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似乎都沒搞懂這少年因何發怒,就覺迎面一道白色的寒光,如旋風騰空而起,迎面逼來。手中的那只獵物落在了地上。
李世民本能的勒馬遇退,奈何寒光已到眼前,只靈活的微一后仰,讓過那凌空一腳,順勢看準少年的腿揮拳打去,想趁他在空中無法立足取他的下路。
羅成身手敏捷,見來人也是個練家子,倒吸一口涼氣慌而不亂的一個連環腿照了李世民的面頰踢去,李世民大驚,心想遇到了高手,自己疏忽大意了,這連環腿如破竹之勢踢來,他向后躲,少年的另一只腳一定取他的下路,他如果向上躍,少年借機就封了他的退路,或許……
李世民大喝一聲以守為攻,一個翻身墜馬,羅成借機穩穩的坐在了他的毛皮烏亮如黑金的烏騅馬上,依然面寒如靜水,憤恨惱怒的樣子。
家將們大嚷著:“擒住這個大膽狂徒,竟然敢打朝廷欽差大臣!”
躲在巷子里解手的李元霸褲子都沒及得提上,大喊著:“嘚嘚嘚嘚~~住了!小爺爺李元霸來了!”
一個頑童,頭上扎了兩個抓髻,黑黑的面頰,瘦小的樣子,搞逗一樣沖了過來,羅成都沒正眼看他,俯身拾起地上中箭而亡的海東青,疼惜的目光撫摸著。
“小兄弟,莫不是這只鷹是你養來玩的?”李世民似乎看出些原委,通情達理地問,溫和了語氣,言談舉止俊逸優雅。
話音未落,小頑童李元霸已經沖到面前,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李世民一聲:“四弟且慢!”的呼喝聲中,已經將羅成從馬上拖下,一把舉過了頭頂,大聲喊著:“我扯你做兩段!”
羅成本沒留意那個頑童,他的余光發現李元霸時,只以為是誰家的孩子出來淘氣,不知天高地厚的來湊熱鬧,腳腕上一股無形的蠻力如地下伸出一只手將他拖下馬時,羅成愕然,迅忽間騰空轉身,想掙脫那只鐵鉗一般有力的手,小家伙卻毫不松手,一手抓住了他另一只腳腕,大喊一聲:“去吧!”
“四弟!”李世民驚呼盡前,羅成驚得頭腦頓時抽空,始料未及出此意外,根本不曾料到他人稱“冷面寒槍”的小王爺打遍幽燕九郡無敵,竟然是栽在一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手中,,這孩子哪里來的這股神力,莫非是天神下凡?
只在這一瞬間,天上烏云翻轉,晴朗無云的天空頓時陰暗,狂風怒吼時一道銀色的亮閃劃破天際,轟隆隆的雷聲響起,羅成心想拼這一回了,不按常路的順了那頑童的力道迅速地分腿,讓這孩子的力不能到達時,身子一挺而起,一掌向孩子的天靈蓋打去,想逼他放手。
孩子陡然間“娘呀!”一聲痛呼,一把松開羅成,抱頭轉身就跑,直向二哥李世民沖去。
羅成始料未及,自己的手還沒打到這孩子,不過就是嚇他,怎么這孩子如見了鬼一樣抱頭就逃。這一松手,羅成反被擲在了空中,落地時極力調整姿勢,卻牽動了身上凍瘡的疼痛,跌倒在地,就地滾了幾下爬起。頭上“咔嚓”一聲驚雷,孩子哇哇的大哭聲不遜色于雷聲,雨點噼里啪啦打下,羅成狼狽的撐身而起,看到眼前一截淡粉色的衣襟在風雨中飄蕩,一雙皂色雪底的靴子穩穩立在眼前,抬頭一眼,得意地笑望他伸過手來的竟然是哪個射雕狂妄的粉衫少年,氣惱得躥起身,滿懷怒氣地揮拳打向李世民。
頑童不再過來參戰,縮在墻角周身顫抖,一位清秀的少年摟了他拍哄,另一位年長些的年青漢子提了寶劍大喊著:“二公子閃開,我來!”迎面而上。
羅成見這些人動了了家伙,又是一伙人連同家丁都揮舞棍子迎上,怒氣更是大了,欽差大人,什么狗屁欽差,不過是同伍魁伍亮兄弟一樣是昏君楊廣的鷹犬,還竟然射他的海東青。羅成眼明手快奪了一家丁手中的熟銅棍,飛舞兜風如耍銀槍一般以棍當槍,舞出銀光萬道如銀龍罩體,左挑右擋,將一群狗奴才打得四下逃竄,那位多事沖來的青年也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羅成同李世民過了幾招,羅家槍的聲名遠播在外,李世民一眼看出些端倪大喊了問:“這位小哥,你說這幽燕九郡天上地下萬物都是你的,你莫不是北平王府的世子?若是如此,就不要大水沖了龍王廟!”
“小子,你找死嗎?這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唐公的二公子,我們的小主兒!”仆人們還是那么狗仗人勢的喊著。
“你也配問!這幽燕九郡的天上地下的萬物,都是我的!”羅成薄唇一咬,手中的銅棍一翻,掃向李世民的下路,李世民不躲不閃,背手凜然的立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他。羅成的棍子打在李世民的大腿上時,也被他那氣定神閑的勇氣驚得收了幾分氣力,打在李世民腿上的棍子沒了先時的氣力,但足以教訓這個狂妄大膽的小子。李世民眉頭微皺,疼得傷腿跪地,呻吟一聲,又倔強的撐身立起,依然坦蕩的的立在羅成的馬前。烏騅馬見主人受屈,自己被敵人騎壓,不馴服的咴咴長鳴著尥蹶子,但總不能將羅成這馴馬的高手甩到地上。
“不要為難我的‘烏脖兒’!”李世民心疼的制止羅成去教訓胯下的戰馬。羅成志得意滿的一仰頭微哂道:“只你的馬兒是活物,我的鷹就可以隨意射殺?”
“是你養的大白雕?”李世民話音未落,遠處幾騎飛奔而來,為首一人大喊著:“表弟,休要惹事,快快住手!”
秦瓊胯下黃驃馬來到近前,勒馬停住,攔在二人中間,打量一眼地上玉樹臨風般的少年,又看看斜騎烏騅馬的表弟羅成衣冠不整出浴時的模樣,心里添了些氣。
壓了怒火也不問青紅皂白,翻身下馬拱手說:“這位小兄弟,得罪了,舍弟頑劣,多有得罪之處,公子海涵。”
一邊遞了眼色給羅成說:“表弟,給這位公子賠禮,你先動手生事,就是你的不是。”
羅成目光倔強,秦瓊卻又重復了一句:“表弟,哥哥幫理不幫親,他不對,也不是你就可以動手傷人。”
秦瓊放緩的語氣嗔怪說:“傷還沒好,就出來調皮生事了。惹出事來姑母知道又要哭上一夜。”
羅成想到這些天母親哭得眼睛紅腫,風吹草動都驚得坐臥不寧的樣子,心里多了些懊惱。他本是一心沮喪不想做個傀儡小王爺,只想去軒轅臺尋鷹,卻忘記了母親望穿秋水的淚眼,徹夜不吃不眠的痛心,他回府時,母親抱了他痛哭,只對他說:“成兒,就是你去死,也要帶了娘,娘只你一個孩兒,就是死,娘也隨了你去。”
羅成咬咬牙,對李世民不情愿的拱拱手,但對李世民那份淡定從容的凜然之氣也十分佩服,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談笑自若,頗有將帥之風。
“算你識趣,敢打朝廷欽差是不要命了!”管家李旺罵著,李世民責備地制止一聲:“旺伯!”
秦瓊淡然一笑,打量了李世民拱拱手說:“朝廷的欽差是在公堂上,怎么來街巷里打架鬧事,遛馬射鷹?”
息事寧人的點到為止,并馬到羅成身邊,一手捏在羅成肩上,低聲說:“隨表哥回府去!”
聲音低,卻是低沉有力,不容違抗。一手抓住了羅成腰間的束帶,羅成身子一挺,被表哥壓住,只聽秦瓊說了一聲:“來表哥這里,還了馬給人家。”
順勢一提,羅成倒也沒有執拗,被表哥從烏騅馬背提到了黃驃馬上,騎在表哥的身前。
羅成只穿了貼身的木棉中單,單薄的身子透著草藥的清香,在表哥面前氣焰也消了些,
天上的雨滴漸弱,雷聲閃電隱去,烏云被吹散,頑童李元霸從墻根躍起,推開無垢姐姐沖上去揮了拳頭大嚷:“死小子,小爺爺非要教訓你扯你做肉塊兒!”
“四弟!不聽話二哥就喊雷公回來了!”李世民低聲喝止,拉了四弟在身后。
天上忽然一聲驚雷滾過,轟隆隆一陣巨響,嚇得李元霸“媽呀呀”的縮在二哥身后,頭扎在了二哥李世民的腋窩里,如黑熊入洞只進去了一個頭蠢笨憨態可掬的樣子。
秦瓊向李世民抱抱拳,解下身上的袍子裹在小表弟羅成的身上,手中的金裝锏掛在馬上,頭貼在小羅成冰涼的臉上說:“小心凍到。”
調轉馬頭要走,李世民忽然上前幾步攔住,秦瓊面露惱意,還是極力壓了氣問:“這位公子,我們已經向你賠罪,何苦如此糾纏不清?”
李世民忽然撩衣跪倒在秦瓊的馬前,羅成側頭望望表哥又看看李世民真正的吃驚,剛才他的棍子打下,也不見李世民稍有屈服,如何跪在了馬前。
“恩公,可還記得八年前在京城外的霸王山下救過被賊人追殺唐國公李公爺一家老少?”
李世民星眸中漾了寒輝,淚水盈眶。
秦瓊思想片刻,依稀記起,問了句:“這位公子是李公爺家中的……”
“在下李世民,當年年幼,恩公當年救下家父擋擒賊寇時,世民在車中保護家母,是看到了瓊壯士用金裝锏以一敵百打退強人的。壯士可曾忘記?家父還帶了世民和世民的兄長一道叩謝恩公。”
秦瓊忙下馬攙扶李世民,驚喜地說:“一轉眼這么大了,若不提起,我都認不出了。當年還是個孩子。”
轉身對羅成說:“表弟,自己人,可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李世民只拉了秦瓊興奮地說:“若是家父在此,一定喜出望外,這些年家父時時不忘恩公的再生之德,當年恩公不要酬謝,拱手而且,家父過意不去,在家中為恩公立了長生牌位,還為恩公畫像,總讓我們兄弟叩拜。”
說罷倒頭拜了幾拜。
秦瓊見李世民說得至情至性,是個性情中人,笑了說:“大道不平眾人踩,江湖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應該應分的。我姓秦名瓊自叔寶,不要總叫恩公生疏了。”
回頭看羅成,翹了嘴沉了臉被冷落的樣子,就對李世民介紹說:“我表弟羅成,北平王的世子,平日被姑母驕縱壞了,不必同他計較。”
李世民拱手,羅成側頭不理,秦瓊又氣又笑,牽了馬拍拍羅成的背對李世民說:“我表弟身上有傷,恕難見禮了。世民你同我表弟年齡相仿,若不嫌棄,喊我秦二哥就是了。唐公同我姑爹同殿稱臣,聽姑爹講羅李二家也算是舊交,不必見外。”
“二哥,他是誰呀?為什么你叫他二哥?二哥是你呀,怎么是他?”傻小子李元霸從李世民的腋窩里談出頭問,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貼在了李世民的背后。
李世民推了四弟元霸到眼前對秦瓊說“秦二哥請看,那日二哥殺退了強人,家母驚嚇后是夜就生下了四弟元霸,都這么大了。”
“二哥,他比你大,該叫大哥,不!大哥在家里,那他比大哥小,就小大哥?”李元霸自己盤算,他的話沒人能懂,家人掩口暗笑。
紫嫣在王府里焦慮的等待羅成的消息,不知道小羅成怎么又去惹事生非,秦二哥聞訊還趕去勸解。
羅星跑回來對紫嫣說:“小姐,小姐,可是好了!表少爺一去就給拉攔開了,那欽差是唐國公李淵的二公子,曾經我們表殿下對李家有救命之恩,李公子這就隨表少爺回府來拜望王爺,小王爺也被表殿下勸了回來。”
“你說是誰?”紫嫣驚得如被悶雷轟頂。
“是唐國公的二公子李世民,還帶了幾位朋友,還有一位小姐隨著。啊,他們還帶來一個黑炭頭般的小子,是個小傻子,騙他什么都信,剛才我們還騙他吃了一塊馬糞,說是黃米糖糕。”
羅星報復般快意的笑,紫嫣驚得面如紙色。
李世民,難道他來了?天下可有這么巧的事?李世民是她的表兄,皇爺爺是唐公李淵的姨爹,太子勇和李淵是表兄弟。當年,這位聰慧的二表哥頗得皇爺爺的喜愛,每年逢了唐公進京時都會幾次傳李世民到宮中來陪皇爺爺下棋。那些時候,宇文成都二哥對李世民頗為惱怒,因為二表哥李世民一帶到宮中,總是從民間帶給紫嫣些好玩有趣的小物件,什么雕了蝴蝶的脂粉盒子,什么面捏的五顏六色的小鳥,還不是陪了她下棋撫琴。她并不喜歡二表哥世民,總覺得他過于的精明,似乎什么心思都逃不出二表哥的眼神。可是她又矛盾的喜歡同二表哥說笑,總覺得同他斗嘴時頗為有趣。此刻,在北平王府見到李世民是否是大難臨頭呢?她該如何解釋她此刻隱姓埋名做了王妃義女的身份?李世民若是揭穿了她貴為大隋宗親的身份,她豈不更是危險?若被送回京城見楊廣是一死,她的身份定然不會再留在王府,她逃又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