舅媽對她和媽媽都特別好。于是寧寧用力點了點頭:“好呀。我要去告訴爸爸這個消息?!?
“寧寧!以后你要是再什么事情都告訴寧澤,我真的不讓你見他了?!蹦戏阶顓拹禾崞饘帩桑菍帉幰惶煲f起“爸爸”這兩個字幾百遍。
寧寧委屈地垂下頭,不敢說話了。
一頓晚飯結束,靳北城回了公寓。這五年里面靳北城都保留著這間公寓最起初的狀態,就好像爾曼沒有離開過的時候一樣。
Koroo搖搖擺擺地走過來,五年的時間Koroo也老了不少。靳北城按照慣例給它倒了狗糧。伸手摸了一下Koroo的后背,低聲開口:“我在紐約見到她了?!?
他像是在對Koroo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靳北城垂首,看著Koroo吃得香,心底卻是煩悶,腦中忽然想起來了一件往事。
那個時候他十七歲,還是在兩家交好的時候,有一次周末去陸家,他帶了一條小型的阿拉斯加一起去,那只小狗是靳父給年幼的南方抱來玩兒的,那天南方生病了去醫院掛點滴,小狗沒人照顧,他就帶著小狗去了陸家。
陸思曼很不喜歡小狗,就讓靳北城趕緊將小狗拴在樓梯旁邊,當時的爾曼照例蹲在樓梯下面偷偷地看著他們玩,當靳北城將小狗拴到了樓梯邊上的時候,爾曼特別興奮地去跟小狗玩了起來。
她玩了一個下午之后,身上忽然起了很多小疹子,但是當時年紀還小的爾曼并不知道這是對動物毛發過敏,還傻乎乎地一直抱著小狗。
一天結束后,靳北城來帶小狗回家,樓梯下那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孩緊緊地抱著小狗,用大眼睛無辜地盯著他看的時候,他有些心軟,心底還想著要不要讓小狗在這里留一個晚陪這個小女孩玩一下?
但是陸思曼卻是催著靳北城趕緊將煩人的小狗帶走。
爾曼當時依依不舍的眼神落入了靳北城的眼中。十幾年后,他們結婚,當時靳北城看到爾曼的第一眼想到的,并不是爾曼記住的那些記憶,而是關于那只阿拉斯加小狗的記憶。
他不會對任何人示好,更何況是仇家的女兒。
但是記憶揮之不去,之后相處的一小段時間內,他故意冷落她,每日都不回家,故意跟蘇顏靠近,都是為了讓她清楚自己的本分和地位。
但是在他心底最深的潛意識里面,還是殘存著之前那個小女孩的記憶,他見她總是一個人呆在家里,就買了一只阿拉斯加,就是現在的Koroo,謊稱是念博士的時候跟蘇顏一起養的狗,是蘇顏嫌煩了所以才把小狗扔給她照顧的。
其實Koroo從一開始就是送給她的。
爾曼不知道,他也不會說。只是他忽略了一點,爾曼對動物毛發過敏,再加上蘇顏的那層關系,格外地特別排斥Koroo。
此時,費城。
爾曼在得知警局終于放行之后,連夜的飛機趕回了家。但是葉筱也給她下了最后通牒,她回國內去上訴,葉筱也被傅其深忽悠了一把,以為事情只能夠回國才可以解決,殊不知這只是傅其深給靳北城制造的機會而已。
爾曼也信了,畢竟像傅其深那么正經的人,幾乎不會開玩笑。
葉筱在國內上訴,也就是說她要在一周之內必須趕回國內去應訴,否則的話,惹惱法官的后果,會很嚴重。
爾曼一到家就告訴了意知這個消息,意知坐在沙發上看著爾曼正在收拾回國的東西,不禁皺眉:“你現在回A市去,不是提高了見到靳北城的風險嗎?我不能讓你回去!”
自從上次馮知來了費城之后,意知算是受到了刺激了。
爾曼作為當事人卻淡定很多:“不會見到的。他現在又不在法院就職,A市那么大,我只是回去應訴而已也不亂跑。而且,葉筱巴不得我不要見到靳北城,肯定會想方設法讓我離開靳北城的視線的?!?
爾曼嘴巴上雖然這么說,但是心底還是稍微有點緊張的,畢竟,費城飛往紐約的飛機上他們都能夠擦肩而過,在A市遇到的幾率就更大了。
“不行!爾曼我不放心你。我這段時間還要準備考試,不能夠陪你回去,怎么辦啊……”
意知著急地臉色都變難看了。
“你如果可以幫我去跟法官求情的話,我倒是可以不用回A市。”爾曼開玩笑道,“好了,這件事情是躲不過的。同樣躲不過的,還有我明天的考試。”
爾曼揮了揮手中那本厚厚的法醫學教科書,嘆了一口氣,這幾天她都在瞎忙,都沒有好好看書,希望明天的主檢法醫師她能夠過。
意知嘆了一口氣:“你去看書吧,明早我起來給你煮早飯給你加油鼓氣?!?
爾曼朝著意知眨了一下眼睛:“這就對了,別愁眉不展的,我又不是回去赴死?!?
“呸呸呸,瞎說什么呢。你得好好地回來,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求你不要遇到靳北城,然后平平安安地回來?!睜柭氖虑橐庵伎丛谘劾?,她很心疼爾曼,不忍心她再受到那么多的傷害。
爾曼頷首,抱著書回到了房間。
半個小時前她哄睡了帆帆,但是當她躺進被子里的時候才發現,孩子還沒睡著。
“帆帆,你怎么還沒睡呢?現在已經十點半了?!睜柭鼑绤柕乜粗蛔永锩婵s成一團的寶寶,問道。
孩子撇了撇嘴巴,他不敢說自己是在想爸爸,這是他跟爸爸之間的約定,不能夠告訴媽媽爸爸來看過他了,于是帆帆搖了搖頭,努力憋著委屈閉上了眼睛。
“帆帆睡覺覺了,媽咪抱抱?!?
爾曼笑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孩子心底在想什么,將他抱在了懷中拍著他睡覺。
她回來之后意知也沒有跟她提起過關于帆帆那天被別人接走的事情,因為意知舉得既然是Lucy的舅舅,那也就沒必要告訴爾曼了,小事而已。所以爾曼一無所知。
第二天早上爾曼早早起來去了學??荚?,考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她早上吃早飯的時候交代過意知了,她是下午六點多的航班,考完試之后她就直接帶著行李去機場了。這半個月的時間,帆帆又要拜托意知照顧了。
意知當然同意,但是這件事情還沒告訴帆帆。
爾曼覺得如果這個時候告訴帆帆的話,孩子肯定是舍不得媽媽離開這么久會苦惱的。所以她打算讓意知晚上再告訴孩子。孩子嘛,哄哄就過去了。
但是當她趕到機場的時候,卻發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機場入口。
“帆帆?”爾曼愣了一下,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為什么孩子會出現在這里?她抬頭看了一眼,看到意知牽著帆帆站在那里的時候,覺得頭都大了。
“爾曼,帆帆太聰明了,早上就說媽咪的行李為什么不見了,一個勁地問我媽咪去哪里了,我瞞不住就說了你要回國幾天,我這還是說短了呢。但是帆帆非要跟你一起去。說要回國去……”
當時帆帆的原話是:要回國見爸爸!
這句話意知當然不敢跟爾曼說,只能夠含糊其辭地這樣說著。
爾曼看著帆帆哭的通紅的眼睛,原本想要厲聲說出來的話也有些不忍心了,她上前抱起了帆帆:“那你幼兒園不用上課了嗎?”
爾曼還是帶著一點斥責的口氣,帆帆卻是撇了撇嘴:“幼兒園的老師說我聰明,都可以上小學了?!?
“……”孩子的話讓爾曼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看了一眼意知,意知也是無奈。
爾曼想著意知這段時間應該也要復習法醫士的考試,思慮了一下,最終決定把孩子也帶過去。
她改簽了一個航班,替帆帆也買了一張機票,飛去了A市。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孩子很乖,不是睡覺就是在玩玩具,也不去吵爾曼。飛機落地之后,爾曼帶著孩子去了酒店,收拾好了一切之后開始倒時差。
她倒是還好,但是孩子很不適應時差,忽然發起了高燒來。距離上一次孩子發燒,才一兩周的時間。太頻繁了,爾曼有些擔心。
深夜的時候,孩子發燒到了將近四十度,爾曼擔心孩子會痙攣,于是連忙帶著孩子去了附院。
孩子特別聽話,看到爾曼緊張的樣子還安慰她:“媽咪不用擔心,帆帆頭不疼的?!?
爾曼看的鼻尖酸澀,她抱著孩子掛了急診,醫生看了孩子的狀況之后開口:“這個孩子的體質應該很差吧?是不是經常生病?”
“恩,是早產兒?!睜柭鐚嵒卮?,“孩子的眼睛有先天性虹膜病變。”
“難怪。我給你開了單子之后馬上帶著孩子去掛點滴,需要住院觀察。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高燒導致失明的,這一點你養了孩子這么多年應該很清楚。還要防止腦膜炎?!?
“好。”爾曼聽得頭疼,但是看著懷中的孩子卻又覺得心酸。
現在孩子已經五歲了,胖乎乎的,抱著也不輕。但是現在孩子發著高燒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根本不可能自己走路,爾曼只能夠吃力地抱著孩子,覺得自己的手臂都快要斷了。
醫生看到爾曼吃力抱起來孩子,不禁多嘴了一句:“孩子不輕,你一個女人怎么抱得動?孩子的爸爸呢?就算晚上加班的話也應該要以孩子為重吧,聯系一下讓孩子爸爸來抱孩子吧?!?
醫生是個中年女人,也是好心。
爾曼聞言之后,抿了一下嘴唇,心底的晦澀一直蔓延到了嘴角,她心底也很不舒服。但是什么話都不能說,現在孩子還沒睡著。
“好。”爾曼只能夠含糊回應,依舊吃力地抱著孩子出了辦公室的門,準備去付錢拿藥。
她抱著孩子的時候實在是太累了,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孩子迷迷糊糊地開口:“媽咪,你為什么不聽醫生阿姨的話讓爸爸來抱帆帆?”
爾曼聞言之后心底咯噔了一下,眼底有些濕潤。
她吸了一下鼻子,一邊排隊拿藥一邊對帆帆低聲道:“爸爸不在國內呀。媽咪不是說了嗎?爸爸在很遠的地方?!?
“媽咪騙人?!焙⒆悠擦似沧彀停菂s強忍著哭意不肯哭出來。
爾曼看的心疼地緊,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去對視帆帆的眼睛。
十幾分鐘后,爾曼抱著帆帆走向了電梯,準備搭乘電梯去六樓病房。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爾曼抱著孩子走了進去,另外一邊的電梯內走出來一道修長的身影,爾曼抱著帆帆的時候沒有什么力氣自然不會隨便往身邊看,但是孩子卻是恍恍惚惚間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忽然喊了一聲:“爸爸!”
---題外話---明早可能還會有加更驚喜哈~~~晚安北鼻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