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小廝叫多福,多福是幸兒死了以后新買來的小廝,容貌長得清秀,就是人有些遲鈍。
忽閃了大眼睛茫然地問羅成:“小王爺,是讓小姐來這里見小王爺嗎?可是小姐能隨便出來拋頭露面嗎?” щшш⊙ тTk án⊙ ¢o
話音未落,羅星機敏的幾步上前一腳踢在多福的屁股上罵著:“蠢材,還不滾下去!”極力掩飾羅成的身份。
羅星陪了笑臉對羅成說:“爺,曉得的,就去辦。”
羅星轉(zhuǎn)身跑走,已經(jīng)有人認出了羅星,指了羅星的背影大聲嚷道:“咦?這不是北平王府小王爺貼身的小官兒羅星嗎?”
一時間四周嘩然,無數(shù)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小王爺羅成,仿佛大街上有人掉了一錠金子,吸引來無數(shù)驚羨的目光。。
祝九公驚愕地打量羅成,難以置信地張大嘴無語,沒想到歪打正著遇到這么個貴人,女兒可真是有福氣了。
羅成見勢不妙,嚷了句:“我回去找神醫(yī),去去就來!”
腳底抹油就要開溜,卻被祝九公一把抓住胳膊嚷:“哪里跑?人命,去見官!”
推搡中一把抓扯下羅成蒙面的黑巾,揭掉了臉上一塊兒膏藥,露出了下半截俊美的臉。
祝九公驚愕之余更是喜形于色,大叫道:“小王爺,你不能跑,你答應娶我女兒的。”
羅成氣惱的一把摔開祝九公的手罵:“誰要娶你家的野丫頭的!我不過是教訓她不要過于囂張,來北平府鬧事。”
“啊,你不能耍賴的,你上了擂臺前可是立了契約的。打贏了我女兒,就是應了要娶她。你不娶她,她哪里還有面目再嫁,你不是逼死她嗎?”
又轉(zhuǎn)向圍觀的人們哭嚷:“眾位鄉(xiāng)親,眾位鄉(xiāng)鄰來評評理。小老兒外地來到北平府,立擂為女兒招個女婿。這小王爺上來打擂,輕薄了我的女兒,又要悔婚,這不是仗勢欺人嗎?眾位鄉(xiāng)鄰呀,讓我們這些白丁百姓如何的活呀?”祝九公痛哭失聲。
羅成被眾人圍了指指點點走不了,三個小廝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地上的紅衫女子蘇醒過來,動動脖頸長嘆了口氣,似乎把腹腔里的郁悶都吐了出來,微睜開眼,逢場作戲般大哭失聲道:“爹爹呀,女兒命苦呀,命苦~~”
眼睛上下打量羅成和他臉上沾滿的怪異的狗皮膏藥,偷偷發(fā)笑,調(diào)皮地目光望著羅成,似乎慶幸自己賭贏了一局中了彩頭。
羅成眼珠一轉(zhuǎn),干咳了兩聲,急中生智地說:“你們……搞…..搞錯了,我表……弟弟羅成人……在……在軒轅臺……臺軍中,哪里……哪里……有……時間同……同你們這……些草寇……耍鬧?你們認……錯認了,我……我是……是北平王府的表……殿下,秦瓊秦叔寶。我……我有媳婦了,你們……你們不要做夢!告~~辭!”
說罷分開眾人就跑,祝美娘銀牙咬了紅唇,飛身躍起幾步追上。
羅成已經(jīng)躍身上馬,祝美娘一把勒住他赤金線纏繞的馬韁。
羅成輕蔑地掃她一眼奚落道:“我是殺人發(fā)配到北平府充軍的‘賊配軍’,家里有妻室,你要嫁我做小妾?”
說罷哈哈笑了,氣得祝九公上前罵道:“見官去,見官去,憑你是王府的表殿下也是要講理。打擂勝出,就要娶我女兒,有契約為證!”
羅成抿嘴一笑,得意道:“好呀,那我就一紙休書休了這個野丫頭就是。”
手中金鞭一舞,抽向祝美娘的手背,眼見鞭子到了眼前,祝美娘卻不松手,那金鞭抽在手背立刻一道紅色的血痕,祝美娘“哎呀”一聲慘叫松手,疼得眼淚涌出,羅成已經(jīng)趁機打馬逃竄。
如今逃回了府里,羅成才稍微安心,泡在溫暖微燙的溫湯里,周身的筋骨都松弛舒展,心里暗罵晦氣,如何就被這個野女子糾纏上了?反正他不露面,矢口否認,讓這些人去找表哥對峙吧。查無實據(jù),也只得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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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嫣回到棲梧閣時,丫鬟夏綠、冬青正為她準備入冬的衣物。
燕山北平府臨近塞北嚴寒地帶,冬天也來的早,原本在京城一年到頭穿不到的厚重的裘服在這里都要備上。
“王妃可還真是疼愛小姐呢,前些時吩咐人選了庫里上好的雪狐皮,分別為小王爺、表殿下和小姐去做冬服,今天送來了。小姐快穿上試試,針腳還沒鎖,備了不合適好修改的。”
紫嫣心里還是為權(quán)貴府里的女眷為秦二哥提親的事愁煩,哪里有心情試穿裘服,隨意吩咐:“放去一旁。”
冬青和夏綠對視一眼,夏綠猜道:“一定是小王爺又欺負小姐了,小王爺就是這么霸道。”
“不管小姐心里是否痛快,總不該辜負了王妃的美意。從選皮到設計樣式,王妃這些時一直在張羅這個。”冬青畢竟年長兩歲,顯得懂事沉穩(wěn)的多,一句提醒,紫嫣心頭頓然豁亮。是呀,她總不該掃了王妃的興致,她的終身大事,勸在王妃娘娘一句話上。
她披上了那件裘服,是件斗篷,雪白的毛皮摸起來如綢緞般光亮,手感舒適,皮子也輕薄,內(nèi)襯還未曾配上,云肩處的皮卻是灰花色,花紋如云彩一般。云肩掀起蓋到腦頂,有犬牙交錯的扣子相結(jié),就是一頂帽子,做工樣式都別具匠心。而且穿在身上立時一陣融融的暖意升騰。紫嫣在京城沒有穿過什么御嚴寒的裘服,攬了裘服左右的看,問了句:“聽說裘皮都很重,這件披風輕薄,可好御寒?”
夏綠掩口咯咯地笑了:“小姐這就不懂了,這皮子是經(jīng)過打磨,下面有一層絲網(wǎng),是金麻線,極為御寒的。”
紫嫣自嘲的笑笑,冬青為紫嫣合著尺寸,仔細查看著做工,紫嫣的心里又滿是秦二哥的婚事,仿佛眼前沒有什么事在大過二哥娶親的事。
她不能坐以待斃,總該是設法維護僅屬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手中把玩著一枚楓葉,紫嫣坐在梳妝臺前發(fā)呆。
“小姐,在想什么?若還是為了小王爺生氣,就大可不必了。小王爺若是欺負人,府里除去了王爺誰也轄制不住他;小王爺若是對誰好,可是傾盡心意的對他好。小姐和小王爺還不熟,日久天長就好了。”
紫嫣堆出笑,抿了唇紅補妝,卻不肯脫身上的裘袍,靜靜起身說:“我穿去給王妃過目。”
珠花穗子結(jié)頂?shù)睦C鞋在卵石鋪的甬道上穩(wěn)步緩行,踩在干枯的一地紅黃相間的葉子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夏綠和冬青在身后閑聊,一句話令紫嫣心頭一緊。
“聽說那個玉環(huán)小姐要嫁給我們表殿下了。”
“哪個玉環(huán)小姐?我怎么沒曾聽說過?”
“就是那個,白凈的臉有些微胖,眼睛大大的,很亮的,年初來府里賞花,還賞了我們一人一支銀釵的。”
“啊,就是那個個子不高,胸很高的太射府的小姐?”
紫嫣停住步,好奇地轉(zhuǎn)身問:“她很美嗎?”
冬青點點頭說:“是北平府的大美人。”
夏綠搖頭說:“我看也未必。”
紫嫣又岑然一笑問:“若是同我比呢?”
夏綠掩口笑了:“那個玉環(huán)小姐同我們小姐比,小姐就是天上的鳳凰,她只是地上的家雀兒。”
“貧嘴!”紫嫣逗笑著繼續(xù)向前走,自己都在鄙薄自己哪里來的滿腹酸醋味道。
“子顏,哪里去?”身后一個聲音紫嫣頓時停了步,她回頭望,笑容從雙頰上如花苞綻放般盛開,甜甜的叫了一聲:“二哥吉安!”一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娘為我做了一件裘服,子顏特去謝恩。”紫嫣淡然道,秦瓊拍拍額頭后悔說:“還是妹子你心細,二哥疏忽了,走!同去!”
北平王妃正在熏手,用牛奶打濕的香巾圍裹了手,在一個金絲熏爐上熏著香,王妃頭纏了抹額,慵懶地側(cè)靠在睡榻上。周圍伺候的小丫鬟進進出出,有人為秦瓊和紫嫣端過繡墩,王妃吩咐一聲:“坐下吧,自家人,不必拘禮。”
紫嫣和秦瓊先謝過了王妃賜裘服之恩,又讓王妃欣賞紫嫣穿了裘服的樣子,王妃滿意地點頭說:“真是懂事的好孩子。成兒年年都要做件裘服,一來個子長得快,而來他從不珍惜東西,再貴重的裘服不出一月也要被火燎個洞,被刀劍扯個口,總被王爺罵。”
紫嫣不失時機地說:“那是弟弟年幼,長大了自然就懂事了。況且弟弟如今為爹爹分憂,在軍中行走,多是不易了。”紫嫣說得自然,恭維話在她口中也平淡。
這時老管家羅春慌張的進來,看了一眼秦瓊和紫嫣,面有難色地對王妃說:“王妃,羅春有要事稟告。”
王妃揮揮手,吩咐丫鬟和老媽子們退下,責怪道:“什么要緊的事?看你急的。”
“是,是小王爺?shù)氖隆!?
紫嫣和秦瓊對視一眼,知趣的退下。
紫嫣退出寢宮在長廊時遇到了下人引著一名官員碎步走來。一打聽,才知道這是京城里的父母官,特來見王妃的。
直到官員從紫嫣身邊走過,下人恭敬地打躬道了聲:“小姐!”
紫嫣高貴的抿嘴一笑,那官員都不敢抬眼看他,謹慎的隨了仆人進去。
紫嫣才回過頭,就見羅春賊眉鼠眼的從墻角閃開,撒腿向角門跑去,紫嫣知道有鬼,喊了聲:“羅星,站住!”
喊了三聲,羅星才勉強停住了步子,跺腳打揖求饒:“小姐饒命,小的必須去給小王爺稟告一聲的,若是王爺回府知道這事,定然不饒小王爺?shù)摹!?
羅星一臉冷汗,跺腳揉拳,焦躁不安。
聽了羅星講述了一遍小王爺如何去捉弄那出言不遜在北平府鬧事的父女時,紫嫣無奈的苦笑,聽到小王爺要休書當場休了那祝美娘,紫嫣又氣又笑,心想小王爺也著實的過分,不知民間疾苦不說,還這么不知尊重人,輕枉的戲弄人家,拿人家姑娘的終身大事取笑。
紫嫣知道羅成是頂了秦二哥的名號去惹是生非還是在去王妃殿里請安的時候,羅星隱瞞了她沒有說道這段。
紫嫣才進了殿就聽到羅成任性的叫嚷聲:“就不!不要的!”
“成兒!”王妃的聲音含了嗔怪,“你表兄說得對,言而有信才是男兒,你既然答應了人家姑娘的婚事,因何要食言呢?”
羅成玩弄著腰間的環(huán)佩,流蘇在指尖滑過,他滿不在乎地嘟噥說:“不過一白丁百姓,市井里的賤民,兒子不過隨意說說,她自己要當真!”
紫嫣上前見禮,王妃吩咐她坐在一旁,只看了羅成還在耍賴般的央告。
羅成眼睛露出慧黠的笑,身子向母親身邊貼貼,薄唇一抿嬌聲說:“娘,成兒還不是替娘著想。雖然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成兒不該一時興起去打擂玩。可是,立了契約就要兌現(xiàn)承諾。成兒呢,看那野丫頭人生得模樣不差,人也有趣,娶回家倒是個玩伴。只不過,娘可甘心娶這個兒媳,不怕貽笑大方?娘是南朝世家的千金,名門望族之后,身份何其顯貴?父王也是北平王,聲威顯赫,與這種村野小戶攀親,豈不貶低了身價?成兒是想到這層,才覺得魯莽,毋寧不要一錯再錯了。”
“胡鬧!”王妃伸手氣得要打羅成,手掌離了羅成的后背還有一寸的地方,停在空中不忍下手,自責的落下淚來:“你個孽障,如何這般不讓娘省心?”
頓頓又罵:“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樣的風流種子!”
羅成見娘有了好臉色,陪笑了搖了娘的肩頭哄道:“娘,娘的妙計安天下,定然能擺平此事。日后娘就是給成兒娶個大馬猴當媳婦,成兒都遵命。”
王妃破涕為笑,氣惱不得,敲了羅成的背。
羅成卻嘟噥說:“成兒易容,也是因為這父女是狡詐之輩,心術不正,是江湖騙子,表哥是知曉的。什么江湖好漢,歷城英雄,孩兒頂了表哥的名號去打擂,他都不曾聽說過歷城秦叔寶的名號!”
紫嫣心里暗罵,好一張利嘴,胡攪蠻纏,混說都是有理。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你說話如吹風一般,日后還誰個信你話?秦二哥說,男兒漢立身處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何你連祖宗的姓氏都忘記了?”紫嫣逗了羅成說,不溫不火,話語里含刺,恨他冒了秦二哥的名字出去作惡。
羅成也是司空見慣,更是不服地駁斥:“你心里只有秦二哥,表哥如此好,你來理我做什么?我的事不必你管!”
“成兒,子顏是姐姐,她也是為了你好。人家女孩兒家名節(jié)為重,不得如此戲弄人家,雖然是貧民小戶,更是重臉面的。”王妃循循善誘,羅成卻賭氣道:“娘就是偏心表哥和子顏,心里沒了成兒!”
“成兒,叫姐姐,子顏也是你能叫的?王府的小王爺,是要懂禮數(shù),言行舉止都是要謹慎。”王妃的話語堅決,面色卻是和顏悅色,沉了臉道:“成兒,是不是要等你父王來給你好看?你父王可是放下話,你的身子骨弱,是不禁重打,可是十來板子還是挨得的。是想當了滿府上下的仆人被你父王家法伺候一頓?”
見羅成翻翻眼,忿然卻不敢再挪揄,王妃愁眉不展唉聲嘆氣幾聲,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他:“烏大人說,這父女已經(jīng)告官,被他勸阻攔下,就是怕鬧大了傳去你父王耳朵里定然不輕饒你。你這個孩子,就是不讓做爹娘的省心。”
羅成倏然起身,被母親的話激怒道:“娘不必用父王來轄制成兒,父王是殺是剮,成兒一人做事一人當,橫豎有法子去擺平這對兒刁民父女,不必娘再費心!”
看了羅成一臉正經(jīng)的樣子,王妃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一把拉住他急惱道:“你就不必再去生事,娘就是怕你們父子紅臉,鬧得府里人仰馬翻的。”
見母親傷心落淚,急惱的樣子,羅成這才平氣定了神,坐回母親身邊。
王妃又忙吩咐仆人,不許講此事透露給王爺,嚴守口風,違規(guī)者定不輕饒。紫嫣心里暗嘆,小王爺如此驕縱,多少同王妃的估縱有關,真是慈母多敗兒。
紫嫣思忖片刻,靈機一動,對王妃說:“娘,子顏倒是有個妙法,可以順理成章的讓這祝家父女撤回狀子,不再糾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