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心里的這個疑問并沒有持續(xù)太久。一番匯報并得到大佬的首肯之后,孟姜和章邯被留了下來,而我們幾人便可以就此退散了。
結(jié)果我出了大帳沒走幾步,只覺得身側(cè)一個人影一閃,緊接著脖頸處一緊,腳下一個踉蹌,后背重重一痛,就這么被人揪著也領(lǐng)推到了墻邊!
我猝不及防,被撞得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沒回上來,再睜眼看時,卻見一張怒氣沖天的臉已貼在眼前,正是越璧!
“你……干什么?”我詫異地問。
“應(yīng)該是我問你要干什么才對!”越璧一改平時那副書呆子模樣,臉漲得通紅,目光像是要噴出火來一樣怒視著我,像是要當(dāng)場把我撕碎一樣。
“我……不干什么呀!……”我一頭霧水。我深知這家伙的死穴在哪里,平時開個半認(rèn)真的玩笑氣他也是常事,但上次挑釁他的時候,他還知道回避,不公開和我起沖突,這次明明周圍一圈人在看著,卻如此失態(tài),真是奇了。
問題在于,我好像也沒說錯什么話惹著他吧?
“越璧,你干什么?快放手!”桑青在后面喝道。一旁的偌嵇也早已急了,但卻不敢正面上來幫手,正有些手足無措,桑青這句話無疑是給他了一個很大的助力,當(dāng)即也說道:“是啊越璧公子,有什么話咱們回去說吧!”
最后是秦期,走上來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說道:“說實話我還挺想看你倆打一架的,但驚動了屋里的幾位,可就不太好了吧?!?
越璧雖然仍然瞪著我,但這些話顯然還是聽進(jìn)去了,雙手一松,轉(zhuǎn)身便走。看那方向卻不是回自己的住處,卻是往一旁的山坡上走去。
那里走上去的話,就是野山一片,很少人會去的。看來這小子又是想找個地方和我單挑啊!
我當(dāng)即領(lǐng)會,也跟著他走了過去。偌嵇想跟過來,被我一擺手阻止了,同時,也向桑青投去了一個“放心吧”的眼神。倒是秦期,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只惹來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單挑就單挑,越璧這臭小子,無論落到哪朝哪代,我就不信還收拾不了他!
所以跟著他往山上走的時候,我的心情是非常放松的。對我來說,能痛痛快快打打架,也不失為是兄弟之間的一種交流方式,倒勝過于猜著、繃著、冷戰(zhàn)著、矜持著,婆婆媽媽,簡直是令人心中煩悶!
而且最冤枉的事,得罪他的明明是墨晏,現(xiàn)在被迫還債的卻是我!
我們沿著山道走了一小段,就見到一處緩坡,不算寬敞,打架卻是足夠了,越璧走到那里,停下了腳步,我也就跟著停了下來,側(cè)頭望去的時候,正好可以看到山腳下所修建的大壩的全貌,甚是壯觀!
“越璧,你在郡守府里混,真的是屈才了,你該有更大的舞臺!”我想到這書呆子也曾參與這宏偉的計劃,不禁感嘆道。
“所以你就想辦法把我趕走,是嗎?”越璧卻背對著我,冷冷地說道。
“我,趕走你?”我聽了一愣,沒明白他在說的是哪一出,到底是過去、現(xiàn)在、還是將來。
“墨晏,你知道嗎?我時常有一種感受就是,為什么我會遇到你呢?有你在的郡守府,根本就不需要我,有你在的酈山陵,也根本就不需要我……”他頓了一頓,又說,“有你保護(hù)桑青,也根本就不需要我。”
我聽出他語調(diào)中的一絲失落,趕緊笑著說:“沒想到你這么抬舉我,還以為你一直瞧我不順眼呢……”
“是,是很不順眼!”他突然說道,接著回過身來,直直地望著我,那眼神不再是如剛才一般的怒火中燒,卻是充滿不忿、糾結(jié),甚至于,一絲悲涼的意味。
“為什么你那么強?為什么你總覺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對的?為什么你可以為所欲為,身邊的人卻都要圍著你轉(zhuǎn)?……有的時候,我真的希望你從我面前徹底消失!”他說道。
面對他的指責(zé),我無言以對。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的腦子里突然閃現(xiàn)出那樣一個時刻,當(dāng)我在異鄉(xiāng)的火車站前徘徊時,看到一個身穿潔白無暇的白襯衫的少年,從我向前走過,被我叫住時,他臉上的那個憨憨的笑容。
那是我昔日的兄弟--王建國。但當(dāng)我在歷史中再與他相遇時,卻覺得他那簡單的笑容,開始變得格外珍貴了,當(dāng)我在感慨命運對我陶家的不公,導(dǎo)致我背負(fù)太多的無奈與壓力時,我身邊的這些非常重要的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內(nèi)心感嘆著,笑著向他伸出雙手,說道:“那你動手吧!”
“……現(xiàn)在這樣也好,從此再無瓜葛了,你好自為之吧。”越璧卻低下眉去,不再看我,身子一側(cè),已與我擦肩而過,走下山去了。
我回頭看著他瘦削的背影,不知道說什么好,怔怔地站了好久,才慢慢地走了回去。
剛回到大營,就見偌嵇匆匆跑來,見到我,一副擔(dān)心得要死的樣子,叫道:“公子,你沒事吧?”一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見到?jīng)]有受什么傷,才放下心來似的,又說,“剛看越璧公子一個人回來卻不見你,嚇?biāo)牢伊?!?
“你以為他會把我從山上推下去???”我打趣地問道。
“嗯……也不是沒可能,我看他那個表情,真的不像只是和你去散散步那么簡單。”偌嵇摸著下巴回味道。
“沒什么,真的只是散散步,聊了幾句天而已?!蔽艺f,“他人呢?”
“他走啦!”偌嵇說道。
“?。俊蔽掖蟪砸惑@,問道:“去哪了?”
“他不是要去隴西鎮(zhèn)上任嗎?剛剛已經(jīng)去領(lǐng)了官文,之后就走掉啦!”偌嵇說。
“你怎么不去叫我??!”我抓住他雙肩,一邊搖著一邊說道。
他一臉茫然地說道:“公子不是知道他要調(diào)走了嘛……”
“可是我不知道他馬上就要走啊……”我急道,撒腿就向營中奔去,一邊跑一邊回頭問偌嵇道,“他往哪邊去了?”
“啊……”偌嵇仍然有些發(fā)愣,手在空中晃了晃道,“好像……是往北門去了吧……”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隴西是在咸陽所在的內(nèi)史郡的西邊,他要往西去的話,肯定是出北門最方便了,當(dāng)即奔到馬廄旁邊,拉過一匹來騎上,就打馬出了大營。
沿途問了幾個人,卻是并沒有人見到他,我一直追出北門,又向西跑出了將近十里,仍然未見他的人影,此時,夕陽已斜,四周的山林已經(jīng)被漸漸濃重的陰影所籠罩,我無奈地拉住僵繩,向遠(yuǎn)處一望再望,直至什么都再也看不清。
回營的路上,我又回味起越璧所說的那些話,心里又是自責(zé),又是挫敗,當(dāng)真是沮喪到了極點。一直到看到大營方向傳來的亮光,才深呼吸了幾次,拍拍自己的臉,振作了一下,走進(jìn)了營里。
一進(jìn)大帳,就見不僅桑青、秦期、偌嵇,就連孟姜都在,幾人一齊望向我,我卻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他們才好,只能淡淡地笑笑,坐了下來。
他們見我不似以往那般精神,也都明白了幾分似的,個個沉默不語。
過了半晌,還是孟姜開口道:“以越璧的才華,在隴西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
不得不說,這話令我們都在認(rèn)同之余,也為離別的氣氛增添了一絲亮色。
但她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再次將我打落到深淵之底:“可是,皇上是怎么知道他是王家的人的?是聽你說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