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靳北城的眼中,爾曼一直都不是一個伶牙俐齒的女人。她向來都是比較逆來順受的類型,他說什么她也不喜歡反駁。
但是這一次靳北城卻被爾曼的話給噎住了。
他額上的青筋略微有些凸起,爾曼知道自己又觸碰到了她不該觸碰的東西了。
爾曼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抬起頭看著靳北城的眼睛:“你在這里質問我是不是在試探你,我也想問問,你為什么跟了我一路?”
靳北城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窘迫,這一次他也沒有否認攖。
“自己的妻子跟別的男人出來吃飯,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你難道覺得我不應該跟上來?”
靳北城的話聽上去在邏輯上絲毫沒有錯誤,但是爾曼卻平淡回應,話語里面帶著淡淡的諷刺償。
“那下次你跟蘇顏去吃飯,我也跟著好了。”爾曼冷冷的回復讓靳北城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難看。
爾曼沒有多看靳北城一眼,而是直接拎著包起身離開了餐廳。
靳北城仍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拿著杯子的五指緊緊地貼住了杯沿,沉思了幾秒鐘之后,倏地起身站了起來,闊步走向了門口準備離開的女人。
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下起了下雨,初夏的白天開始漸漸延長,現在已經七點了,但是天還沒有黑透。
爾曼不悅地仰頭看了一眼天空,a市的雨季是她最害怕的。
每一次下雨她的腿都會難受的要命。
爾曼剛準備走出去打車的時候,下一秒手臂便被身后的男人緊緊的拽住,她差點整個人都被拽回去。
爾曼嚇了一跳,回過頭去的時候看到靳北城目光清冷地盯著她。
雨水微涼地打在爾曼的臉上,視線略微有些模糊。
“霍以言走了,你連飯都不吃了?”靳北城帶著嘲諷的口吻讓爾曼覺得心底很不舒服。
一想到昨晚她打不通他手機的事情,爾曼就覺得如鯁在喉。
“是啊。”爾曼倔強開口,“這頓飯原本就是我跟霍教授約好的,現在他走了我還吃什么?”
爾曼不是有意要激怒靳北城,只是想要宣泄一下自己心底的不滿。
結婚一年,別人的新婚最差最差也就是矛盾不斷,但是在她和靳北城的婚姻里面,他連跟她爭吵都不愿意。只是一味地把仇恨添加到她的身上。
“你就這么喜歡霍以言?”靳北城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些話的,“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隨便了?”
爾曼注意到了他眼底的憤怒,但是卻沒有看出他的隱忍。
一直以來爾曼都是覺得靳北城是厭惡她的,即使有的時候她會挑釁地問他是不是喜歡她,但那都只是自嘲的玩笑而已,她自己都從來不當真。
因為在爾曼的眼里,靳北城的這些所作所為都只不過是出于一個男人的霸道而已。
無關喜愛。
“我就算再怎么端莊賢淑,再怎么溫柔善良,你不還是會厭惡我嗎?”爾曼扯了扯嘴角,有些涼意,“那么就算我變得很隨便,你也只是加深一點對我的厭惡。你都有那么好的蘇顏了,還來管我干什么?”
爾曼只覺得鼻尖有些酸澀難擋,微微垂下了頭。
靳北城皺眉,似乎對爾曼這種解讀他的方式覺得不可理喻。
他咬牙,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一直逆來順受的女人竟然這么倔。他略微閉了一下眼睛眼睛,睜開眼的時候眼底有紅血絲,他開口,做了很大的退步:“我們不提蘇顏……”
爾曼抿唇,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底有些朦朧:“不提蘇顏的話,我想問問你,昨晚我打給你那么多次,為什么你要一直不理我?哪怕是一個陌生人一直打給你,你也應該會因為厭惡接聽一下吧?”
她不是質問的口氣,只是話語有些隱忍的難受。
靳北城皺了眉心,昨晚他趕去了陸家別墅,手機是落在家里的,但是他回去之后沒有在未接那一欄里面看到爾曼的號碼。
“手機落在房間了。”靳北城一向不是一個喜歡和習慣解釋的人,而且話語冷冰冰的。
“那你人在哪兒?”爾曼聽出了話里面不同的含義,他的手機在房間里,說明人不在,他人會在哪里?
站在爾曼的角度上想,毫無疑問是跟蘇顏在一起。
所以她此時看著他的目光里面有淡淡的嘲諷,但是更多的是自嘲。
他的臉色原本就不好看,在爾曼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更加難看了三分。
靳北城向來驕傲,昨晚去陸家的瘋狂舉動原本就讓他對自己不滿了,甚至想要忘掉昨晚的沖動,這個時候怎么可能會對爾曼提起。
“你這是在質問我?”爾曼踩到了他的雷區,讓靳北城開口的語氣也變得難聽了一些。
爾曼抿唇,微微垂首:“我沒有,只是問問而已。你在哪兒,跟誰在一起,本來就不是我應該管的。”
爾曼淺淺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正準備離開。
這個時候靳北城的手機忽然響了,爾曼站在餐廳的門口等出租車,站的離靳北城不遠不近。
她聽不到靳北城那頭的人在說什么,只是余光隱隱看到身旁的男人臉色變得極其差。甚至于有些緊張。
她很少有看到靳北城緊張的時候,當初看到過一次,是年少的靳北城為了救靳家一個人來到陸家,少年穿著白色的襯衫,好像是因為太過勞累,身上的白襯衫幾天沒洗了,領口有些微微的泛黃。年幼的爾曼站在角落里面偷偷看著這個明明緊張的要命,但是臉色依舊鎮定如許的少年,心底莫名有種覺得他很可憐的感覺。
那個時候靳北城是來求陸浦江放過靳家的,最后的結果是在陸家人的嘲諷下唄掃地出門。
爾曼把這件事情記得很深很深,從來不敢忘記。
她覺得大概這就是靳北城之所以那么厭惡陸家每一個人的原因吧?
“我馬上過去,五分鐘。”靳北城臉色驟然變得陰鷙如許,他收了線之后沖出了餐廳的屋檐直接跑到了停車場,外面下著大雨,他這么匆忙地跑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爾曼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個時候一輛出租車停靠在了餐廳的門口,爾曼上車,對司機遲疑地說了去了第六人民醫院。
今天下午的時候,陸伯偷偷地告訴了爾曼奶奶被送過去的醫院。
六院的位置是比較偏的,陸浦江就是為了不讓爾曼找到奶奶所以才送奶奶去那里的。
陸浦江還真的是下了一番功夫。
爾曼在出租車內打開手機,手機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條短訊:“陸同學,今天家里臨時有點急事。抱歉先走了。真可惜,沒能蹭到你的飯。下次我要吃回來的時候你可不能耍賴。”
霍以言的輕松口氣讓爾曼下意識地輕笑了一下。
這段時間的壓抑和無聊讓爾曼幾乎都要崩潰了,但是霍以言倒算是一股輕松的氣壓。
十幾分鐘后,爾曼趕到了六院,她正準備去找奶奶所在的病房的時候,忽然看到了搶救室門一道熟悉的人影。
爾曼略微皺了一下眉,下一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遠處,男人修長的身影顯得有些疲憊和緊張,是靳北城。
她沒想到靳北城剛才說“馬上到”的地點竟然是六院,要知道,六院距離剛才的餐廳一般都需要十幾分鐘的車程,而靳北城卻說五分鐘到,可見搶救室里面躺著的那個人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爾曼原本準備當做沒有看見離開的,但是這個時候陸思曼的聲音卻是在不遠處忽然響了起來。
“陸爾曼,你怎么會在這里?是不是陸伯告訴你……”陸思曼是出來泡熱水的,但是卻無意看到了陸爾曼。
但是她的話語隨著看到靳北城的那一秒瞬間被掐斷了。
她愣了一下看向了靳北城,嘴角扯了扯:“原來北城哥哥也在這兒啊。”
陸思曼的轉變讓爾曼看的有些反胃,這么突兀的演技,騙不了靳北城。
原來陸思曼還是一口一聲的“靳先生”,好像生怕他靠近一點就害到她全家一般,但是現在到了有求于他的時候,卻又變成了甜甜的“北城哥哥”。
此時爾曼覺得身后像是有兩道很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背后的灼熱讓她沒有辦法再繼續留在這里了,于是她連忙想要從陸思曼的身邊擦身而過。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陸思曼卻是忽然伸手拽住了爾曼的手臂不讓她離開:“你是要去看奶奶是吧?別怪我沒提醒你,爸爸正在氣頭上,你這個時候去看奶奶的話,你覺得爸爸會怎么做?或許是轉院,又或許……又把奶奶送回家里去。到時候你負責嗎?我可不愿意看到你整天哭喪著一張臉回家來求爸爸的樣子,怪惡心的。”
陸思曼這些話說得很輕,當然不會讓靳北城聽見。
她在靳北城面前還是會偽裝一下的,縱然靳北城已經看穿了她。
爾曼伸手像是拂掉垃圾一樣扯掉了她的手:“你的話很多。”
“你!”陸思曼皺眉,剛想說什么的時候,搶救室的門忽然從里面被打開了。
醫生一邊摘下口罩一邊走了出來,臉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爾曼轉過了身去,略微蹙了一下眉心,當她看到醫生的表情的時候就已經猜到,躺在搶救室里面的人應該是情況緊急了。
里面是誰?
爾曼的腦中掠過了南方的身影,因為南方自從在晚宴上遇到了寧澤之后,她的病情就愈發嚴重了,她曾經好幾次發短訊給爾曼說自己不想活了。爾曼有的時候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夠開導她,她也只聽爾曼的話。
她緊張地顫抖了一下肩膀,里面的人是南方的可能性很大,因為這個世界上能夠讓靳北城緊張的,也只有那幾個。南方的自殺傾向讓爾曼想到了最不好的情況……
她連忙轉過身跑了過去,陸思曼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當爾曼跑到靳北城身邊慌張地看著他的時候,靳北城儼然沒有功夫理會她。
“醫生,怎么樣?”靳北城開口詢問醫生,他的眸子里因為疲憊和擔憂導致紅血絲滿布。
醫生的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我看過病人的病例,病人上次在附院進行小產手術的時候曾經就出現過嚴重出血癥狀,當時醫生的建議就是拿掉梓宮,但是病人在手術之前就堅持不愿意,導致了現在身體根本沒有辦法復原。現在病人再一次大出血,血庫里面a型血不夠,家屬當中有是a型血的嗎?”
爾曼愣了一下,小產?
她這才猛然驚醒,原來躺在搶救室里面的,是蘇顏……
爾曼真的是被自己給蠢到了,她竟然還以為是南方自殺,所以才匆忙跑了過來。
她略微仰頭看著靳北城,他眼底的緊張一覽無余。
她忘了,能夠讓靳北城緊張害怕的,除了他的家人之外,還有蘇顏。
“沒有。”靳北城咬牙,回答地很干脆。
因為蘇顏在a市沒有家人。
爾曼站在旁邊像一個傻子一樣,有些愣住了。她知道靳北城是ab型血,沒有辦法給蘇顏獻血。
醫生很著急:“但是就算是最近的血站,把血液運過來也需要兩個小時,病人耽誤不起。”
這個時候,身后的陸思曼忽然開口:“唉?陸爾曼你不是a型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