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的變動讓評判勝負的武行師傅也大驚失色,暗箭傷人是被人所不恥的,更不該出現(xiàn)在這位奔馬鎮(zhèn)頗有名氣的少年身上。
星夙猛地回頭,槍鋒刺出狠狠地把劍刃釘在地上。顯然羅葉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木然地看著地上的劍,眼睛里一片空白。
這一戰(zhàn)后讓星夙名聲大震,特別是文殿院的書生們,滿口討論的都是關于他的話題。相比逐武賽的激烈,文賽顯得冷清不少,值得一提的是出現(xiàn)了兩個并列第一,決賽臨近,星夙和賈傾之間誰勝誰負被炒得沸沸揚揚。
“臨冬的希望只能寄托拓兄了?!蔽牡钤夯▓@一處涼亭下,夏賢正和星吉下著圍棋。
“我哥哥是要拿文武雙冠,賈傾文才哪里比得上我哥哥,只是心里頭歪點子多罷了。”
“今年的考題是少年國富論,擯棄了圣賢義理,實在讓人始料未及?!毕馁t面帶失落,朝棋面落下一子。
“反正我答了滿滿一卷,能不能行就看運氣了。聽夏兄說話的口氣,莫非交了白卷?”
“白卷倒是沒交,篇幅字句都是些敷衍虛夸的話,細細想來不如白卷交的實在。”
星吉莞爾一笑,認真觀察著棋面的局勢,“武殿指揮使大人是個武官,選才也從武殿院選,文士最多挑一兩個人,有我哥哥和賈傾在前頭我們爭也沒用。”
“也是?!毕馁t搖搖頭,“比我失意的人有的是。羅葉以前在武殿院也算是呼風喚雨的人物,現(xiàn)在成了落水狗,丟人丟到家了?!?
“他本來就是徒有虛名,敗給了蠻子真是沒用?!?
“八強賽星夙第一個對手知道是誰嗎?他的運氣也實在不好?!?
星吉幸災樂禍地笑了,“封自嘯是號人物,那蠻子僥幸闖進八強,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雖然我不喜歡武殿院那些人,不過還是不愿看見被南陸人壓一頭。有時想想星夙也挺可憐的,沒人喜歡他還總有人找他的麻煩……”
“他早就該滾回南陸去的,沒人疼的東西。”星吉恨恨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想去爭第一?”
“也許正因為什么都不屬于他,他才更要去爭呢……”夏賢嘆息一聲,不知是贊揚還是鄙夷。
城西一間當鋪里,黃昏了鋪子一會就要打烊,幾乎沒什么客人上門。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走進來,直奔柜臺。
當鋪伙計也懶得理睬他們,悠閑地整理著儲藏的柜子,嘴里還哼著一支村野小調(diào)。
“老板……”柜臺很高,小女孩踮起腳尖才勉強露出頭來。
“小姑娘,你可是要當什么東西?”伙計看她兩手空空,也不想是有錢人,愛理不理的說。
“不是,我、我是想看看我娘當在這兒的東西?!?
“
看看?我們這兒是當鋪,不是市集!”
“老板,求求你了,我只想知道它有沒有被人買走,那個胖胖的老板曾答應我的?!?
“答應你什么?”伙計忽地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你是說那顆紅玉寶珠吧。你娘可不是把它當給這兒的,而是賣給了我們掌柜的,不然掌柜的不會出高價錢買下它?!?
“可是我娘說……”
“走,走!”伙計開始不耐煩了,“要我說幾遍你才清楚,那東西現(xiàn)在歸我們掌柜的了,就算你現(xiàn)在想贖回去也晚了?!?
楚香凝仍舊不愿相信,大聲辯解道:“那是我娘的東西,我說過等我有錢了要贖回去的?!?
“等你有錢了?呵呵呵。我們掌柜的早就找好了買家,你娘也夠笨的,這么一個值錢的寶貝一點小錢就打發(fā)了?!?
“一點小錢?”楚香凝瞪大眼睛沖他大喊,“你知不知道,那可是救命的錢啊,你怎么可以……”
眼看女孩越鬧越兇,伙計徹底沒了耐性,用力地一拍桌子,“鋪子要關門了,你再這么胡鬧下去我讓官差來抓你!”
“阿凝別怕!”星夙護在女孩身前,幾乎逼視地看著店鋪伙計。
“要怎么樣你才肯把東西還給我們?”
“你可不要弄錯了,東西是我們掌柜的高價買來的,不是強買強賣。穿的這么窮酸你有本事就出雙倍的價錢買回去,我們掌柜的或許還可以考慮?!?
“阿凝,我們走?!毙琴砝鹋⒌氖执蟛匠鲩T。
楚香凝一路上都不講話,情緒十分低落,在路口分別的時候臉上才勉強有了一點笑容。
她呆呆地望著少年遠去的身影,忽然才意識到剛剛的情緒影響到了他。他本來就是個很悶的人,自己再不快樂點他就更悶了。
于是,她大喊男孩的名字,可對方步子很快,距離太遠了沒有聽見。她隱約感到他有什么事情急著去做,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說。
六月二十二,武殿指揮使親臨書院,讓今日的逐武賽分外激烈。一開場星夙在苦戰(zhàn)中勝出就掀起了一輪高潮,之后上場的羅袁依舊霸氣十足,在四個回合后將對手的兵器擊落。而封自嘯和星夙的交鋒,銅鑼聲還沒敲響,場下就沸騰起來。
呂離坐在擂臺一側的看臺上,旁邊有御察使和督官作陪,他們對少年比試毫無興趣,只是為了應付上級故意表露出對賽事的關心。
“大人,那個穿著牛皮小鎧的少年就是下官向您舉薦的封自嘯。他一路闖進八強都是以一槍擊敗對手?!?
果然是他……呂離看到星夙出場時,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來。
督官以為封自嘯已經(jīng)獲得了呂大人的賞識,忙跟道:“大人果然慧眼識珠,下官一片誠心終于沒有白費。”
“是啊,是啊?!庇焓挂苍谝慌愿胶?,“跟隨大人歷練幾年,將來準是南晉一員勇將?!?
“他要是真的能打,就贏給我看看!”呂離聲落,銅鑼猛地敲響。
擂臺上,封自嘯擺開架勢,后腳虛撤,長槍指前對準星夙的眉心。他的‘毒龍刺’來勢兇猛,先前的對手多半在格擋中被震飛了兵器。
以槍對槍,兩個站的很遠,星夙繃緊身子,槍鋒低垂顯然是防御的門路。
“你打敗羅葉著實讓我吃驚不小,雖然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他會輸?shù)哪敲措y看?!狈庾試[靜靜地說,“你能夠在對手攻擊中找出破綻,很了不起,不過,在我這里就沒有那樣好的運氣了。”
音落,他猛地撲上,長槍刺出。幾乎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星夙的槍鋒直逼上來,金鐵聲轟鳴,一連響了十二響。兩個少年都沒有采取防御,只是兇狠地對攻,不顧一切地擊敗對手。
封自嘯抓住了一個近乎完美的機會,星夙回身盲刺的一槍正中他的胸口,可惜力道太弱只是微微劃破小鎧的皮子。在這一瞬,他的長槍跟進,星夙反應很快滾向一側避開了要害,不過后腰還是割開了一道一寸長的口子。
星夙起身連退三步,伸手在后腰一抓,一手鮮紅。
觀賽的少年們情緒高漲,揮舞拳頭為封自嘯吶喊,文殿院的書生們心里即便支持星夙,可他畢竟是南陸人,也就不便表態(tài)。
封自嘯在排山倒海的呼聲中大步上前,高昂著頭,在氣勢上他已經(jīng)完全壓倒對手了。
“你的槍術很好?!毙琴硐蛩c頭,“剛剛那一槍我若躲閃不及,可能已經(jīng)沒命了。”
“我說過的,武士之間的對決生死有命,我不會手下留情。因為,我不想輸給你?!?
“很好?!毙琴碚f,“可是我一定要贏的,既然生死有命,在槍術上我也沒有什么好顧忌的了?!?
“顧忌什么?”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周圍的叫喊聲忽然停了,呂離驚得離座而起,手邊的茶杯碰灑落地摔得粉碎,可沒有人再去理會。
星夙整個人忽然奔跑起來,而后剎住沖力似乎都凝聚在了槍刃上,撕裂空氣的風聲吹的少年的發(fā)鬢飛起。封自嘯像是被什么束縛住了,他不敢動,感到全身都暴露在了對手槍下,自鳴得意的鎧甲如同紙片一樣脆弱不堪,一股徹底的無力感籠罩了他。
槍鋒洞穿了他的鎧甲,微微刺進皮膚里,里衣很快被血染紅。封自嘯低頭看著刺入心口的長槍,呆愣了很久才抬起頭來。
“你贏了?!彼莻€不善言辭的人,抓了抓頭說,“我不怕死的,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手下留情?!?
封自嘯臉上的笑容很真誠,就像朋友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