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我心想,原來這伙人是太監啊,怪不得不陰不陽的。太監不在宮里伺候皇上跑到這兒來干什么?
只見剛才用鞭子打我的人一指這位林校尉,毫無表情地說道:“區區一個校尉,也配和秦公公說話?”
林校尉卻不生氣,向剩下的兩個人一拱手說:“這二位想必就是甄公公,戰公公吧,久仰久仰!”
什么真公公假公公的?我聽得一頭霧水。太監又不是什么官職,這位校尉大人對他們如此恭敬也是怪了!
甄公公卻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眼皮一翻,根本不回應他。
林校尉見此情形,干咳了一聲說:“三位公公遠赴我幽州,真是幽州之幸!怎么未曾知會我們許大人一聲,好讓我們好生招待一番?不過說起來也不巧,我們今天接到通報,說這西平鎮上有一名我們追查已久的通輯要犯,許大人令我們迅速前來捉拿,等辦完了這件差事,再迎幾位公公去州城做客可好?”
說完,他轉頭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說:“陶公子,跟我走吧?”
我乖乖地應了聲:“哎!”就想挪動腳步走向他。卻只聽“嗆啷”一聲,身后那些灰袍人紛紛抽出刀來,而且四面八方不知道又從哪里冒出來數十名灰袍人,快速地聚攏,和對面的黑衣陣營形成了對恃之勢!
馬上的甄公公冷哼一聲說:“什么通輯要犯,這個人是我們要帶回都城去的朝廷欽犯,你要帶走,先問問我這支鞭子答不答應!”
對方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林校尉的好脾氣也差不多用盡了,他臉色一沉,說道:“就算是朝廷欽犯,按律也應該先由我幽州地方官先行抓捕審理,之后再逐級移交,您這樣直接來抓人,不知道可有什么朝廷的特殊授權么?”
甄公公大怒道:“什么特殊授權?我們人都來了,就是最好的授權!”
林校尉強硬地說:“我等只奉皇上、奉我大漢律法!三位公公無端端地到我這兒來抓人,還濫殺無辜,只怕是到哪里都說不出理來吧!”
我猜想他可能就是芮憂提到的那個私部的統領,看這氣勢,估計是考慮到如果失去血磯爐回去也是個領死,干脆破釜沉舟了吧。
雙方正處于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氣氛中,一直沒作聲的秦公公突然回頭朝林校尉一笑說:“林校尉說得也有道理,確實是我們考慮不周了。這個人就先交給你們,稍后再做移交吧。”
甄公公剛要出言表示反對,秦公公向他一瞧,他立刻噤聲不語了。
可惜啊!怎么能這就這么算了呢?我在心里叫道。
秦公公一轉身上了馬,剛要調轉馬頭,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箭帶著呼嘯聲直向他飛去,速度奇快,眼看已經接近他面門。
但不知道為什么,雖然我幾乎沒有看到他移動,那支箭卻如同穿過空氣一樣穿過他,直接射中了后面一名灰袍人的胸口,那人當即倒地,一命嗚呼。
接著有人高呼了一聲:“有人放冷箭!”雙方的人本來就已經高度緊張,受到這種刺激,隊伍迅速騷動起來,糊里糊涂地就向對方沖去,打將起來,只見黑影閃動,灰袍翻飛,馬兒受驚踏動,一時塵土四起,一片混亂。
我朝旁邊呆若木雞的鎮長和跪著的老百姓們低喊了一聲:“快跑!”自己也一弓身,想趁亂溜走。剛走出兩步,突然只見一條鞭影從旁邊向我襲來,心想不好,大概是那個甄公公發現了我的意圖了!
當即手伸進袖中,想掏匕首出來抵擋,卻聽到“啪”的一聲,不知道從哪飛來一柄飛刀,直接卷進了他的鞭子里,令鞭勢一緩。緊接著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拖著我鉆進了人群,一陣左沖右突,殺出了重圍。
這時天已經基本黑了,我們跑出了好遠,猶聽得后面殺聲一片,但是卻沒有看到半個追兵。人這么多,一旦打起來,估計想收手都是不太容易的事吧!
我步子慢下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對拉著我跑的那個人說:“多謝這位大俠救命之恩哈!”
他回過頭來,一扯面巾,原來是閆老爹!他瞪了我一眼說道:“告訴你不要胡來,怎么自己送上門去?差點沒命了知道嗎?”
我摸摸臉上的傷,嘿嘿笑著說:“沒事,這不是有驚無險嘛!”
他嘆道:“臭小子,你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厲害!”
我見時機已到,停下腳步,拉著他胳膊誠懇地說:“閆老爹,剛才那些人的做法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站出來的話,他們可能真的可能會把鎮上的人都殺光的!我不相信您是心甘情愿地為他們賣命,不如和我一起走,去把血磯爐的事解決掉,不要讓這種無謂的爭斗再繼續下去了!”
其實,即使是發現了芮憂被盯梢,我仍然有很多條計策可以帶著他們全身而退。只不過,我心里還是惦念著這位對我有救友大恩的老爺子,無論如何也想把他拖下水!
他聽我這樣說,低眉沉吟起來。過了一會兒,啞聲道:“掘英團是不會輕易饒過任何一個叛徒的,你要是和我一起,早晚招來殺身之禍!”
我哈哈一笑說:“敢繼承血磯爐的人,還怕什么殺身之禍!老爹您見多識廣、武藝精湛,我們一起合作肯定能手到攜來、馬到功成啊!”
他笑著點點了頭,像是應允了,令我心頭大喜!又囑了他幾句,他就向鎮里的方向奔去,身手矯捷,迅速不見了身影!
我心想,剛才跑去增援的那些灰袍人,應該是掘英團原本布置來圍城的,估計是聽說我被俘,才聚攏到鎮門附近去。那現在鎮子其他的出入口應該是安全的了。
事不宜遲,我貼著城墻根兒跑了一陣,在一處小樹林旁,見到了正心急如焚地等待著的芮憂。
我一見她,先豎起大拇指說:“箭法真不錯!”
沒錯,那支“冷箭”正是躲藏起來的芮憂的杰作!為了精益求精,我還特意讓她使用了當初王少庭身上中的那支黑衣人的箭。事后查起來,也不會想到是我在做手腳了。
而那句關鍵的臺詞“有人放冷箭”,正是本少爺榮譽出品!一邊是覬覦血磯爐的貪官,一邊是殺人不眨眼的死太監,不讓他們斗個你死我活,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我們倆趕到鎮子的偏門,從一個大草堆里拖出了我事先準備好的馬車,駕上向芮憂家飛馳而去。
到了她家門口,我跑進院子一看,到處一片狼籍,像是遭了劫一樣。暫時卻顧不了這些,直奔我住的草棚,到屋角一看,一個一人多長的、卷著的草墊橫放在地上。
我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掀開了草墊,里面是一個人,雙目緊閉,眼下青黑,臉色煞白,頸部布滿了已經干涸的血痕,一看就是死去多時了,更重要的是,尸體像是開始腐爛了,散發著讓人無法忍受的臭氣。
芮憂卻嫌我磨蹭,直接走過來,用腳輕踢了一下草墊說:“別裝了,快起來吧!”
只見那“尸體”突然睜開了眼睛,活動手腳坐了起來,捂著胸口深呼吸了幾口說:“哎呀,可熏死我了!”再用袖子在臉上抹了抹,露出原本的面目來,卻是王少庭!
芮憂見他安然無恙,感佩地說:“沒想到你這招耍猴兒的方法還挺有效的!”
王少庭也笑著說:“是啊!”之后馬上反應過來芮憂是在說他是猴兒,眉頭一皺,一臉的慍怒。
我一看這對歡喜冤家又來這一套,趕緊打圓場說:“還是師妹你把他妝扮得好,少庭裝得也很像,不然也不會瞞過那些人的!”
但事后回想,這始終是兵行險招,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當初一想到芮憂有可能已經把黑衣人引到了這附近,無法預料我們一旦出門會遇到什么局面,帶著重傷的王少庭那是相當冒險的。所以我就讓芮憂把他打扮了一下,裝成了一個死人的模樣。
黑衣人見我們出門,有相當大的機率會進到芮憂家里搜查,唯一可能避過他們耳目的,估計就是一個死人了吧。光有妝容當然還不夠,一旦有人上前仔細查看就非常容易露出馬腳,所以我在還他身上放一個殺手锏—一塊麝香!
那是閆老爹留下的藥里帶的,有消腫散淤的功效。別看名字叫“香”,實際上這東西奇臭無比!雖說和尸臭還是有些區別,但是蒙一下一般人是足夠了!那些交差起見的烏合之眾,斷不會忍著這惡臭上前去翻一具尸體的!
我把他扶起來,三人互相看了看,一起說:“走吧!”就出得門來,他們倆坐上了馬車,由我駕車,向南行進而去!
走出沒多遠,有座茶棚,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棚內也沒什么人。我把馬車停了下來,下了車在條凳上坐了下來。
芮憂下了車,走過來奇怪地問我:“怎么不走了?”
我望著她夜色中閃閃發亮的眸子,認真地說:“有人需要在這里做一個嚴肅的決定。”
她奇怪地問:“什么決定?”
“傻丫頭,”我笑道,“我是朝廷欽犯,王少庭是未龍山余黨,我們倆是肯定要離開這兒了,可是你不一樣,你完全可以說我只是來找你抓鬼的陌生人,然后繼續在這里當你的女天師,這樣和我們去亡命天涯,真的沒問題嗎?”